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殇,别装睡了。”
“呀?”襁褓中的小人儿,调皮地睁开眼睛,满目万道星芒煞然迸射。
莹白透红的小脸儿,神态狡黠,与锦璃如出一辙。
御蓝斯瞧着他这样子,不禁莞尔。
“告诉爹,你娘亲成婚时,可热闹吗?”
“呀呀?”爹是问娘亲哪一次成婚?
“怎么?爹不在时,她竟不老实地嫁了两次么?”
“呀!”如果娘亲知道他告状,恐怕会卯着他屁股狠揍一顿吧!小家伙心虚地嘟嘴儿。
御蓝斯相信,锦璃不会做任何对起他的事。
但,他不放心康很。康恒拿他的安慰和锦璃交易,难保锦璃不会倾注一切赢这场赌局。
“你娘亲和康恒……”
小家伙扬起浅浅柔柔的眉。
爹是想问娘亲,有没有和康恒洞房花烛夜吧?
聪明的小家伙就张口絮絮叨叨说起来,然而,出口却是……
“呀,呀……呀呀呀……呀呀……”
昨晚喜宴结束,他借牵引之力,使得娘亲呈现醉态,吐得康恒满身污秽。
孙嬷嬷又带宫女们折腾着服侍,康恒岂会得逞?
不过,昨晚康恒也奇怪,被兰妃叫出去说了一番话,回来之后,便先于娘亲睡着了。
估计那厮是心虚,不敢面对娘亲吧。兰妃也心里别扭,定是叮嘱自己的儿子,不要轻易碰被别人碰过的女人。
御蓝斯听着这番“呀呀”的说辞,哭笑不得,忍不住揶揄儿子,“你平时都这样和娘亲说话吗?你娘亲岂不是要闷死?”
“呀呀……”
娘亲倒还好,不闷,却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哥哥倒是懂他的意思,却总是笑他没长牙。
“爹教你用牵引传音,以后就不用这样呀呀呀了。”
“呀?”有这种本事么?太好了。
御蓝斯不忘提醒一句,“不过,这牵引传音,仅限用于有血缘牵引之人,陌生人是不能用的。”
“呀!”这也不错,他又不是贪心鬼。
当然……“呀呀呀……呀……”他是不会同意爹爹娶什么狗屁太子妃的。
修长的手指点了下他的小鼻子,“小孩子不能骂粗话!尤其,狗屁这个词,不能乱讲!”
星眸诧异圆睁,“呀?”原来这个是不能说的吗?
哥哥就骂康恒是狗屁,前几日还骂了一整天呐!还说,康恒是活着浪费粮食、死了都浪费土地的畜牲!
夜色深浓,月华如练。
康恒于床边的椅子上翻阅着奏折。
门外,小安子通报,“殿下,兰妃娘娘驾到!”
康恒忙迎出去,不想让兰妃看到这样的锦璃。
兰妃一身雍容贵雅的湖蓝色锦袍,还是从前的兰花妆,只是发髻改了,比从前更高傲,更清冷,更威严。
康恒看得出,她是凭这奢华艳丽的衣饰证明,也昭告那些太善于察言观色的宫人,她没有失势,她还是独一无二的兰妃。
殊不知,却正是这一点,她输给了王绮茹。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在虚张声势,苟延残喘。
也更因此,康恒心底更觉悲凉。
他犹记得,婚礼前,锦璃在怀中对他说,前世,他把她打入了冷宫,椒房宫,就是冷宫。
她前世那状况,定然与此刻母妃的处境相仿了。
也正因那句话,他无法在洞房花烛夜逾越雷池。
他想查清楚,自己为何会到了那一步……却无证可查。
“母妃,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从前,这个时辰该是陪你父皇的,可现在,你父皇与王绮茹……”
明日,是王绮茹的皇贵妃册封大典,她心里有刺梗在喉头,吃不下,睡不着。
她更想不通,从前拥着她无限宠怜的男子,怎一夕之间就变得冷漠绝情,看她一眼都懒得?
更诡异的是,王绮茹愈看越是比那些年轻的妃子更美艳动人,而她却似是越来越苍老了。
她的妒恨压抑不住,更愤怒儿子执意娶那贱人的女儿。
“苏锦璃呢?自从和你成婚,她连茶也不曾敬过,是不把我这个母妃放在放在眼里吗?”
“母妃,锦璃今日累了,还在睡着。”
“累了?”
“怪我!”康恒就低下头,唇角微扬,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兰妃因他一句“怪我”,顿时怒火三丈,一掌就打过去。
康恒生生挨下这一掌,忙跪下,“母妃息怒。”
兰妃弯着腰,两手揪住他的胸襟,怒声咆哮,“我说过多少次,你娶她便罢了,做事该有分寸!”
“是。”康恒只能点头敷衍。
“她和那几个男人暧昧不明,迟早会出大事。若非因为王绮茹这个贱人,我何至于被你父皇冷落?恒儿,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能被儿女私情牵绊!将来你登上帝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母妃的话,儿臣谨记,儿臣做事有分寸,母妃放心即可!”
