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柯觉得自己变太监也是值得的,如果那阵风没有把魂吹歪,说不定尽欢就死掉了。
她颤抖地抚摸着尽欢的发顶,手指穿过掌下柔软的发丝。或许是痛得筋疲力尽,尽欢最后抱着她的双腿昏了过去,小额头顶在她的膝盖上再没动一下。
“走吧,”杜澄走近,口气闷闷地对她说,“再不回王府就该迟了。”
沈柯抬手飞快的擦去泪痕,嗓音有点嘶哑地应下:“嗯,我和小全子约了时间,要先去买些东西。”
她弯腰把尽欢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俯身为他盖上被子。杜澄站在她旁边,想了想说:“叶楠,你别怪公子心狠,他也是为了此次任务能成功。你想他甘愿在那长乐公主身边忍辱负重一年多,又怎会冒险因为这个小孩功亏一篑。你别有妇人之仁,要存大义识大局呀。”
沈柯拼命咬住牙。奶奶你家熊的存大义识大局!你们要牺牲别人的时候问过别人的意思吗?想过别人的感受吗?你狗屁江封装孙子留在长乐身边,那是你甘心情愿你另有所图,管别人屁事。害就害人了吧,还在这儿一副道貌岸然的装君子,说什么大义大局。啊呸!老子撬你家十八代祖坟!
“叶楠,你发什么呆呀?”
杜澄推了一下她肩膀,沈柯回过神来,深深深呼吸:世界如此后妈,我却如此娇花,这样不好不好……
默念十遍后站起身,她拼命挤出一个干巴巴地笑容:“没事没事,我见这小子长得挺水灵的,一时觉得可惜。”
“是有点。”杜澄语气带着丝惋惜。
沈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撇嘴巴哭丧起一张脸道:“杜大哥,我真怕,要是我不能成功接近恭王,会不会也被毒哑了?”
“不会的。”杜澄斩钉截铁地回道。
“你怎么知道?”沈柯可怜兮兮地眨眼睛。
杜澄低下声音,凑近她说:“我俩是大公子的人,江封不敢把我们怎么着,你且安心回去。”
原来还有个‘大公子’,哼,你江封也不算个什么东西!沈柯鄙视了江封一番,又问道:“杜大哥,你们先动身去景国,我随后跟着恭王再过去,到景国我们怎么会合呢?”等老子找到机会带走尽欢,让三皇子带兵把你们一锅端!
杜澄不以为然地道:“这个还和以前一样的嘛。”
我知道你们以前怎样的呀?!沈柯有些急了,努力平缓语调道:“是有暗号吗?我最近脑子发昏,杜大哥再给我说一遍吧。”
“也行。”杜澄情了清嗓子,掷地有声字字清晰:“青山常在。”
“……绿水长流。”
“春.色满园关不住。”
“……一枝红杏出墙来。”
杜澄瞪她一眼:“你不是都记得嘛。”
沈柯几欲厥倒。这就是接头暗号?大哥给点创意行不行,别这么雷人行不行……
她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说:“我走了杜大哥。这个孩子怪可怜的,你路上多照顾他点。” 说话时心脏紧成一团,根本不敢回头去看昏迷不醒的尽欢。至少从现在看来,这个叫杜澄的男人还算有点良心,不得已把尽欢托付给他,沈柯只能如此了。
“没问题。”杜澄拍胸口应下,“只要这小子不想着逃跑,公子也不会再为难他。”
“他不会逃的……”他会乖乖等着我来接他的,我知道。
“你说什么?”她声音太小,杜澄一时没听清。
沈柯涩然笑了一笑:“没什么。”转身出了房间,每迈一步双腿如是千斤。
。
待沈柯慌慌张张买好单子上的东西赶到约定的地点时,小全子已经在那儿等得不耐烦了。他四处张望着,一瞧见她出现立马迎了上去:“你怎么才回来呀!误了送去刘亲王府的时辰,总管会骂死我们的!”
