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康邕龙颜大悦,笑得开怀。
王绮茹也不禁欣喜,却是因为康邕的开心而欣喜。
自从得知康文的阴谋,他已经很久不曾如此笑过。
南宫谨如此孝顺,也是难得。她忙让孙嬷嬷把汤呈上来。
王绮茹见康邕这便要喝,忙提醒,“还是让太监试吃吧!谨儿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哪碰过锅碗瓢盆?他折腾出来的东西,万一吃了腹痛……你刚还说,胃不舒服呢!”
南宫谨听得此话,眉梢微动。
见他们万分小心,他忙跪下来道,“皇外公和皇外婆恕罪,这不是什么神仙大补汤,是我和娘亲学的手艺,只是普通的人参鸡汤,邀功心切,才让孙嬷嬷这样说。”
“早这样说实话,省得你皇外婆担心。”
康邕嗔笑瞧他一眼,摆手示意他起身坐下用膳。
他亲手打开汤盅的青花瓷盖,果然,香浓扑鼻,是寻常的人参鸡汤,于是直接命令太监们不必试吃,都退下即可。
“亏的是人参鸡汤,这食材,朕和你皇外婆都熟悉的,若真是什么没见过的十全十美神仙大补汤,我们可真不敢尝!”
南宫谨笑了笑,瞧着他和王绮茹一起喝了汤,才问,“皇外公,您的胃痛可好些了?”
康邕微怔,果然觉得肠胃舒服了许多,前一刻似有小虫撕咬般绞痛,此刻暖热温润,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莫非,这汤还有奇效?”
南宫谨跪下来,“孙儿要给二老说一件事,望二老莫惊。这事儿是娘亲今儿巡视尚服局的画堂时发觉的,不敢打草惊蛇,特让谨儿来转述。”
康邕命护卫布防寝殿四周,把南宫谨叫到近前来,“谨儿,说吧。”
南宫谨开口第一句便是,“尚服局的画堂里,来了一位画师,叫韦奕尘……”
碧荷宫的餐桌上,气氛却没有这般宁静,融洽,和谐。
苏锦煜一见御蓝斯坐在上位,入门时便脸色铁青。
不等锦璃开口,他冲过去,一掌打在锦璃脸上,速度之快,御蓝斯也未来得及阻止。
他只能把锦璃护在怀中,“苏锦煜,你在找死!”
“御蓝斯,你想休就休,想退就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苏锦煜的妹妹是什么?”
锦璃不可置信地捂住脸颊,脸上倒是并没有多痛,心却在刺痛。
“哥,你为何打我?”
苏锦煜怒不可遏,沉声训斥,“璃儿,你已为人妇,怎如此不知检点?康恒对你情深意重,为何你要如此背叛他?他敬我为兄,你这样做,让我如何面对他?”
面前的男子一身月白锦袍,俊美不凡,这是她的哥哥没错,可为何……她竟觉得他这样陌生?康恒骗婚,果然,是哥哥一手促成的。
锦璃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怒火,“今日叫哥哥来,我并非对哥哥宣告要与御蓝斯在一起,而是告诉哥哥,嫦儿她……”
“你成婚那天殴打嫦儿,她背上尽是重伤,这事儿我还没找你算!”
锦璃不敢想象嫦儿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那女子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顾梓苏,她已疯魔,她心虚,她偏执,被她怒打一顿,她断然不会将错揽在自己身上。
“哥……你听我说,她其实是……”
“她是我爱的女子,她善良体贴温柔,比康晴对我更好。如果你再敢伤害她,我绝不轻饶。”苏锦煜说着,警告瞪了眼御蓝斯,又多加一句,“不管是谁护着你!我定不饶恕!”
说完,他拂袖离去,满桌的饭菜,却看都没看。
锦璃闷在御蓝斯怀中,疲累颓然,一动不想动。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低估了顾梓苏的狠毒……
御蓝斯大手环在她肩上,轻柔拍了拍,侧首在她额角轻吻,“先用膳吧。等他看清顾梓苏的真面目,会原谅你的。”
“是我疏忽。打了她,是我不对。我被南宫恪骗,被谨儿欺瞒,正在起头上,再难相信任何人,不打她一顿,怎能审出实话?”
凤眸里雾气氤氲,泪花就委屈地滚下来。
“我以为她会服用狼血疗伤,可她没有。她故意把伤展示给哥哥看,她这是什么意思嘛?”