纵然得了如此保证,兰妃还是不肯放心。
离开康恒寝宫,她直接前往御医院,宣召自己最信任的赵太医出来。
赵太医一见她,却是一脸愕然,旋即跪下。
兰妃不曾察觉他神情异样,只把苏静琪给她的药瓶递给他。
“太医帮我瞧瞧这药。”
赵太医微低着头,眸光轻敛,甚是恭敬地两手接过药瓶。
“娘娘是让老臣瞧什么?这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这药是别人相赠,说是补药,本妃不放心,所以……”
赵太医忙请她进去,当着她的面,从瓶中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细细研磨开,又是嗅,又是火烧,又是加水一番蒸煮,最后又辨别色泽……
如此一番忙碌之后,他感慨地啧啧惊叹,“娘娘,此药乃是神药,能固本安神,邪魔不侵。”
“如此,本妃就放心了。”
兰妃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当年,她生康恒,难产,耗了半天也未能生下孩子。
亏得是他一双妙手,救了她们母子。
这些年,赵太医亦是与她相互依傍,才成为太医。
她拿起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他。
“你备一盅温热的狼血,把这药丸放在里面,给四殿下送去,让他好好喝了。”
“是,老臣遵命!”
兰妃刚离开御医院,便有了小太监端着一个罩了红色锦缎的托盘,入了赵太医的房内。
赵太医掀开上面的红色锦缎,看到一整盘金灿灿的金元宝。
“这是……”
“太医,这是静琪郡主赏赐给您的,刚才……太医辛苦了。”
赵太医无奈地收下银子,却冷绷着脸说道,“你传话给静琪郡主,该做的事,我已经做了,让她马上放了我女儿!”
“太医放心,静琪郡主不过是请赵小姐喝杯茶,这会儿,赵小姐已安然返家。”
小太监笑嘻嘻地说完,便告退离开。
赵太医随后便前往御书房,自请辞官,告老还乡。
宝顶之上,九龙顶灯辉煌耀目,俊雅的龙颜映在灯下,却异常深沉冷肃。
康邕看他半晌,狐疑不解。
御医院的一品太医,好好的位子,刚坐了两年,这就要辞官?说不通。
王绮茹陪坐一旁,细细为康邕研着墨,不动声色地瞧着僵持不下的君臣。
“陛下,老臣许久未返乡,愧对列祖列宗。”赵太医双膝跪在地上,“自古忠孝难两全,还请陛下恩准。”
“忠孝可以两全。朕准你三月假期,携家中老幼回去探望吧。”
赵太医无奈叹了口气,只得跪安。
王绮茹目送那苍老的背影出去,不禁疑惑,“皇上,怎不干脆放他走?”
“御医院里少不了他,前两日他还对朕说,要肃正御医院,今日却请辞,定是被人威胁了。”康邕说完,当即命令暗卫盯着赵太医的举动。
康恒刚刚沐浴更衣,正准备躺下来。
小安子便又进来,跪下去。
“何事?”
“兰妃娘娘吩咐赵太医送来一盅加了大补之药的狼血,这会儿正候在外面。”
康恒烦闷地叹了口气,不舍地看了眼身边的女子,只得起身出去。
他到了院子里,二话没说,端起汤盅三两口便喝完了……
赵太医惊怔看着托盘,佝偻着身躯,眸光复杂。
“还罗嗦什么?本皇子已经喝了,退下吧!”
“是。”赵太医无奈地端着托盘走出去,一双手,颤颤巍巍,一直抖个不停。
康恒喝得满口浓腥,禁不住干呕。
小安子忙给他端出清水来漱口。
忽觉背后有冷风呼啸,嗅出是玄武身上的陈腐之气,康恒狐疑转身,惊得踉跄退了两步。
小安子也惊叫一声,正要让护卫护驾,认出是玄武,忙问,“玄武兄,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玄武头发残缺,脸上肌肤血肉都模糊一片,身躯却还僵直站着,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尸。
“小安子,你先退下。”康恒忙从靴筒里取出匕首,划破手腕,把伤口递到他唇边,“快喝吧!”
玄武跪下,忙抓住他的手腕,大口吞噬。
他在水底闷了一天,确定南宫恪的人不在,方敢返回来。
“出了什么事?”
玄武喝了几口,发丝和肌肤痊愈,恢复成原本俊朗的模样,却暗觉康恒的血液味道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朱雀和乳母被杀,苏无殇被南宫恪带走了。”
万一南宫恪杀了无殇,他该如何对锦璃交代?那孩子是锦璃的命!康恒气怒交加,一脚踹在玄武心口上。
“可恶!不是让你们保护好苏无殇吗?南宫恪现在去了何处?”
“莫黎城。”玄武说着,忙跪趴过来,咬破手指,把血涂在他手腕的伤口上。
看着伤口愈合,康恒忽然冷静下来,不怒反笑。
“南宫恪,他以为这样劫走无殇献给御蓝斯,就能给自己脱罪么?他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
玄武听得一头雾水,“殿下一点都不担心吗?南宫恪可能抱着无殇少主去御蓝斯面前胡言乱语,甚至把给血族将士下毒,以及相助东域王一事,嫁祸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