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你高估了本皇子的本事。若无高人相助,本皇子岂能从南宫恪的国师府里偷出那两张药方?四处都是血族的细作,本皇子又岂会顺利迎娶锦璃?”
“殿下的意思是……”
玄武忽然发现,自己处在一团重重迷雾中,谁是布局人,谁又是中计之人,傻傻分不清楚。
有一点,他却清楚,南宫恪入了莫黎城,恐怕再也……逃不掉了!
这一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玉鳞江对岸,驶来一艘挂着“皇”字旗号的兵船。
大齐京城,城门无声打开,身着金甲的吸血鬼士兵汹涌而入,将南宫恪的国师府团团围住。
领首之人威严下令。
“里面的所有物品不得碰损,全部装入箱子带走。丫鬟、小厮、管家不得杀害,除此之外,杀无赦。”
国师府的大门,被领首之人亲自叩响。
老管家忙奔出来开门,见到来人,不禁大惊失色,惶恐地忙跪在地上。
“老奴……拜见血族王陛下。”
御穹拢住厚重的黑狐披风,沉声说道,“平身!朕来瞧瞧恪儿的居所,顺便把他的物品带回皇宫,身为血族皇子,他不能总在外面撒野。”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碧荷宫的密室内,五颗拇指大的夜明珠,月华般柔光莹白,映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室内一张矮榻,榻上女子容颜倾城,闭目静躺。正是锦璃。
南宫谨跪蹲在床边,一手端着参汤,一手拿着汤匙,正喂她喝参汤。
“哥,麻烦你照顾娘亲了。”
密闭的空间,幽幽响起稚嫩软腻的娃娃音,奶声奶气,乍听上去有点甜,却也莫名诡异。
“谁?”
南宫谨小心地把参汤搁下,警惕从腰间抽出小佩剑,挡在娘亲身前,警惕环顾四周。
“什么人?滚出来!别装神弄鬼”
“哥哥,我……无殇。”
“混账!装成那没长牙的奶娃吓我?当我南宫谨是被吓大的?”
小家伙不羁如狂魔,挥着剑,上蹿下跳,一阵乱砍。
一会儿,他倒吊在房顶上,一会儿,又横贴在墙壁上,一会儿,又四处乱飞,不放过房内任何一个角落。
“滚出来!”
“哥,是牵引……传音!”嗲嗲的童音发音青涩,口齿笨拙,尚且不太利落。
牵引传音?南宫谨当然听过。
还在襁褓中时,爹也曾教过他,不过,那是在那一世的事了。自从他学会说话,再不屑用那个。
南宫谨气结收剑,嗔怒地嚷道,“不早说,害我一阵瞎忙。”
“照顾好娘亲哦,我爹……一起……娘亲……”
“舌头捋直了再说话?还不如呀呀呢!”
笨拙青涩的娃娃音,忽然停顿,良久,再没声响。
南宫谨自知口气过重,不禁气恼烦躁,也借着久未用过的牵引传音,冷讽他一句。
“怎么没音儿啦?你这牵引传音,还没学到家吧!”
“哥哥,我想……你和娘亲!要……好好的。”
南宫谨僵了片刻,漂亮的星瞳灼红。
若非爹这样心狠手毒,此刻,他和娘亲、弟弟,这会儿可能还在碧荷宫宽大的床榻上……
每晚这个时辰,他和弟弟会一边一个,陪在娘亲左右,娘亲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讲故事给他们听。
想念……他当然也想。
可,若非有这么个小灾星和她抢娘亲,这会儿又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他才不稀罕苏无殇假惺惺的想念!
“滚!别来烦我!”他端着参汤,继续喂娘亲喝汤。
这边,莫黎城王宫的太子寝殿内。
御蓝斯站在一人多高的铜镜前,被几个宫女服侍着换了一袭锦绣龙纹紫袍,广袖束腰,英伟俊逸,艳若神祗。
他视线落在几个粉褂蓝裙的宫女身上,她们规矩地低着头,恭敬地目视前方,不敢乱瞟。
没错,她们都是他的“子嗣”。
只是,看到她们,难免会想到青帛,青绣,青叶,青莲。
她们为保护锦璃,被毕多思和方羽珠,杀死在血族皇宫的密道里。
因她们穿了相同的青衣,护卫收尸时,将她们的血肉混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他只能将她们合葬于一处墓穴。
当时锦璃说,他对她们太苛刻。
的确,依照辈分,她们都该唤他一声“父王”。
于是,他顺应了锦璃的意愿,在墓碑上写下,“御蓝斯之女,青帛,青绣,青叶,青莲之墓。”
也因此,他对待宫人,比从前更宽容些。
只是,这座王宫没有锦璃,他竟开始有些不适应。
整座寝殿内,似还回荡着她吃醋地嗔怒。
“阿溟,那些女人有没有和你挤过这张床?说实话!”
