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突然被驯服的猛兽,收敛了强势的狂猛力道,深邃的鹰眸凝视着她,柔光幻美,映出她情愫深浓,似娇含嗔的俏颜。
“我没怀疑是假的。”
两人相拥,她泪花潸然,又哭又笑。
他凝眉叹息,输得彻底。
砰……宫廊下,突然传来不寻常的响动,还有孩子痛苦的低吟声。
听到动静的两人相视微怔,忙奔出去……
廊下,厚厚的史书落在了地上,一身银袍的小人儿正捂着腹部,痛得满地打滚儿。
锦璃惊得手足无措地握住他的小手,浑身气血僵凝。“谨儿怎么了?”
南宫谨额上满是冷汗,话也说不出。
“娘亲,好痛……”
前一刻,腹中的小虫只是在蠕动,这会儿这该死的东西,却像是长出了无数只利爪,在撕咬刮划他的肠胃。
御蓝斯忙把南宫瑾蜷缩的小身体掰直,命令锦璃,“按住他的肩,别让他乱动。”
锦璃迅速照做。
他两只宽大的手掌按在南宫谨的腹部,真气凝灌,探查到南宫谨腹部的动静。
“他肚子里有虫蛊,必须马上取出来……”
虫蛊?
嫦儿养得?还是轩辕颐养得?
嫦儿向她保证过,不会拿这东西害人,会全部毁掉的。
难道,是轩辕颐?他伪装成韦奕尘,若悄然给宫里的人下这种虫蛊……锦璃毛骨悚然,不该再多想。
她手从儿子的肩,移到他脖颈上,按住他的脉搏,轻易判断出虫蛊的种类。
这虫蛊依水而生,雌雄同体,繁殖与生长迅速,虫卵可耐高热不死,有剧毒,毒液能使人身体麻痹,越来越虚弱。
它不但汲取血液,还撕咬肠胃……吃尽肠胃,吃血肉。
她恐惧地不知如何是好,“御蓝斯,这东西要怎么取出来?”
见御蓝斯从靴筒里取出一把玄铁匕首,她惊得抓住他的手腕。
“不……”
“现在只有一只虫蛊,再耽搁下去,这东西生出多只就晚了!”
御蓝斯说完,挣开她的手,封了南宫谨的穴道。
“谨儿,你忍着!”
小家伙愤恨瞪着血红的眼眸,咬着獠牙,艰涩点头。
“我不怕痛,你只管把这该死的东西弄出来!”
这样生生抛开腹部,就能抓到这狡猾的虫蛊么?
锦璃不敢想象儿子的感受,她只凭一双眼睛,就能辨清小虫越来越大,正在他肚皮下迅速攀爬……
这诡异恶毒的小东西,也似感知到御蓝斯的杀气威胁,攀爬蜿蜒,不断加速。它忽而消失,忽而又浮现,忽而向左,忽而又向右。
御蓝斯额上也沁出一层冷汗。
他捕捉不到这小东西的行踪规律,怕给南宫谨造成更大的伤害,不敢冒然刺下去。
锦璃取下头上的发簪,在指尖刺了伤口……
她知道自己的血液,对汲血为生的吸血鬼和狼人来说,是最致命的美味诱。
这小虫既然吸血而生,定然对血液异常敏感。
于是,她把血液滴在南宫谨白嫩的肚皮上。
果然,那小东西转瞬移动到血滴所在之处,在肚皮上,形成鼓鼓一个小疙瘩。
御蓝斯下手精准,匕首迅疾在那小疙瘩上抛开一条缝隙,通体血红的小虫被他剜出来,挑到了地上去。
那小东西离开寄主,竟不死,在地上一番嘶叫挣扎,突然弹跳起来,循着香浓芬芳的气息,落在了锦璃曳地的裙裾上……
锦璃惊叫慌得躲逃,缩在地上又爬又滚。
御蓝斯追着她,连番拍打……
迅敏的小虫却蹦来蹦去,比蚱蜢速度更快百倍,狰狞嘶叫着,尖利的獠牙四处撕咬。
锦璃仿佛浑身被针扎一般,刺痛,脖颈,脸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痕。
“娘亲!”南宫谨怒不可遏,伤口一愈合就冲破了穴道,也冲过去帮忙。
殿内,苏无殇被惊醒过来,恐惧地嗷嗷大哭起来。
虫蛊倏然不见了,凉风幽幽,气氛反而愈加紧绷。
廊下三人瞬间怔愣,脑海皆是一片空白。
御蓝斯和南宫谨,盯着锦璃的反应,两人一脸恐惧。
锦璃低头感知身体的动静,不敢稍动。
手臂上,陡然一阵刺痒,她忙撩高袍袖。
果然,莹白的皮肤上已然出现一条粉色的痕迹,一个小疙瘩在迅速移动……
“御蓝斯,快把它弄出来!好痛……它在咬我……”
南宫谨住着娘亲手,焦急地看向御蓝斯。
“怎么弄?它动作太快,难道要把整条手臂砍掉?”
