主仆两人皆是因房内的动静微怔,女子是在尖叫,但是,却是在婉转求饶,似难抵身体的欢愉……
锦璃狐疑大惊,把手上的托盘轻轻搁在地上,忙打手势让小莲去叫护卫,她则从袖中取出小弯刀,轻轻地拨开门闩,抬脚迈进室内的暗影里……
内室,女子低吟婉转,男子喘息粗重,还有一股血腥之气幽幽飘荡。
锦璃盯着轻动的锦帐,确定,正与康晴欢爱的男子,是一只吸血鬼!
锦璃惊得脚步略顿,迅速冲进内室……
“大嫂!大嫂……”
锦璃刚要冲过去,就感觉背后一股幽冷突袭。
她愤然挥着手上的弯刀回刺。
手腕上一阵剧痛,弯刀却落了地,尖利的鬼爪抓向她的左臂,红光乍现,吸血鬼被连心手镯光芒刺伤,迅速一闪,又隐匿踪迹。
锦璃听到他的低哮,忙捡起弯刀,紧张握着,手脚冷凉颤抖……想起哥哥给的哨子,她忙放在唇边猛吹!
门外闪电般,冲进一抹白影,锦璃视线紧随,却仍是未看清他的容貌。
藏匿于横梁上的吸血鬼一阵尖利嘶吼,被扯碎成两半,摔在地上,腐血飞溅,浓腥弥漫。
锦璃忙转开眼,却是南宫恪从横梁上飞落而下,她不禁狐疑看手中的哨子……
恰在此时,小莲领着一队护卫冲进来,见地上恐怖的死尸,惊声尖叫不止。
锦璃忙捂住耳朵。
南宫恪也不禁皱起眉头,他蹲下来,染血的手指拉开了吸血鬼死尸的袍服,摸出一枚腰牌,上面一个“溟”字。
南宫恪抬头,镂花面具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锦璃。
锦璃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话出口,她便恼怒而笃定地摇头,“他的人,绝不会做这种事!这是栽赃!”
“璃儿,你不了解吸血鬼。”
南宫恪站起身来,转身抽下床上的被褥罩在了康晴身上。
“纵然溟王能严于律己,他手下的人,也可能参差不齐。更何况,他逗留王府已久,手下之人难免僭越府中女子美色,而康晴……是个善良的女子,她的血液纯美甘甜,对任何一只吸血鬼来说,都是莫大惑。”
“我相信,这一定不是他的人!”锦璃说完,负气出去。
南宫恪朝护卫摆手,“派人整理好世子妃仪容,把事发经过详禀王妃。”说话间,他把腰牌收进了袍袖中。
出尘若雪的俊雅身躯出了门槛,他追上锦璃,却见她并非朝着瑶云阁去,竟是吩咐管家直接备车。
南宫恪忙追上去,扯住她的手肘,“锦璃,你要干什么?”
“我要入宫。”
“这个时辰正早朝,你入宫干什么?”
锦璃甩开他的手,径直迈出大门,“皇上要清除南疆王余孽,无可厚非,却不该用这种卑鄙的方式设计我们一家,粮草筹备不齐,锦缎庄账册诡异重重,大嫂这样惨死……我非杀了那狗皇帝不可!”
“无凭无据,污蔑皇上,你活得不耐烦了?”
南宫恪冷怒斥责着,自后封住她的穴道。
“南疆王谋反,皇上杀玉妃,是残忍了些,可诛杀九族也是皇朝律法。皇上派宁安王出征,也是盼着大获全胜,没道理不给足粮草。我去看过户部粮草库,的确已经不足,万一大齐有天灾,必然捉襟见肘,户部尚书执意留下一部分,也是有备无患。锦缎庄的账册,那是因为你平日只顾和御蓝斯在一起,疏于管制,那些人难免懈怠疏漏!这些错,怎能怪在皇上头上?”
锦璃气怒交加,忍不住对他咆哮,“南宫恪,说到底,你就是站在皇上那边!”
南宫恪因她无理的指责哭笑不得,凝视她五官绝美的侧颜,狭长的丹凤眼敛住满心宠怜疼惜,角余光警惕于整条街的动静,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他才解开锦璃的穴道。
“璃儿,我是为你好!”
我是为你好?
娇美的唇角,浮现一抹嘲讽的骇笑。声音清冷如山泉溅起的水花,婀娜妩媚的一个人儿,看似无害,却藏了吞噬一切的凶冷愤怒。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
她听不懂,也不想懂。
他肯为顾梓苏一事帮她,她感激不尽,但是,康邕……
“为我好,你就该去杀了康邕!”
娇美惊艳的鹅蛋脸始终没有转向他,凤眸凌厉地仿佛穿透了路尽头,看到了龙椅下所有的污秽阴谋。
“凭你南宫恪,要杀他,易如反掌。”
“锦璃,我若杀了他,你就满足了?”他不知该如何劝她,“这样复仇开心吗?”
“国师前辈认为,我苏锦璃复仇是为寻开心么?”
南宫恪无奈一叹,已然不知该如何向这浑身长刺的小女子讲道理。“锦璃,我不是这个意思!”
“康晴,刚才你看到了,她就死在我面前。她是我大嫂,是我哥哥深爱的女子。我哥正长途跋涉,去为那个狗皇帝浴血奋战,他的新婚妻子却倒在血泊中,死在一场恶毒的阴谋中,一最屈辱的方式死去!”
