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太后悄无声息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御蓝斯眸光幽深微黯,忙侧身凑过去。
“皇祖母,刚才……您是不是对锦璃做了什么?”
“哀家可是什么也没做。”太后泰然抚了抚裙摆,好不无辜。
她漫不经心地端起一盅茶,优雅轻嗅。
馨香四溢的龙井,人类最爱的茶之一,却不适合她这等血族人品尝。
更可恶的是,这些个丫鬟竟然在里面加几滴猪血就算把她奉为上宾,是要让她长一身猪毛吗?
她搁下茶盅,端起御蓝斯面前那杯,“哈!竟然是处*子之血?这些可恶的丫鬟,真是偏心。”下辈子,她决定了,也要做一位翩然美男子。
御蓝斯不曾注意到祖母的闷火,冷锐地鹰眸始终关注着满场微妙的动静。
有人难过,有人嘲讽,苏锦煜满场寻找父母的踪迹,又去问苏太后和皇后到底发生何事。
李侧妃竟然在那边双手合十,兴高采烈地默念阿弥陀佛。
苏静琪被关入临幽宫,锦璃被取消赐婚,宁安王府最不争气的苏妍珍,一跃成为了最有望成为未来皇后的郡主。
康恒于红毯上失魂落魄,他似忽然想到什么。突然扯住一个丫鬟,问锦璃的下落……
御蓝斯鹰眸愈加深冷,却没打算因此放过从不按常理出招的祖母。
“皇祖母,除了您老人家,谁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阻断孙儿和锦璃的感应?刚才,孙儿不只感觉不到锦璃,也感觉不到连心,您老人家与孙儿有血亲感应,完全可以掌控连心,您是不是……”
太后心虚地搁下茶盅,板着脸,端起祖母的架势。“臭小子,她和康恒的赐婚取消,你不开心么?”
御蓝斯恍然大悟,她老人家这是不打自招呀!他挑眉敷衍应着,“开心……当然开心。”
但能让康邕那般失控,定然是用了什么毒计,他最怕,这毒计会伤害到锦璃。
“孙儿想知道,锦璃到底在哪儿?”
太后无奈,伸手按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拍,“你不是与她有感觉吗?她现在已经回到瑶云阁去了,去看看她吧。”
御蓝斯惶惑微怔,身体忽然像被唤醒一般,所有的感应全部回归,连心手镯,锦璃,安然完好,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平稳的心跳。
他忍不住,狐疑低头,看被祖母拍过的肩……这老妖婆,果然是动了手脚!
太后喝完茶,意犹未尽。她忙碌半天,又渴又累。
“溟儿,哀家开始想念血族了。事情也解决了,咱们带着锦璃回去吧!”
“孙儿得先瞧瞧皇祖母这祸闯得是否严重。”御蓝斯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说道,“每天喝点猪血一样养颜焕肤。”
“臭小子……”
下一瞬,周围宾客只感到一阵冷风突袭,不觉间衣袂翻飞,冷香飘过。
众人面面相觑,却只有南宫恪与狼王子轩辕颐注意到,御蓝斯……不见了。
于是,他们也起身离席。
前院,书房内,苏世韬正惊疑阅览玉妃递上的信。
信纸上是锦璃的字迹,她自幼,模仿了母亲的笔迹,清雅秀美,字如其人。
然而,信上的话,却让苏世韬越看越生气,英俊的脸上,一阵铁青,一阵煞白……
玉妃从旁探看他的反应,纵然胭脂绝好,也遮掩不住难看至极点的脸色。
“王爷,在本妃眼里,锦璃一直是一个宅心仁厚,乖巧懂事的孩子,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事!”
苏世韬把信搁在桌面上,仍是不可置信。
“娘娘明鉴,您确定这封信是锦璃亲笔所写吗?”
“怎么?王爷怀疑,是本妃造假冤枉锦璃意图谋反?”
苏世韬忙起身,俯首笑道,“玉妃娘娘言重,小王不敢。只是……娘娘也说了,锦璃宅心仁厚,乖巧懂事,她自幼便背负使命,深知苏氏与皇族的关系,岂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玉妃确定他对此事不知情,才强忍着没有提让康晴和苏锦煜和离。
“实不瞒王爷,这封信,是锦璃派了城中的吸血鬼信差,送到父王手上的。父王亲启阅览过,不曾假手他人,又放在包裹内,命那吸血鬼信差带回。”
“若老王爷因此事不来婚礼,小王谅解,娘娘息怒。兹事体大,请娘娘看在小王的面子,莫要声张,小王定会严斥锦璃。”
“本妃看,王爷还是考虑尽快把锦璃送走的好,哪怕嫁去血族,也比把这祸害留在身边好。若此事闹大,圣旨一下,便是满门抄斩,诛杀九族,本妃可不想晴儿一并受牵连。”
苏世韬被她一顿怒斥,羞愧难当,脸色暗红,却哑口无言,只能俯首应着。
管家突然从外面禀奏。
“王爷,皇上大怒,取消了锦璃郡主与四皇子的赐婚。锦璃郡主刚刚晕厥在绘雅阁,被王妃派人送到了瑶云阁,无人知晓发生何事。”
苏世韬和玉妃脸色骤变。
玉妃急得从椅子上惊跳起来,对惊怔当场的苏世韬怒嚷,“王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瑶云阁问问清楚?若皇上知晓此事……”
苏世韬不敢耽搁,忙冲了出去。
玉妃心神不宁,还是不动声色地返回喜宴。
见苏太后和皇后苏世敏仍安然撑着喜宴,驸马爷苏锦煜还在忙着敬酒,方才松了一口气。
苏世韬赶到瑶云阁内,楼上楼下挤满了人。
楼下是几个面熟的随侍,狼王子的人,国师的人,康恒身边的小安子,小康子……
可想而知,楼上气氛更诡谲尴尬,见孙嬷嬷在,他忙派她上楼,先叫王绮茹下楼探明情况。
康恒,南宫恪,轩辕颐都晚来一步,此刻都坐在床前不远处的桌案旁,三双眼睛眼神各异地盯着床上沉睡不醒的女子。
王绮茹坐在床沿抹眼泪,南宫恪几番安慰,康很则追问原因不停,她只是摇头不语。听得孙嬷嬷轻唤,忙起身出去。
御蓝斯给锦璃探脉之后,脸色顿时铁青。
欢宜粉,这不是苏妍珍让丫鬟买来害顾梓苏的吗?竟到了锦璃体内?
