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他的是狼王和血族王,这些年我只顾得你,看都不曾看过他。”
锦璃微怔,愧疚地无言以对。
见他看到魏文宽的折子,她忙凑过来,一双眼睛地盯着他的笔端……
清雅的荷香,伴随她清甜的体香,幽幽冲入鼻息,他喉结不寻常地微动,无奈呼出一口气,锐利的眼眸一扫折子上的字,折子完全展开,铺平,优雅落笔。
“爱卿所言,朕已了然于胸,定着令刑部细加查明,严惩不贷。爱卿心细如尘,忠心可嘉,望再接再厉!”
见他这就阖上折子,水葱似地手儿,一把按住折子。
“南宫恪,这就完了?不必写如何详查吗?了然于胸,细加查明,你不担心这人是要铲除异己?”
修长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不禁贪恋指尖软腻的触感,他眸光深冷微闪,迅速把她的手移开,他只冷傲地拿一句话打发了她。
“魏文宽没这胆子。”
“呃……你知道他是什么脾性?”
“不知。”
“不知?”不知他也敢乱写?
“奏折内妄加评断,欺君死罪。这件事,刑部查出来,连他一并严惩便是。再说,他折子中所言,关系民生,指出来,也是好事。”
“哈!伴君如伴虎,原来是这样来的。”
“不然呢?你对着这折子看了一天,还有更好的法子?”
“额……”锦璃哑口无言。
他又拿过另一本,提笔唰唰,三言两语便又阖上。
顷刻间,一摞折子就这样被他灭掉大半。
锦璃从旁瞧着他肃冷专注,却又优雅狂傲、无懈可击的样子,气结不已,又是无计可施。
若他不来,她真得腆着脸去求康恒呢,倒是不如让他帮忙了。
她悻悻端出食盒里本是给康恒备下的饭菜,兀自拿起筷子吃起来,却刚吃没两口,就被身边的男人嗔怪。
“苏锦璃,你怎自己吃?”
“怎么啦?”吃顿饭也不成么?她斜睨他一眼,窘迫地说,“我很饿耶!你放心,我很小心,不会弄到奏折上的。”
“给你收拾这些麻烦,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象牙筷正夹着一块儿清蒸至松嫩的羊肉,要放在口中,听他如此说,她只得忍下口水,把肉递到他唇边。
艳若丝缎的银发下,鹰眸深冷不悦,“你明知道我晚上不喜欢吃肉。”
“和你儿子一样,真难伺候!”
她恶狠狠地把肉放在自己口中,重夹了鲜嫩的笋递到他面前。
“不吃笋!”
她只得换白玉似地藕片递到他嘴边,“吃吧,就这几个菜,你还挑?”
他看了眼藕,这菜倒是不厌,想到是她为康恒准备的,便没了胃口。“不吃了,都不是我爱吃的。”
“切……”
她气恼地把菜塞进自己嘴里,忍不住皱鼻子,却见南宫谨从内殿溜出来,捂着干瘪的小肚子。
她忙站起身来,“谨儿,你怎么了?”
小家伙可怜巴巴,一双眼睛红光熠熠,“饿……”
“过来一起吃。”
“爹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
“南宫谨,你这是跟娘亲发脾气吗?”
小家伙眼眶泛红,漂亮的唇角垂下去,这就一副要哭给她看的模样。
锦璃气得七窍生烟,冷白了眼身边事不关己的男人,只得站起身来,“好啦,好啦,你想吃什么?娘亲让护卫去御膳房给你拿来。”
小家伙委屈地说,“人家想吃娘亲亲手做的菜。”
龙椅上传来威严的冷斥,“谨儿,你娘亲累了,想吃什么,明儿再做吧。今晚先吃御膳房的。”
小家伙百般为难,还是点了头,“好吧。”
锦璃无可奈何,却又不禁艳羡。
这小家伙对他爹,就是……谄媚,愚孝,盲目尊崇,唯命是从,总之,遇上他爹,这在别人面前豹子似的小孩,就变成了胆子堪比针尖的小耗子。
“璃儿,你把这些盘子收一收,带两个孩子先去碧荷宫吧。我派人在那边生了暖炉,乳母已经过去了。不然,无殇在这边睡一晚会着凉。”
锦璃却没有想到这些,她以为吸血鬼和吸血鬼混血儿都是不怕冷的呢!
她心口一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这样站在桌案旁,幽幽看着他被面具罩住的绝美侧颜,欲言又止,“恪……”
他怒气也散了,伸手握了下她的手,“若真的感动,以后别再做这种蠢事。”
“哦。”她迅速把饭菜收进食盒里,自己提着,让南宫谨把苏无殇抱出来。
母子三人一起走出门口的一瞬,南宫恪才抬头看下去,眼眶里酸痛湿润,他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回折子上。
那一世,他南征北战,日理万机,能安稳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
那一次,她难得主动来找他,同样是这座御书房,她进门就说,“恪,我很想你,今晚,你可不可以陪我早点睡?”