“阿溟,你想选个什么样的王妃?说来给我听呀!”
“阿溟,你明天想吃什么?不会总是喝血吧?不如试试川菜……甜甜的凉菜也蛮好的,不过,我更喜欢吃酸的。他们都说,酸儿辣女,将来我要给你生个儿子,一定和你一样俊美好看。”
他视线所及,她的声音魔一般尾随不去。
当时,说那些话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然有孕,她避讳着这件事,却又忍不住矛盾的期盼。
她害怕自己苍老,于是想生个孩子陪伴他。
当时在她腹中的胎儿,如今……躺在了摇篮里。
曾经,于这座寝殿中美好的过往,她早已经忘记。
他忍不住期望她能记起些,却又怕她想起那些会更痛苦。
一念万千,御蓝斯走到摇篮旁,瞧着难得安静的小家伙,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
这神奇的小生命,传承了他和锦璃的生命,一看到他,他就再无法板着脸,再也无法沉溺伤痛。
然而,小家伙却正沮丧嘟着嘴儿,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
“怎么?和哥哥吵架了?你们聊什么了?”
小家伙悻悻抿着唇,虽然被哥哥无情地挖苦,还是坚持练习牵引传音。
他唇形未动,却以神奇的力量让父亲清楚地听到自己想说的话。
“哥哥让我把舌头捋直再说话?他说,我还不如呀呀呢!我说想他和娘亲,他好像还在生我的气。那件事,明明是他不对。”
“他会想通的,等我们见了面,爹好好劝劝他,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谢谢爹!”
御蓝斯挑眉,颇意外于小家伙的彬彬有礼。
他非常凝重地,笑着颔首赞赏,“不客气。”
御蓝斯抱着他走出寝殿,柔声诱哄。
“我们去瞧瞧皇祖母带来的美人儿,雪儿也有来,你正好可以和她说说话。”
小家伙再没吭声,若非娘亲给他改了名字,恐怕他一直认为,为他取名御天的御雪儿,是一位可爱善良的小丫头。
还是娘亲的话最有道理。大齐没有纯善的人类,而汲取血液为生的魔鬼,天性自私卑鄙,更没有纯善的好鬼。
大家都是没长大的娃娃,相较之下,他喜欢哥哥更多一些。
暗蓝天幕上,皎月明媚,清辉溶溶。
时间尚早,御蓝斯于平乐宫发现血族太后未到,便抱着儿子遛了一圈,又出来。
“无殇,爹带你去个漂亮的地方瞧瞧。”
说着,他便身影一闪,带着儿子进了坤和大殿的书房。
小家伙不明所以,就这里瞅瞅,那里瞧瞧,没觉得什么新奇的。
宫殿他可是见得多了,这里不过是摆设更奢华些。
“看这边。”
御蓝斯抱着儿子到了左侧的窗前,让小家伙悬坐于自己健硕的手臂上,方便他朝前观赏。
苏无殇软软的一坨小鲜肉,脊背尚不能挺直,胖乎乎的小脸儿上,因为坐正了,肉肉直往下坠,双下巴就显现出来。
小家伙一双眼睛溜溜地转,越是一头雾水。
爹爹这是在和他炫耀么?一缸荷花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呀?
倒是水缸很特别,是用一个巨大的花珀雕琢而成,缸体独特,仿佛美人婀娜舞蹈的身姿。
里面的几株荷花,长势极好,圆圆的叶子碧绿,浮在水面上,淡粉与白色的荷花香浓清雅,从水缸外,可以看到有许多小鱼儿在荷花的根茎处自由徜徉。
御蓝斯见儿子对小鱼感兴趣,便蹲下来,抱着他仔细瞧。
“好看么?”
小家伙甚是挑剔,嘟着嘴摇头。
“一般吧。”这荷花,倒是比不上瑶云阁的荷花。
御蓝斯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又抱着他走到了右边的窗前。
小家伙更是疑惑。
还以为是无价之宝呢!不过是一个晶莹剔透的鱼缸嘛。
鱼缸里面,养了各色锦鲤,金黄的,红色的,还有花斑红的……大小不一,缤纷艳丽。
御蓝斯丢了一把鱼食进去,一条条锦璃便浮到水面上来,扑腾着水花,争抢鱼食。
“无殇,觉得这鱼缸好不好玩?”
“一般。”
“这是你娘亲的主意,荷花是她喜欢的,锦鲤,锦鲤,与你娘亲名字的谐音。”
他犹记得锦璃穿着海冉的王妃锦袍,闯来书房的那一日。
毕多思正带着宫女,更换窗前两个花瓶的花束,以前,这边摆着栀子花,左边是樱花。
栀子花是胡雅儿喜欢的,樱花是海冉喜欢的。
锦璃深知这两种花的意义,却故意刁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