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柯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感谢的话,可她从心底不想要云海青现在离开。多待一会儿,让师父多待一会儿就好。脑子里不停回响着这个声音。她看了云海青一眼,蓦然发现他的长发披散着没有绾起,激动地脱口而出:“师父,我帮你梳头吧。”
云海青笑了一笑:“不用了小柯。”
“用的,用的。做徒弟的理应伺候师父起居。”沈柯扑闪扑闪着大眼睛,嘴一撇委屈地道,“除非师父嫌弃我笨手笨脚的。”
云海青略微蹙眉:“这倒没有。”
“那师父就是答应了!”沈柯欢天喜地地放下手里的衣服跑到云海青身旁,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椅上,自己绕到他身后,举着梳子煞有介事地捣腾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云海青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他坐直身子,透过铜镜瞧着身后那人甜甜的笑颜,左颊还有一个小小梨涡若隐若现。
面对着镜中的这个笑容,心头一股细细的暖流缓缓淌过,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
黑亮的长发若瀑散落在背后,发丝带着清雅的淡香,是云海青身上的味道。沈柯闻得心驰神荡,觉得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整个手腕都在细微的发抖,本来就顺滑的发丝就更难捏得住。所以绾了好久,她才勉强扭出一个发髻,取来桌上的白玉簪小心翼翼地插.入发间,再看了好几眼,终于满意道:“好了,师父。”
“麻烦小柯了。”
“一点不麻烦。师父觉得怎样?”沈柯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怀惴惴地问云海青道。要知道她没穿越以前也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每到夏天最喜欢买各式各样的簪子,然后变着花样的自己弄。对于绾发这点,她还是很有自信的。但是今天一碰上为云海青梳,她就老是觉得自己手艺不够好。
云海青在镜中看了一眼,勾唇笑道:“比为师弄的好很多。”
心中巨石落地,沈柯无比欣喜地接道:“那我以后天天都帮师父梳。”
云海青一怔,抬手摸上她因为兴奋而神采焕发的脸,看向她的眸光柔如春水:“小柯,你是个好姑娘,为师会让你如愿以偿穿回去的。”
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
沈柯呆站在原地,久久没动,望着他的目光激烈闪烁。
“怎么了,小柯?”云海青不解地问。
沈柯强吸了一口气,挤出个笑脸说:“没、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
云海青莞尔一笑,没再说话。
被他这样专注的看着,沈柯一阵憋闷,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凝滞,仓惶想起说:“师父,我去洗澡换身衣服。”
“好,为师在楼下大堂等你。”
“嗯,谢谢师父。”
云海青转身出了房间。
衣衫随着他行走的动作,优雅轻微地摆动。白衣墨发,风姿卓然。
沈柯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胸口被堆积起的情绪堵得发胀。就在刚才,她连问起‘我穿回去后,是不是就不能再见到师父了’这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
不过,沈柯的低落心情在穿上云海青送她的那件衣裳后,重新一路扶摇直上。沈柯穿戴好,站在镜子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又看。镜中的少女容貌本就秀丽,现在被这件淡紫色的衣服一衬,愈发显得明眸皓齿,清秀动人。
如果能像学校和家里一样,我想来就来,想回就回,那该多么完美。沈柯忍不住叹息着想,这样既能见到老爸老妈,又能不和师父分开。若是真的,我宁愿再杯具八辈子也无所谓。
“干什么呢?半天都不出来。”门外一把明显不耐的声音响起,催促道,“你窝在屋里孵小鸡呢?还是自知长得丑不敢出来见人?”
“呸!”沈柯哗啦把门掀开,怒瞪着优哉游哉站在门口的那人,“你才长得丑呢,狐狸精!”
九道眯着细长的眼睛,阴沉沉一笑:“总好过你,狗尾巴草。”
“不准再提那四个字!”
“我偏要提。狗-尾-巴-草!”
沈柯脸黑得像锅底,咬牙切齿:“下次,我一定咬的你一辈子只能四肢在地上跑。”
“你就等着吧。”九道微微抬起漂亮的下巴,倨傲地道:“只怕你等到头发都白了,也没机会。老子幻成人形后,除了我自愿,是不可能再变回去的。你有本事,就来咬呀~哈哈哈。”
在这阵让沈柯气得发抖的笑声里,尽欢忽然出现在了楼梯口。“公主。”他急步冲过来抱住她的大腿,昂起小脸痴痴地看她:“公主,你今天真好看。”
沈柯闻言心头一喜,总算是挽回了些面子。她垂手揉揉尽欢的发顶,夸奖地说:“还是小欢最可爱。不像有的家伙,哼!”变成了人形也不会讲人话。
尽欢喜滋滋地用脸颊摩挲着她的手背,下一瞬,后颈的衣服被人猛地用力一扯,脚下登时不稳地踉跄后退。
“走吧,你的公主要去喂人喝‘药’了。”九道拖着哭丧起脸的尽欢大步下了楼。
沈柯被他提醒才记起,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想到昨晚和江封之间发生的事,那个带着血腥味的亲吻,强势到嘴唇都麻痹的感觉……沈柯的脸象发烧了一样,血涌了上来。
她磨蹭了一会儿,走到江封房间门外,却怎么也打不开那扇门。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对江封是什么感情。说原谅他吧,总是看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踹他两脚戳他两刀出出气;说恨死他吧,一想到他面色如纸气若游丝的样子,心底很深很深的某个地方会莫名地抽痛。或许现在,她对江封已经谈不上情谊,只是因为那句‘我还你一命’,让她的恨意淡去了一些。毕竟两人都算死过一次,像玩人生模拟游戏,这一盘GAME OVER,下一盘遇上就成路人了。
摸了摸搁在衣襟暗兜里的欠条,沈柯忽然之间觉得很没意思。就如师父说的,她终归是要穿越回去的,对这个时空而言,她只是过客。不是长乐,却替她承受了来自江封的报复。江封欠她的,长乐又欠江封的,她擅自占用长乐的身体,算不算是欠了长乐的?兜来转去真是一笔糊涂账。
沈柯突然想起那一句话:谁认真,谁就输了。搁在这里倒真合适。
收起思绪,沈柯抬手叩门。屋里没人应声。她狐疑地再敲了几下,喊道:“江封,是我。”还是没有人回应,手上略微用力,门竟然是虚掩着的一下推开了。
进屋一抬眼,望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房间,沈柯顿时愣了几秒。难道江封走了?不可能,在心里连连摇头。他的毒还没解完,才不会傻的走呢。难道是被那群人抓了?也不可能啊。臭狐狸不给力还有师父在呢,谁有那本事把个大活人悄悄扛走。
就在沈柯决定COS一把金田一,趴在地上伸手去摸床下是不是有密道时,背后一道悦耳的嗓音悠悠传来:
“你在找什么?”
