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是我的亲师父呀~
沈柯感动的热泪盈眶,紧紧抱住云海青一只胳膊,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地,匆匆回头对江封说了句:“你今晚睡这里,不用管我了。”然后亦步亦趋跟着云海青离开。
江封靠在门边,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柯半个人都吊在云海青身上,动作亲密地一边走还一边歪头兴奋地跟他絮叨:“师父,你是不是收到九道的纸鹤了?你一路上没遇见什么麻烦吧?对了,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有关天棱镜的。我听说它可能在明净山,师父……”
忽然,云海青抬手揉了揉沈柯的发顶,话语里带着温暖入心的笑意:“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小柯。”
沈柯回道,“嘿嘿,是别人告诉我的。师父也查到了这个?”
云海青点头。
“师父好厉害!这消息很机密的哦。”沈柯双手交握做崇拜状,笑眯了眼眸。两人正走在楼梯处,沈柯只顾着说话根本没看路,习惯性地抬脚,忽然一步踩空——
“啊~”
云海青眼疾手快伸臂地抱住她,在沈柯惊魂未定中,已然扶着她的腰站稳。沈柯下意识的回搂住他,对于自己的失态羞愧的耳根子都红了,像个想讨大人欢心却做了笨事的孩子,低垂着脑袋呐呐说:“谢谢师父。”
云海青温柔地道:“以后小心些。”
“……嗯。”
江封目光定定落在相拥而立的两人身上,眉头微皱,眸色骤然阴郁下去,藏在袖里的手指蜷握成拳。
自己在她的心目中,是个连名字都懒得提起的‘别人’了。
对于如此局面,江封始料不及,心头一时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一些很宝贵的东西,他伸出手去也无法再挽留。
。
问过店小二,被告知这家客栈已经客满,沈柯一点没有失望,欢天喜地带着云海青上楼,到了她和江封交换的那个房间前,推开门道:“师父稍等。”然后掏出火折子,摸索着去为他点灯。
随后,云海青听见不绝于耳的磕磕碰碰声,摇头莞尔一笑,指尖一点荧光随即腾起,再凌空弹出,桌上那盏油灯摇曳着亮了起来。
沈柯愣愣地站在被她撞翻一地的桌椅板凳间,窘迫地把火折子收好了。
云海青踏进屋,反手阖上门,刚刚落座沈柯已把茶水放到他了手边。
云海青微微一怔,坦然接过握在掌心,挑眉看向她:“小柯,你的衣服呢?”
“撕破了。”沈柯蓦然觉得这样说会让人误会,连忙补充上:“是我自己撕的。”呃,我怎么觉得有点越描越黑的感觉呢OTZ。
幸好云海青没再追问下去,他泯了口茶水,言归正传:“小柯,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动身去明净山。”
“是,师父。”
云海青顿了一顿,再道:“那个人,是叫江封吧。”
沈柯一震,“嗯……师父怎么知道他的?”她记得自己没在他面前提起过江封才对呀。
云海青回道:“当初我带你回瑾华山时你昏迷了好几天,叫过他的名字。”
沈柯后背寒毛竖了起来,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该该不会是说他什么了吧?”比如“终生不举,不得好死”之类的,她觉得自己在云海青心目中仅存的一点形象摇摇欲坠。
“那倒没有。”
上帝保佑~沈柯松了口气。
“你只是念着他的名字,不停地说‘爆菊、爆菊’。”云海青清澈的目光看向她,“小柯,这个词,是你们那里的语言吗?”
一滴冷汗从沈柯额头滑了下来。沈柯嘴角抽搐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是呀。”
“你拿我一直在说,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么?”
沈柯眼睛四处乱瞟压根不敢看他了,脑子狂转,支支吾吾了半天说:“这个,这个就是指残暴的秋风把菊花吹残了,留下满地受伤的花瓣。是告诉人们要看得开,就像风吹落花,虽然伤感,但年年都无可避免。菊花什么的也一样,爆呀爆的就习惯了。”(OMG,我简直太有才了!)
云海青略微沉吟:“原来如此。”
“嗯嗯,就是如此。”沈柯点头如小鸡琢米,忽然间,楞在了原地。云海青勾唇对她浅浅一笑,眸底霎时光华流转,仿佛整个房间都随之一亮。他站起,爱怜地轻摸上她的发丝,用赞赏的口吻道:“小柯,你能释怀仇恨,没被恨意蒙蔽双眼,为师很欣慰。”
沈柯被他一碰,莫名的就觉得脸发烫。她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可每一寸发丝变得无比敏感,即便他任何一个小小的碰触,她的身体都感觉得清清楚楚。
脑海里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你喜欢上别人了?’