“毫无疑问,她这是防备你离间她和锦煜。”
御蓝斯一句话,让锦璃恍然大悟。
她定了定神,饭菜就塞到口中来,心里堵得难受,味道香浓的菜细细咀嚼之后,仍是如鲠在喉。
“阿溟,我很难过耶!”她扬着脸儿,嘟嘴闭着唇,拒绝他喂的菜。
他无奈搁下筷子,修长的手指捏在她腮儿上,愣是把她绷着脸儿捏软了,视线落在她唇上,心底却幽幽一紧,呼吸也变得滚烫粗重。
“我饿了,你得陪我吃。”
“我真的没胃口!”哥哥一定恨透了她,她不知道该如何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若是冒然带着护卫围了颖王府,恐怕哥哥会他的嫦侧妃发动一场惊骇战事,直接斩了她这个亲妹妹。
御蓝斯对于她的烦闷一清二楚,这事儿对他来说,也并非什么难事。他最在意的事锦璃的答案……因为,这“没胃口”的回答似正合乎他的心意。
“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吗?”
“真的!”
于是,他莞尔邪笑,打横抱起她,直接走向内殿那张宽大如海,万分罪恶的大床。
“换种口味,或许就有胃口了。”
明白了他的暗示,她顿时面红耳赤,羞恼挥拳轻捶他的肩。
“眼下火烧眉毛,你竟还有这心思?”
“你今儿不是要求我以身相许么?我这是偿债呢!”
“御蓝斯,衣服很贵耶!你不要总是这样撕……”
“放心,本太子会加倍补偿!”
“你……讨厌!”
颖王府,嫦儿刚刚张罗好晚膳,听得门外通报“王爷回府”,她忙飞奔着迎出去。
到了庭院里,见苏锦煜脸色阴沉疾步进入院子,她心里咯噔一声,忙放慢脚步。
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她才到了苏锦煜面前行礼。
“嫔妾恭迎王爷回府!王爷怎么了?今儿不开心么?”
苏锦煜见她这般小心翼翼,柔顺乖巧,心里愈加愧疚。他弯腰伸手,霸道地将她拉入怀中,未有只言片语,只是疼惜地吻她……
一边是嫡亲的妹妹,一边是心爱的女子,他只能给妹妹一巴掌,来抚慰心爱女子的重伤。
“嫦儿,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王爷,该用膳了。”她娇软柔声提醒。
修长的指,勾住她完美的下巴,她脸儿顺着他的力道,含笑抬仰,憨甜娇媚。
他细细看着她与康晴一模一样的五官,心里越是疼得窒闷。
秀雅惊艳的丹凤眼,柔光邪魅。
“我先帮你去上药,你的伤……还没完全痊愈。”
描画修长的黛眉微颦,轻易读懂他话中的暗示。
她眉眼唇瓣溢满笑,心里醉甜,绝美的样子,也醉了他。
而今晚……
疯狂的欢愉如一道电流,袭过脊背,攀爬脑际,她眸光里,闪烁出莹亮的森绿光芒。
他血液中的气息,总是让她无法克制。
她的獠牙刺得牙龈剧痛,每一条筋脉都在释放出强大的变身力量,她不得不遏制,自控,隐忍这怪异而惊险的感觉。
“嫦儿,你身子好热!”
“王爷喜欢么?”她喘息着,促使他更疯狂。
“喜欢,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王爷爱康晴,还是爱嫦儿呢?”
“都爱!”
“人家不依!”
“康晴死了,本王正在疼你,宠你呢!你还不依?贪心鬼……”他按住她的后颈,一阵狂猛地进袭……
她叫嚷不迭,连连求饶,心却沉沉坠入剧痛的深渊,无法自拔。
窗外,皎月清辉溶溶……
他轻嗅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狼人气息,阴冷嘲讽地微扬唇角。
转身,他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下一刻,俊伟的身躯无声落在一处僻静的偏院中。
所幸,那位暗养虫蛊的嫦侧妃,担心有人注意到这里,格外下令,不允许护卫到此处巡逻。
他推开门进去,正见锦璃往那些瓶瓶罐罐中倒蚀骨水。
“锦璃,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严重,顾梓苏她……”
锦璃忙碌着,漫不经心地问,“她怎么了?”