他惊喜地答应了,上前抱着她进入内殿……
那时的内殿,的确比如今的御书房奢华,内殿里罗汉榻上的锦丝软垫,亦是她亲手做得,两人一躺上去,便陷入深如海的柔情里。
却是在那甜蜜的一晚之后,他才明白,她为他倾尽整颗心,却终是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那一世,她乖顺纯善,就连害她的苏静琪,她都能轻言原谅,却不肯原谅他,也不肯放过自己。
他惧怕她忆起那些,因此催眠她,让她彻底遗忘,可有时,他不禁憎恨她的遗忘。奢侈地期望,她会或多或少记得一些,这样,他便不会如此孤寂地独自煎熬。
搁下最后一本奏折,他站起身来,听到内殿后窗有动静,他身影一闪,便冲了进去。
进来的黑衣人见他在,忙跪下,“主子,这是血族东域王的信。”
南宫恪冷眸微眯,上前接过来,信打开,不过一句话,“大功告成,多谢恪殿下妙计!”
他随手把信化为粉末,“告诉东域王,他做得很好,赠他百万支纯银毒箭,让他速战速决,你亲自用商船运过去,莫要被人看出端倪。”
黑衣人转身,又消失于窗外。
南宫恪也飞身出去,挥袖一扇,窗子无声阖上。
他踏着一地月光,朝着碧荷宫走去,身影轻闪而过,下一瞬入了碧荷宫的寝殿。
锦璃和南宫瑾坐在桌案前,正摆放着饭菜,见他回来,她莞尔一笑,“早知道你看折子这样快,早该叫你过来帮忙。”
他笑了笑,取下面具,大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南宫谨仰着小脸儿,嘻嘻笑,“爹,明儿是新年,今晚我们一定要好好补一顿团圆饭!”
“好!”他坐下来,大手按住锦璃的肩,把她揽入怀中,在她唇上轻吻,“其实,你住在宫里也不错。”
锦璃脊背僵住,眼前,俊颜温润,白皙如玉,银丝灿亮……
他大手铁钳似地捏在肩骨上,她手搁在膝盖上隐隐发麻,本要抬起挡开他的碰触,竟诡异的抬不起。
她恼羞抬眸,南宫恪却捉迷藏似地,不着痕迹地迅速退开。
他灼热的温度邪肆渗透了她的唇,他却没事儿人似地,笑得和蔼慈爱,拿起筷子,夹菜给儿子。
锦璃只得尴尬拿起筷子埋头吃。
两只手,一大一小,同时夹菜到盘子里。
她默然扬起唇角,莫名地,忽然想念远在血族战场的御蓝斯。
大年夜,不知他远在战场,是否安好?打完这场仗,百官定然因为他与她的和离,待他必从前宽容些吧。
她看向床侧摇篮里的苏无殇,心里百感交集,愈加不是滋味儿。
南宫谨则暧昧看着父母嘿嘿笑……
这小家伙是幸福的。他兀自认为,这是一个好开始!
因此,纵然他知道了刚才有黑衣人去御书房见了爹,他也不会把御蓝斯的境况告诉娘亲的。
初一,请安,家宴,拜年,这些事儿都少不得。
锦璃得了宫女通禀,不得不早起。南宫恪却比她起得更早。
他昨晚说有事,回来之后,与南宫谨同住在偏殿内,一早,因去给百官拜年,要提早出宫。
他来到床前时,锦璃尚未起身,只睡眼惺忪地看到,他未戴面具惊艳的俊颜,在一片昏暗的光影里……
他掀开帐帘,把一身寒意带入帐内,弯身就要吻她……
她惊得完全清醒过来,忙侧首躲避,迅速整理睡袍坐起身来。
“恪,你昨晚都去忙什么了?”她隐约感觉,他似有事瞒着她,却又无从猜测。
他随手把纱帐挂在挂钩上,躲开了她在暗淡的天光里幽幽发亮的凤眸。
“昨晚……我去给你店里的伙计发奉银和奖赏了。大过年的,他们不带银子回家,如何与家人交代?”
“哦,昨儿事情太多,我倒是忘了,多亏你想着。”
“以后,这些事,我都会帮你记着的。”他宠怜揉了揉她的发,大手顺势掬了她的脸儿,不准她躲避,弯身便偷袭,吻了她的唇。
“你再睡会儿,我要出宫了。晌午尽量回来陪你和谨儿用午膳。”
她凝眉抿唇,强压下心底的异样,“你……若你太忙,不必特意回来的。”
他站起身来,就朝外走,拿面具罩住了神情痛苦的俊颜。“谨儿期望我们好好的,为了他,新年第一天,我们无论如何也该坐在一起吃饭。”
碧荷宫,对锦璃来说,还有些陌生。
爱极瑶云阁的宁静,清早坐在梳妆台前,乍听到仙境般的宫苑中,传来淙淙的流水声,只觉得喧闹。
南宫恪给了她“给伙计发奉银和奖赏”的答案,她却还是莫名其妙地难抑烦躁。
宫廊下,康晴从前养的雀鸟还在。
她离开之后,鸟雀与花草都有人悉心养着。
殿内的摆设,一如从前,四处弥漫着奇特的花草异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