喜欢……
沈柯心头剧烈一颤,仿佛深埋在心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忽然被人窥了去。她一时慌乱无措,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沈柯你个白痴!师父是什么人呀,你怎么能对他生出那种感情。别忘了你是要穿回去的,你的老爸老妈,你最爱的漫画电影言情小说都排着队等着你,你怎么能留在这儿?
匆忙收拾起心绪,沈柯想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忙替尽欢向云海青求情:“师父,尽欢他不是有意骗你的,你可不可也原谅他,让他留下来?”
云海青反问她:“你还相信尽欢?”
“信。”沈柯毫不犹豫地点头。那个苦苦等着她归来,心甘情愿吞下毒药的男孩,值得她去相信。
云海青颌首:“为师明白了,你别担心。”
听见云海青这么说,沈柯稍稍放宽了心,不自觉地展颜一笑道:“谢师父。”
“好了,你歇着吧。有事明日再说。”云海青转身要往外走,被沈柯一把拉住了他,说:“师父一路辛苦,今晚就住这屋吧。我不太累,在桌子上趴趴就行。”
云海青回头笑道:“不用了,小柯。”
沈柯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你就留下吧,师父,不然我一晚上都别想睡着了。”做徒弟的躺床上呼呼大睡,师父反而露宿街头,她沈柯怎么可能干得出这种事。
云海青闻言,笑容里更温暖了几分,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心驰神移。沈柯生生看傻了眼。这个小徒弟对他真心的好,云海青怎会察觉不到?体温从相握的手心传递过来,这种感觉,他已经几乎快要忘记了……云海青不由自主地应下:“好,我坐会儿,你睡床上。”
沈柯坚持:“不,师父睡床。我再去要床被子。”说完也不管他答不答应,一股风跑出了门,没多久裹着一床被子凯旋而归。
被子缠着腿不方便迈步,沈柯就一蹦一跳到他的面前,仰着头笑盈盈地道:“师父晚安。”
云海青微愣,随后学着她回了一声:“晚安。”
。
也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云海青在身边就安心,沈柯脑袋一粘桌面,就睡得雷都打不动了。
云海青躺在床上,片刻后睁开眼睛坐起,下床走到沈柯身旁。他望着蜷成一团睡得可香的那人,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眼梢流露出的怜惜微笑,弯腰轻轻将她横抱了起来。沈柯似乎有所察觉,身体在他怀里轻微扭动了几下,然后把脸紧靠在他的颈窝继续和周公约会去了。
云海青等她睡稳了才继续迈步。沈柯绵软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项,些微有点发痒。云海青微微侧头,下一瞬沈柯就又贴了过去,在睡梦里本能地追随着他的气息。
云海青莞尔一笑,俯身要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沈柯忽然咂着嘴巴笑了两声,嘴里含糊不清地呓语:“小欢,你太瘦,要多、多吃点……嘿嘿,师父,红烧肉、肉好香的……香的……”
动作堪堪停在半空。
云海青垂眸,细细打量她面色酡红的无邪睡颜,心头不由得生出一丝动摇。
如果小柯醒来后发现尽欢不在了,她会很伤心吧?
只是略微想象了一下沈柯双眼通红的悲伤模样,云海青的眉心就蹙了起。这个从来笑得阳光灿烂的小徒弟,他不想看到她脸上出现那种表情。
云海青垂手放下沈柯,再为她细心掖好被子,临出房间设下了一个不让外人打扰的结界。穿过夜深静寂的长廊,他推开了九道和尽欢的房门。
屋内被五花大绑着丢在床上的尽欢恍有所觉,艰难地偏头,大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眸光里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害怕。
云海青轻轻一指,绑在他身上的绳索自己松开了,而后默然转身往外走。尽欢回头看了眼身侧四肢摊成‘大’字呼呼酣睡的九道,咬住下唇翻身下床,小脑袋埋着远远跟在云海青的身后。
脑子里一团乱糟糟,他根本无从思考云海青会带他去何处。等到前方的素色衣摆忽然停下,尽欢也立马停住脚步,目光牢牢盯着自己脚尖,紧张的呼吸都困难。
云海青转过身面对着他,声音一如往常的平和,“你能一眼认出重生后的小柯,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她的行踪,甚至能看出我灵线法力最薄弱的地方将它切断。”
尽欢肩膀瑟瑟发抖,“你怎么知道,是我弄断灵线的……”
“若如你所言,真是舜华抓走小柯,他必定想方设法引我去魔界救人,又怎会多此一举毁掉灵线,让我无处可寻。”
尽欢缩着脖子后退了几步,声音低如蚊鸣,“我没想要害公主。”眼泪忍不住溢出眼眶,一颗颗断线珠子般坠在地上。
“我明白。”云海青走到他跟前,探手摸上他的头顶,柔声道:“你是想要带她走,我说的对吗,天棱镜?”