御蓝斯走到她近前,幽深的鹰眸,就被她在夜明珠下莹白如玉的侧颜吸引。
她手上的药水神奇,倒在一个小罐子里,里面的小虫来不及嘶叫,便化成脓水。
这样专注忙于“杀戮”的她,有种魅力四射的冷艳美感。
偏偏,她又如此出尘脱俗,甜美无害。
两种感觉融于一身,就成了如此特别的苏锦璃。他爱这女子,也愈加笃定,苏锦煜对嫦儿的感情,并不似他爱锦璃这般纯粹。
凭他那句话,即可断定,他心里完美的康晴,是无人能取代的。
锦璃感觉到他盯着自己出神,不禁失笑。
她侧首斜睨他一眼,嗔怒笑道,“到底怎么了?你去观赏了一会儿活*春宫,不会又在想三想四吧?”
他倒是没有想三想四,只是担心她继续下去,会被顾梓苏暗害。
“锦璃,顾梓苏……她已经变成狼人。我们毁掉这些虫蛊之后,若被她发现,她可能和轩辕颐会有更恶毒更凶残的计划。你说在尚服局看到瑗妃,恐怕他们和瑗妃、康文等人,也有合谋。”
锦璃手上动作微顿,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不可置信地转头。
“你说……她……成了狼人?”
“是。”御蓝斯担心地紧盯着她,不放过她眼底的丝毫波动,“毫无疑问,是轩辕颐咬了她。”
“哼哼,恐怕……不只是咬了她这么简单。他们交易已久,又养这么多毒蛊,恐怕轩辕颐是看中我哥手中那三万精锐。若顾梓苏拿毒蛊控制我哥,康邕赐给我哥的三万精锐,岂不是要听他们号令?届时康文谋反,里应外合,大齐就换了天下。”
御蓝斯无奈呼出一口气。
太聪明的女子,总是叫人忧心,看这样子,她是又难置身事外了。
“锦煜还不知她是狼人,他正欲罢不能。狼人的气息和人类没有太大差别,顾梓苏不变身,锦煜恐怕难以发现。”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得救我哥!”
锦璃把手上的蚀骨水塞给他。
“你把这些虫蛊处理掉,我过去找我哥谈一谈。”
她走向门口,手肘被扣住,单薄的娇躯被拖拽,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
她气恼抬眸,正对上他肃冷威严的眸光,心口隐隐一悸,不等他开口,她反而先心虚。
“阿溟,我这不算胡闹!攸关我哥哥的性命!”
暗觉自己太小题大做,他和缓脸色,力道轻柔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这当然不算胡闹,但是……鲁莽!”
她捂着鼻子,烦闷嘟着唇,不再言语。
他把药瓶塞给她,“你先把这里处理好,其他的交给我。”
她握着蚀骨水的药瓶,无奈抿唇。却除了相信他,还是……相信他。
可……“你要去哪儿呀?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我去去就来。”他在她脸颊上轻吻,转身,不见了踪影。
锦璃叹了口气,继续为瓶罐中嘶叫的小虫蛊执行死刑,脸颊上轻柔暖热的温度残留不去,她还是忍不住……甜甜笑开。
翌日,锦璃不动声色,与往常一样,先进入尚服局巡视。
她示意掌司暂停,便走到窗口,正看到瑗妃一身华艳的桃红色锦袍,正追着一位天蓝色缎袍的男子。
那男子异常俊秀,不是别人,正是韦奕尘。
锦璃知道狼人的视觉与听觉异常敏锐,不敢在窗口逗留,便干脆示意掌司暂且退下。
她出了书房,来到廊前,状似经过……
“韦画师,我对你提过了,领口的位置要修改嘛,你怎不给我改呢?”瑗妃不依不饶,对男子又拉又扯。
男子尴尬地躲避,“娘娘,宫袍不比花楼薄衫,领口到肩侧,已然过分,若是再修改……”
韦奕尘注意到锦璃,忙跪地行礼,“卑职参见公主殿下。”
锦璃走到了画堂门口,淡然瞧着两人。
“免礼吧。看样子,瑗妃娘娘特别喜欢韦画师的画。不如,韦画师就为她重新修改一番,务必要让瑗妃娘娘满意。另外,瑗妃娘娘的内衫,内裳,你也为她画吧。”
韦奕尘双颊浮现一抹暗红,抬眸看她,眸光里陡然闪过一抹怒色,旋即又消失。
锦璃只当未察觉,不着痕迹地上前笑着问瑗妃,“瑗妃娘娘对于我的安排,可满意么?”