不必再追问皇祖母和王绮茹事发经过,他已然可以想象当时的境况。
康邕没有当场杀了锦璃,实属万幸。不过,恐怕康邕对锦璃憎恶至极,恨之入骨。
确定她只是脖颈受到重创,他才放下心来。
南宫恪见他神情忧虑,起身上前,“溟王殿下,四殿下想弄清楚皇上取消赐婚的原因,所以……当务之急是应该先让锦璃醒过来。”
御蓝斯若有所思地挑眉冷笑,慷慨地让开位置。
“既然国师如此急迫,你便施救吧。”
南宫恪狐疑看他一眼,不敢相信,这位小肚鸡肠的溟王殿下,竟然会主动让出位子。
他在床沿坐下,指尖按住锦璃的脉搏,片刻确定脉相异常,指尖触电似地,猝然移开。面具上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惊痛,光芒森冷一闪,话没多说,起身冲下楼,一身杀气,似要把谁砍碎……
“南宫兄?”轩辕颐想叫住他问清楚,无奈南宫恪的脚步声倏然寻不到了。
轩辕颐疑问看了眼御蓝斯。
御蓝斯优雅略一颔首,允许他也上前诊脉。
白皙的指尖按在锦璃的脉搏上,虽然他对于人类欢宜粉并不熟,却精通医理,轻易判断出,锦璃所中的是情*药。
“轩辕兄,西山猎场一别,锦璃舍命救你,你就成了锦璃的义兄。转眼,本王完全没有想到,你会与仇敌站在一边,都说,狼是最忠诚最讲义气的,锦璃今日如此,这口恶气……你能忍得下?”
轩辕颐轻轻握了下锦璃的手,默然保证,定为她讨一个公道,转身便也走了。
王绮茹上楼来,大惑不解,碍于康恒在侧,不好多问。
御蓝斯却直言,“四殿下,锦璃出现在绘雅阁,还中了欢宜粉之毒,此时被王妃撞见,锦璃才保住清誉,这……就是你们取消赐婚的原因。若你不相信本王的话,可以亲自上前来诊脉。”
康恒素来多疑,岂会相信他的片面之词?
南宫恪和轩辕颐匆促离开,更让他狐疑。上前按住锦璃的脉搏,探过之后,轻轻拉着她的袍袖向上掀开,看到锦璃手臂上的守宫砂尚在,心里的怒火方才平息。
“王妃……”
王绮茹听到“欢宜粉”三字时,便已火冒三丈,此刻康恒低声轻语,难解她心头之恨。
“四皇子,你看到了,锦璃已不适合嫁入皇族。临幽宫里的苏静琪,和三郡主苏妍珍,比锦璃更合适。明日,我会亲自入宫奏明太后,四殿下看中静琪,亦或是妍珍,都可马上赐婚。”
这些话,不能不说是羞辱了。康恒黯然神伤,束手无策,他跪下来,诚恳地给王绮茹郑重一拜。
“父皇若做错了什么,我代她向您和锦璃赔礼,还请王妃娘娘相信,我是深爱着锦璃的。我会奏请父皇收回成命。”
“若锦璃一无所有,非宁安王府郡主,非王氏继承人,四殿下还会如此爱她吗?”王绮茹问出问题,不等他回答,伸手一个请的姿势,无言送客。
苏世韬这时才上楼来,见康恒仍是跪着不起,上前将他搀起来,“四殿下请回吧!且不追究今日是皇上的错,还是锦璃的错。殿下为锦璃所做的一切,本王都看在眼里,四殿下文武双绝,锦璃却反而一再犯错在先,凭这一点,锦璃便是配不上殿下的。”
说完,见康恒执拗地低着头,仍是不肯离开,便对御蓝斯道,“溟王殿下,能否代小王送一送四殿下?”
御蓝斯浅扬唇角,“四殿下,需要本王背你下楼吗?”
房门刚刚关上,御蓝斯便感觉到锦璃肺腑一阵拧绞剧痛……他只把康恒送到瑶云阁的栈桥上,便匆促转身又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