沈柯一脸无动于衷。他爱骂就骂,我就没听过被骂死的,要死也是他自己渴死。
小全子点了一下她手里的东西齐了,也没空和她多说,拽上她就往恭王府的方向跑。
奔跑中,沈柯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小全子,王爷今晚什么时候去亲王府?”我好做好心理准备去‘立功’。
“王爷不去了。”
“什么?!”沈柯猛地站住,绊得小全子一个踉跄,手里的东西滚了一地。
“王爷不去了?”她瞪大了眼睛惊诧地问。
小全子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拾捡,随口回答:“刚才胡公公来就是告诉我这个。今天是总管大人代为把丧礼送过去,王爷午后有事会外出,所以我们要赶在王爷出门前把东西买好,请他过目。要不然我也不用那么急叫醒桂公公你。”
沈柯愣了许久,心里涌起的情绪不知是喜还是忧。
裴渊不去亲王府,那江封今晚的计划只能泡汤了,想到这里她心里暗爽得不行。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接近裴渊的机会又少了一个,江封会不会使出其他更损的阴招?沈柯不由得替裴渊捏了把冷汗。对长乐这位兄长,她还是颇有好感的,至少比对江封要好得多的多。
“你知道王爷是去哪儿吗?”她忍不住问了出口。
小全子摇头,“王爷的事,我们做奴才的怎敢多嘴。”
沈柯思忖片刻,也是,书上写的这些王爷皇帝们的行踪都是国家机密,裴渊到哪儿不会告诉手下无关的人。难怪江封至今没得到消息不知道裴渊不去刘亲王府的事,八成他和那位被买通的李总管也没多熟,要不早想方设法把叶楠调到裴渊身边去了。这也就是说……今晚锦绣宫里除了尽欢,其他那些人基本都会出来。我到时悄悄去救尽欢,会不会是个好机会?
想到这儿,沈柯双眸精光闪闪,如同点了两个小灯泡,心情被这个忽然蹿出的念头搅得激动不已。
当他们两人气喘吁吁地跨进王府内院大门时,抬眼愕然一惊。只见一名面容俊朗的华服男人坐在院内柳树下,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俩,不言不语,威严自生。
“小全子,小桂子,还不跟王爷请安。”随侍一旁的胡公公开口道,脸黑得比锅底还天然色。
沈柯瞧见熟人不禁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跟着双腿直打哆嗦的小全子一起跪下,低着头唤道:“参见王爷。”
裴渊站起走到两人面前,扫了一眼堆在两人手边的几大包东西:“李顺,就这些东西吗?”
沈柯从前见过那个叫李顺的王府总管,脸圆乎乎的像刚出笼的馒头似地,一对小眼透着精明。
李顺闻言出列,拱手道:“王爷,时间仓促,奴才只想到这些,请您过目看是否还需添置什么。”
沈柯和小全子连忙把那些东西一一摆开让裴渊验收。裴渊却也认真,垂眸仔细打量了一番,道:“差不多了。李顺,你带上几人送到刘亲王府……”话音霍然顿下。
沈柯不明就里地看见他俯下.身,拿起她随手挑选的那个小青铜兽端详了半天,启声问道:“这是你选的?”
沈柯硬着头皮回道:“是,王爷。”
裴渊眸色微沉,仿佛自言自语般说:“这么巧?竟然和长乐为大皇兄选的那个,一模一样。”
长乐为大皇兄……
一道白光掠过沈柯眼前,铺天盖地的记忆像洪水冲开了闸门,呼啸着涌进她的脑海。沈柯承受不住的闷哼一声,浑身软倒昏了过去。
。
沈柯再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水滴溅进了滚油里,又似万马奔腾不歇。
她睁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床顶的帐幔,一会儿觉得自己醒了,一会儿又觉得还陷在那个梦境里,无法自拔。
箭雨如蝗,尸骸满地,雄伟庄严的商国皇宫在梦里的那场叛乱中,化作修罗地狱。
沈柯看到那个叫裴麟的男子将绥阳帝护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折返,冲进火海救走了自己的九皇妹,却最终没能把她送到绥阳帝身边。
他将长乐护在怀里,一支冷箭自后没入了他的背心。
沈柯甚至还记得,梦里那具紧贴的身体逐渐冰冷下去的温度,是连心都冻僵的冰冷。而长乐背着裴麟僵硬的尸体,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回到了绥阳帝的营地。
那三天三夜,她一直不停念着的一句话是:“裴麟,我喜欢你。”
温柔地,一遍一遍说着。
仿佛如此,裴麟便能听得见。
麟哥哥,我寻遍天底下所有像你的影子,成为万人唾弃的淫.乱公主,没有一个男人敢再迎娶我。如此最好。你一生不娶,我终生不嫁。
这段不伦的初恋,直到爱人死去,她才敢表明心迹。
“唉……”
张嘴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沈柯抬左手捂住眼睛,却还是湿了眼眶。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她烦躁地伸手去扯胸前的衣襟,扯着扯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东怪怪的,她愣了愣,抬起头往下一瞧——
“啊~~~”
TNND,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