“当然满意。念伊公主虽然不屑守住自家夫君,在外面,却处事圆融,八面玲珑呢!”
瑗妃连打带削地一番讽刺之后,上前来,扶住韦奕尘的手臂,客客气气把他搀扶起来,胸前浑圆的曲线挤压在他的手臂上,与前一刻判若两人。
“韦画师,如此……有劳你了。”
轻柔的声音,伴着胭脂浓香,扑在他耳畔。
“娘娘客气!”韦奕尘如躲避毒蛇猛兽般,迅速逃进画堂内。
瑗妃悻悻叹了口气,无奈于美男躲逃太快。
见锦璃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不禁冷白她一眼,“念伊公主,你恐怕不知道吧?苏静琪昨晚又去给四殿下送汤了。”
锦璃挑眉,“多谢娘娘帮我盯着我家夫君,不过,娘娘怎如此关注此事?您关注的是苏静琪,是那汤,还是我家四殿下呢?”
瑗妃面色微僵,冷哼抿直唇角,“我看你不算坏,方才好心提醒你。那苏静琪抢夺妹夫,这事儿本也说不过去,又卑鄙无耻。我好心提醒你,你竟不识好人心?”
“锦璃感谢娘娘关切。”锦璃略一颔首,伸手,便握住了她的手,“我有一事想求娘娘!”
“求我?”瑗妃看手掌上意外多出的夜光玉手镯,不禁惊叹一声。
锦璃不动声色,瞧着她贪婪的神情,继续说道,“我知道娘娘格外偏爱美男,事成之后,我定把韦画师送给娘娘。”
“哈哈哈……念伊公主口气不小。”瑗妃顿觉这夜光玉手镯,不算什么好玩意儿。
她心痒难耐地,挑眉斜睨锦璃半晌,见她不是在开玩笑,才谨慎说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丞相夫人苏世梅,乃是我的姑母,因我表姐顾梓苏失踪,她悲恸已久。她憎恨我哥哥,母妃也不便去安慰。所以,我想拜托瑗妃娘娘,邀请姑母出来逛一逛,听说南郊的万佛寺香火旺盛,签文非常灵验。”
瑗妃听后,一番思忖,不疑有他。
“万佛寺太远,不如我就带丞相夫人去城隍庙转一转吧。”
锦璃挑眉,勉为其难地应下,“如此……也好。”
她郑重地朝着瑗妃跪下,“多谢瑗妃娘娘!”
“不客气!”瑗妃有点心急地要求,“那就今儿下午吧!”
说着,她凑近锦璃耳畔,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晚上,我就要韦奕尘出现在我寝宫的床榻上。”
“我保证,娘娘一定会满意。”
两人商谈妥当,瑗妃离开。
锦璃又巡视了一阵,方才离开尚宫局。
她遥遥走出去几条宫道,才上了自己的公主华车。
御蓝斯伸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中,宠溺在她唇上偷得一吻,“事情进展如何?”
“很顺利,瑗妃并不知韦奕尘的身份,可见,她并不知康文与轩辕颐有交易在先。”
马车辘辘直行,穿过幽长曲折的宫道,驶出皇宫恢弘富丽的金钉朱漆大门。
锦璃兴奋地说不停,眉飞色舞,踌躇满志,娇态愈加明艳动人,凤眸莹光幻彩,仿佛艳丽的琉璃。
御蓝斯笑看着她,默然沉醉,移不开眼。
他始终笑颜莞尔,身躯优雅不羁地斜倚在靠枕上,深邃的鹰眸微眯着,溢满宠怜之色。那神态慵懒,如欣赏世间最珍贵的宝贝,眸光溶溶如月,皎皎生辉。
“康文可能早已料到,瑗妃难成大事吧。”
锦璃横坐在他腿上,惊觉他已凝视自己良久,鹅蛋脸儿顿时赧然红了双颊,唰……耳根热烫难耐,粉红的晕染了脖颈。
“不要这样看着人家!”
见她羞得要钻进车底去,他只得不看她,却忍不住吻她。
有太久,没见她这样全身心的恣意放松。
他一直担心,她嫁了康恒,会避讳与他亲昵相处。
因此,此刻与他在一起,她能这样开心自在,更让他感动。
一个女子,为他抛下所有的顾忌,全身心的为着他的感受,为着他的未来着想,他该如何回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