南宫恪依然口气平缓温柔,“我对你说过,有些人你救不了,也不该救!”
“锦璃,你若冒然杀了康恒和康邕,你会后悔一辈子!你和康恒有三世情缘,本该可以幸福,如此明争暗斗,你只会……离他越来越远。难道你真的不想弄清楚,前世那么爱你的康恒,为何一夕之间背叛你?他为你坐上皇位,为你虚设后宫,为你刻骨许下诺言,到最后却变成一个暴君,那还是他吗?”
他是冬日暖阳,锦璃则是凛冽寒风,冬日里,暖阳再晴好,也抵不住刺骨寒风。
对于他的一番话,锦璃听不懂,也不想懂。
她只有一句话给他,“南宫恪,你中了康邕和康恒的毒!”
说完,她要上车,手肘又被他捏住。“放手,你弄疼我了!”
南宫恪手指迅速从她手臂上弹开。
“那幅画,我已经装裱好,改天派人送去给你。”锦璃坐上马车,对车夫命令,“去锦缎庄。”
窗帘内飞出一个东西,南宫恪忙接在手里,是他让锦煜转交给她的哨子。
她不稀罕他的关心,不听他的解释,连他的保护也不需要。
这样的情景,如此熟悉,却恰恰相反……一世又一世,她还是乱了他的心。
他无法对她说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补偿欠她的,为补偿欠所有人的。
锦璃没有去锦缎庄,想到康晴惨死的一幕,一口恶气憋闷在胸口,心肺也为之窒痛。
在去锦缎庄的十字路口,她绝然握住双拳,沉声命令车夫,“去皇宫!”
南宫恪行动如风,轻功绝顶,从宁安王府赶往皇宫早朝,不过片刻。
锦璃马车驶入宫门,她提着裙裾登上百级长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平日最厌烦走路的她,累得气喘吁吁,一身袍服犹如千斤重,内衫粘腻在肌肤上,沉痛,疲累,随着蹒跚的步履,也放大了百倍,一步一挨,仿佛一场恶刑。
阳光煞亮,碧空万里,可笑,竟是一个大晴天。
行在宏伟富丽的宫廊下,她越觉得自己像极一只随时被人碾死的蚂蚁。凭她,如此去复仇,的确是可笑。
大殿门口,两个护卫单膝跪下行礼,顺势防卫阻拦。
她缓了一口气,才把腰间的狼首腰牌扯下,“我以狼族公主的身份,求见皇上!”
两个护卫相视,忙让开。
一旁小太监会意,忙要进去通报……
锦璃直接按住他的肩,“不必你多事,滚开!”
她要亲眼看一看康邕最真实最直接的反应,方能打消心中的怀疑,若真的是他做的,正可以一刀刺过去!
锦璃笃定,南宫恪行事严谨,断然不会在朝堂上报丧。
她迈过门槛的一瞬,连心手镯里涌出沉绵的热力,灌入她体内。
确定御蓝斯在玉鳞江彼岸守护着她,快要瘫倒的娇躯,瞬间挺直脊背,她勇敢地走进去……
百官见康邕虎目冷眯,看向门口,皆是惊疑转头看过去。
阳光耀眼刺目,一窈窕的倩影仿佛是天光异世里行来,微扬螓首,步履坚定地大步前行。
秀雅的浅紫色披风内,是绣着朵朵兰花的鹅黄锦袍,高绾的发髻上,步摇轻动……
待她近了,众人才从她绝世倾城的美貌中挣扎回神,如此胆大妄为,擅闯大殿的女子,是宁安王府郡主,苏锦璃!
她步步上前,直过了红毯,目不斜视,踏上台阶,走到了康邕的面前,一双凤眸直盯着他喜怒难辨的龙颜。
他怔然半晌,良久,才将眼前的女子,与朝思暮想的女子区分开……是苏锦璃!
想起那一日喜宴,纯属一场误会,他不禁为冒然取消她与康恒的赐婚而懊恼。
他也深知,在康晴嫁入王府之后,锦璃对她无微不至。太后与皇后都劝康晴自尽以免除苏氏的屈辱,免除皇族的为难,锦璃仍是不肯放弃她……
于是,他开口,再无法对她冷厉强硬。
“你这丫头,活得不耐烦了?”
锦璃凤眸眨也不眨,直视着他肃冷的龙颜,一字一顿地说,“皇上,我大嫂……你的女儿康晴公主,被擅闯王府的吸血鬼暗杀!我……是来向皇上报丧的。”
她警告自己坚强,眼泪却还是落下来,顷刻间,脑海中便是康晴的死状,康晴对她的好,对她的温声笑语……
康邕神情凝滞脸上,良久,他才波澜无惊地“哦”了一声。
锦璃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才恭谨跪下来,“锦璃擅闯大殿,罪该万死,但大嫂贵为公主,又是锦璃的亲人,皇上的女儿,所以……锦璃一时冲动,恳请皇上查明幕后真凶!”
“起来吧,朕定派人彻查此事!”康邕迟疑伸手,大掌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璃儿,别太难过,节哀顺变!”
锦璃侧首看他落在肩上的大手,忍不住又问,“关于粮草一事,锦璃忍不住想多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