“废话,当然是……”声音霍然顿住。沈柯猛地意识到这把声音有点耳熟,她讪讪地转回头去,直对上好整以暇立在门口的江封的视线。
江封换了身湖蓝色的衣袍,愈发显得俊美挺拔,逆着光半倚在门上,脸上的五官明暗不清,独独那双桃花眼熠熠发亮,晶莹透澈。
沈柯把那个‘找你’咽回了肚子里,蛋定地站起身,蛋定地拍拍尘土,然后蛋定地说:“当然是在找东西了。”
“哦,你掉什么了?”
“耳环。”
“如果我没记错,你一直女扮男装。”
“……”= = 作者,我有点后悔心软救他了。(作者:小蝌蚪,你不是心软,你是贪心。)
“唉,既然你发问了,我告诉大发慈悲的你吧。”沈柯故作神秘地冲他招招手,小小声说:“我是在练武功。”
江封嘴角噙着笑:“你这招式倒是罕见。”
沈柯真怕他再追问下去出丑,连忙接口道:“对,你刚才去哪儿了?我该喂你喝血了。”
“随便出去走了一走。”江封面不改色地回道,目光在她身上的那件新衣裳上扫了一眼,将手里捏着的一个小包袱不露痕迹地藏在了身后。
沈柯装作没看见,也懒得多问,只说:“我去借刀子。”
“不用那么麻烦。”江封欺身压上去,把沈柯整个罩在他高大的身影下,笑得眉眼间无限风情,柔柔地说:“我怎么舍得眼睁睁看你,割腕放血呢。”
沈柯听得毛骨悚然,双手推拒着他压过来的胸膛:“江、江封,你要干什么……?”
眼眸微眯:“你说呢?”
“不要!啊——!”
一声突然爆发的凄厉尖叫,震飞了方圆五里的小鸟,震掉了楼下大堂所有人手里的馒头。众人齐唰唰地调头往声音传来的房间望去,乱哄哄地议论起来。
“杀人现场?”
“叫得听起来不像。”
“强BAO现场?”
“现在河蟹社会,作者没那个胆子写。”
余音犹在,云海青霍然站起身,被一旁的九道眼明手快地拉住:“他不会把她怎样的。”
“你如何知道?”
九道丢了一粒花生悠哉地嚼着,由于含了东西嘴里有些吐字不清:“这你不就如我懂了吧。拿凡人的话来说,他们俩不是冤家不聚头。闹得越厉害,感情越深。”
云海青的眉心紧皱起。
另一边,江封从沈柯身上满足地抬起头,伸出舌头无比情.色地慢慢舔去嘴角留下的血渍。
沈柯捂住被他咬破的肩膀,目露凶光地瞪着他。我擦!死家伙,不用刀子,用咬的,你当自己吸血鬼变的呀!
“伤口好像还在流血。”江封指着被自己咬出的牙印道,说完拉开她的手,自顾俯下身舔舐起来。
舌头刮过皮肤的湿濡触感,让沈柯头皮发麻,用力挣扎却又挣不开,气喘吁吁地骂道:“江封,你恩将仇报,天打五雷轰,生儿子两个屁……”
“比起儿子,我更喜欢女儿。”江封低声截断她,桃花眼里盈满温柔,“像你一样爱笑。笑时脸上有对梨涡更好。”
沈柯傻了眼,半晌吞吞吐吐道:“江封,你、你打算毁约了?”
江封侧身躺在她枕边,单手支着头,反问道:“我毁约了吗?”
钻法律漏洞的混蛋啊啊啊~~沈柯眼瞅着银子、房子长翅膀从眼前呼啦啦地飞了,真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欢喜。
“江封,你个卑鄙小人!”
“哟,你还少说了。应该是‘虚情假意,阴险狡诈,口蜜腹剑’。”
沈柯气得刚要开骂,目光忽然瞟到那块不意间滑出他衣衫的封钰,脑子急转,猛扑过去扯了下来,死死攥在手心里。哼,吃了大亏,总该有点利息的!把这玉佩当了,至少一路上可以吃好睡好,买红烧肉补补身子,不至于亏本亏到了姥姥家。
江封盯着她眼神闪过一丝起伏,一字一句道:“这玉佩,是我的。”
沈柯双眼圆瞪:“呸!是我送你的,我现在收回。”
“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你说是你的,好呀,你叫呀,你叫应了就是你的。”嘿嘿,对付无赖就要用无赖的办法,哦也!
瞧她奸计得逞趾高气扬的小样儿,江封忽而抿唇一笑,唤道:“沈柯。”
“嗯?”
桃花眼底笑意加深,如夏夜里最美丽的一弯清月。
“你应了,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