尽欢浑身剧烈一震,惊诧地忘了哭,抬头痴痴与他对望了许久:“你、你怎么知道……”
“除了天棱镜,这人界还有谁能轻易找出我灵线的弱点。况且,”云海青平摊开手掌,一只通体发光的小纸鹤慢慢出现在他掌心,挥动了两下小翅膀,仰起头似乎在和他说话。
尽欢也听见了话里的内容,脸上血色渐渐褪尽。
云海青修长的指轻点了一下纸鹤的翅膀,纸鹤振翅飞入沉沉的夜空,划出一条美丽的萤光。
“尽欢,我让阎王查了生死薄,上面没有你的名字。”
尽欢身体开始遏止不住地哆嗦,没再吭半个声。
“明净山里突然出现的那股强大灵力,是你的真身吗?”
“……”尽欢瞳仁一阵紧缩,身体绷得笔直。
察觉到他在抗拒自己,云海青按住他消瘦的肩膀:“尽欢,小柯想找到零点回到她的故乡,她需要你的帮助。”
尽欢几乎咬破了嘴唇,老半天,松开回道:“我忘记那天发生了什么。等我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变成现在这副摸样了。”
“没事。”云海青安抚地拍拍他,“我会尽力帮你找回真身。”
尽欢愣了一愣,声音低低地说:“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不、不用麻烦你了……”
云如此乖巧的孩子,每每面对他时,却总是胆战心惊的样子,云海青怎会丝毫察觉不到。于是他继续问道:“尽欢,你执意要带走小柯,是因为我吗?”
尽欢闻言肩膀一抖,怯生生地往后瑟缩了一下,没有回答。
“为什么,尽欢?”
沉默了良久,尽欢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道:“我脑子里唯一还隐约记得的,是抽走我真身的那人散发的灵气,和你的有一些相似……”
。
晨曦透过窗纸洒进屋内,慢慢地爬到沈柯的眼皮上。微亮的光射进沉睡的海底,将漂浮在梦海的沈柯拉了出来。
“啊~~”睡得饱饱的她探出手臂,无比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又躺了几分钟,木木的脑子这才开机启动。
昨晚好像谁来了?哦,对了,师父!是师父来了!
沈柯惊喜地蹦了起来,突然愣住。
我怎么睡到床上了?师父他呢?沈柯仓惶地四处张望,看见屏风后隐约有个人影在动。沈柯裹着被子下床,走到屏风前清咳了一声,问:“师父,是你吗?”
“进来吧,小柯。”
云海青独有的温润嗓音柔柔地响起。
沈柯一听,脑海里倏地闪过瑾华山后那池雾气蔼蔼的温泉,那天云海青在她面前破水而出的瞬间,湿湿的墨发贴着光洁的皮肤,宛如天神一般修长完美的身躯……沈柯的脸刷得红透了。
湿身什么的,太刺激了!鼻腔内一阵发烫,为了不让自己出糗,沈柯连忙退开两步:“师父你先洗吧,我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哈哈哈。”干笑着就要出门。
“你换了衣服再去。”云海青从屏风后踏了出来,身上衣物穿得整整齐齐的,唯有散下的长发还带着沐浴后的濡湿感。
“这个给你。”拿起一个布包袱递给沈柯。
沈柯疑惑地接过,打开包袱一瞧,诧异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师父,这衣服是……”
“为师替你选的,希望你会喜欢。”
“喜欢!我很喜欢!”沈柯死死抱住那件淡紫色的衣衫,如获至宝一般,“谢谢师父。”
云海青道:“我让小二为你准备了浴水。”话刚说完,店小二拎着两大桶热水进了屋,倒进了屏风后的大浴桶里。
“师父没在屋里洗?”沈柯望着方才还空空的浴桶问。
“没有。附近有一处清泉。”
“我下次也陪师父去。”沈柯的‘缠’功全面启动。
“泉水太凉,为师怕你身体受不住。”
“不会的,我以前还参加过学校的冬泳,得了第三名呢。”很是骄傲的口吻。
“哦,那一共有几个人参加呀?”一把清亮的嗓音自身后促狭地问道。
沈柯回头瞪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九道,冲他做了个鬼脸后迅速转回头,面对云海青声音弱了下去:“就三个……”
“哈哈哈。”九道戳破了她的囧事,在门口笑得快直不起腰,却在下一瞬被云海青一个眼神扫来,连忙噤了声。
云海青回视着沈柯,目光里没有丝毫嘲笑的意思,柔声道:“好,师父下次带你去。”
沈柯愕然抬眼,直望着对面那张俊秀无双的脸庞,心潮澎湃,如要撞破她的胸腔。
她从小到大,连最最要好的朋友、包括那个交往了四年的混蛋秦朗,都不止一次拿她摆满杯具的人生当做笑料。唯有这个人,从未那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