御蓝斯看着那小虫,只觉得它是在自己心肺上撕咬。
他需要精准捕捉到这虫蛊的踪迹。
这样当然也是存了私心,他需要感受到她的一呼一吸,他再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伤害她。
她吞咽了血液,许多影像突袭脑海,她像是被灵魂附体,僵愣盯着面前绝美的男子。
大掌亲昵托住她的脸儿,帮她拂掉眼角的泪痕,“你只是会想起一些遗忘的事,只是会明白,我们从前比现在更相爱,没什么好怕的。”
“阿溟……”
她唤出这久违的名字,刹那间,他飞速扯开她的衣袍,下手精准地在她锁骨处剖开一条细细的伤口……
虫蛊落在地上,被南宫谨迅速捏住。
小虫在他手上挣扎,嘶叫,力气大的出人预料。
御蓝斯惊魂不定地把锦璃拥在怀里,手上的刀落在地上,大掌按住她的脊背,恨不能将她揉进体内方才安心。
刚才,那小东西若钻进她的心脏,他恐怕就失去她了。
锦璃也惊魂不定地回抱着他,锁骨上的伤痕,轻缓无声地痊愈。
“阿溟,阿溟……我回来了!”
她念着这久违的名字,泣不成声。
他红了眼眶,“没事了,快去看看无殇!”
锦璃回过神来,忙冲进殿内,抱起摇篮里的大哭不止的小儿,轻轻吻他的小脸儿,激动地又哭又笑。
她记起来了,这小家伙在狼族陪伴她历经风雨,陪着她与御蓝斯闹脾气,耍赖。
此刻,他这样胖乎乎的,沉甸甸的,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幸福。
她抱着苏无殇出来,就见南宫谨还在逗弄手上的小虫,御蓝斯脸色铁青地瞪着它……
“谨儿,还不弄死它?”
“茶水是花上净雪熬成的,可能不只是我中了毒蛊,所以,我们得让它活着,配出解药。”
锦璃看了眼那茶盅,与御蓝斯相视,两人皆不由赞赏南宫谨的冷静。
换做一般的孩子,恐怕早就被这小虫吓坏了。
就算没被吓坏,恐怕也会一脚踩死它,岂会想到搭配解药之事?
御蓝斯随手把茶盅拿过来,让南宫谨放进去。
“这小东西生长太快,恐怕一会儿工夫,这茶盅里就生出几只来,要配解药得快才行。”
锦璃把苏无殇交给他,拿了茶盅去偏殿的书房去搭配解药,忽然想到什么,她忙道,“谨儿,去把你舅舅找来。”
南宫谨冷哼,“他是康恒的帮凶,我才不要理他。”
“这虫蛊,嫦儿也有养,必须让你舅舅知道。颖王府,极有可能成了毒虫窟。”
御蓝斯狐疑,他倒是听说了,苏锦煜被册封为颖王,还得了一位嫦侧妃。
“嫦侧妃怎会养毒虫?锦璃,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不敢想象,她竟与这样恶毒的女子有往来。
“嫦儿答应过我,不拿这东西来害人。但世事难料,当初她既然能被轩辕颐威胁,杀康晴,恐怕也能帮他豢养虫蛊。”
御蓝斯见她神情比刚才更难过,不禁疑惑,“锦璃,嫦侧妃到底是什么人?”
“顾梓苏!”
御蓝斯起身,把她揽入怀中,脑海中是初见顾梓苏的情景。
当时,那清秀率真的女子与锦璃姐妹情深,她故意开玩笑,使得锦璃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出心里话,说将来定要嫁给他……
谁能想到,善良的顾梓苏,会变成今日这样?
难怪,锦璃会这样……失望,悲恸,左右为难!
晚膳时分,王绮茹担心锦璃太忙顾不得孩子,便让太监来碧荷宫唤南宫谨去康邕寝宫一起用晚膳。
南宫谨带着苏无殇抵达寝殿时,晚膳已经摆好。
满殿辉煌流光,镂花的香炉内,龙涎香的香雾袅袅,混合着满殿珍馐美馔的香气,显得异常温馨贵雅。
王绮茹正亲手为康邕布菜,两人有说有笑,依旧如一对儿热恋的神仙眷侣。
见南宫谨抱着苏无殇恭谨跪下请安,王绮茹心里一阵欢喜,忙上前接过襁褓。
“这还真是无殇呢?”
她转头与康邕相视,见他也一脸疑惑,忍不住问,“谨儿,无殇不是被送去血族了么?怎又回来了?”
“御蓝斯要登基,忙得顾不上无殇,又担心百官们会害他,就派人把他送回来了。”
南宫谨担心她继续追问御蓝斯的事,忙道,“皇外婆,您看,弟弟是不是长大了好多?”
“是见长了!抱着好沉呢!”王绮茹把无殇抱给康邕看。
康邕接过孩子,却注意到后面进来的孙嬷嬷,似笑非笑地打趣,“谨儿来,还带了惊喜么?孙嬷嬷,你端了什么美味?”
孙嬷嬷端着两盅汤跪下,心里还在懊悔,没有早把水缸里也被人下毒的事告诉主子。亏得御蓝斯查看过碧荷宫,才发现,厨房里有密道,而且……直通皇宫的地下密道。
“皇上,皇贵妃娘娘,这是谨少主亲手炖的汤,谨少主还为这汤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叫十全十美神仙大补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