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百弊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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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工业交通业里的重重弊端 (1)

一、铁路,交通系的一项私产

中国自有铁路以来,交通系的官僚,在借债、筑路、养路等各方面都要中饱私囊,令国家的收入锐减。国家每年的收支若不相抵,必然会量出为入,而量出为入的结果就是大大增加了人民的负担。

借债,是铁路系统的弊端之一。在前清未成立邮传部以前,所办铁路借款的回扣,都由各路督办所得。设立了邮传部之后,回扣已经成为了一项规矩,但是经手人仍然会得到变相的回扣。

铁路系统的另一弊端在于筑路。购买材料是其中的一大宗。但这一权利大半归于外国工程司之手,总办或督办该铁路的官员只能成为其分赃的一分子。购地与包工是筑路的另外两种弊端,作弊的方法都十分简单,无非是以少报多,以贱报贵及纳贿索贿而己。

铁路系统中最大、最复杂的弊端是养路。养路之弊,有属于收入者,有属于支出者,此二者虽有区别,但也有相因之处。这是因为已经建成的铁路,其客票、货票等收入款项,虽然不是专属于养路所用,但养路的各项经费,如员工的薪俸,机车车辆的添置与房屋、桥梁、涵洞等建筑,皆有赖于铁路客票及货票的收入款项。所以铁路上的收入,亦应归于养路项下。

收入之弊,在于客票者,其一曰:还魂票。什么叫“还魂票”呢?就是一票两用。例如上海至苏州,北京至天津,皆属于大站,上下的旅客很多。而每日往来的列车又有四五次以上。各有关站的办事人员便全体互相勾结起来,在第一次收到自上海至苏州、自北京至天津的车票后,便交给第二次自苏州至上海、自天津至北京的火车带回,再售给第三次由上海至苏州、由北京至天津的旅客。而第二次自苏州至上海、自天津至北京的车票,亦由第三次由上海至苏州、由北京至天津的火车带回,售给第四次自苏州至上海、自天津至北京的旅客。这是根据车票上规定的“原人当日可用”之语而作弊的行为。即使遇到了稽查,也不会引起麻烦。而且部派稽查与总局所派稽查亦必与其连为一气,这便更无败露的危险了。其二曰:私票。所谓“私票”,并非局外之私,而是局中之私。负责制票、管票、发票的有关人员与各站人员互相勾结,私自加制旅客上下最多的车站的车票,混合出售。到了呈缴所收用过的废票时,再照所售私票数目毁弃若干,使其不至于出现溢额。这便永无破露之险了。

收入之弊,在于货票者,一是在重量上以多报少,吞没运费;二是延长装运时间,使得一票再用。此乃局中局外互相勾结办理。用这种手段赚钱,较之客票更容易,数目也更多。

至于支出之弊,属于养路工程的,如加车辆,增岔道、添涵洞、换枕木等种种,皆有利可图。而最大的弊端,莫过于改建车站,大兴土木。现仅举一事为例:中国已建成的铁路中,京奉铁路是最先建成的,赚钱也是最多的。其历年所呈缴的盈余,除清偿借款外,还筑成了一条京张铁路,不能说是无成效。按照规定,这条铁路的养路工程司,在借款未还清以前,其位置是不能动摇的。于是,各有关人员为了保住位置,作出了种种计划,将该路收入之款尽量使用,不使其盈余过多,以此来延长债权的年限。所以在北京改建两个车站,挥霍了千余万元,在唐山改建车站,又挥霍了数百万元。当此项计划开始之时,恰值邮传部刚刚成立,该部尚书根本没有铁路知识,遂为左右所蒙蔽,不加考虑便轻率地批准了,使这一千几百万元的有用之款徒然浪费掉了。从此以后,铁路当局还利用外国工程司的这种保留债权计划来营私赚钱,所以,铁路的收入虽日有所增,而支出的速度却较之吸入更快,这也是国家贫穷的一个原因。

今日的铁路,似乎已成为交通系的一项私产,若有非本系人员进入,则惧其举发,必全力将其排挤出去,以巩固该系的势力。

二、航运,高超的舞弊手段

中国的航运业,自海禁后开始发达。其首创者为招商局,性质为官商合股,当时的总办是盛宣怀,其规模宏大,堪与外商的怡和、太古并驾齐驱,被世人称之为“三公司”。招商局的航行路线,在内地则贯通长江流域,在外海则南达广州,北至天津塘沽和秦皇岛,实为中国最大的航业公司。

但是,公司越大,弊端也就越多。何况在招商局初成立之时,总办之下的重要职务,大半都为官僚中最善钻营者担任。这些人的月薪颇优,而办事都极其腐败,凡与此辈有亲戚、故旧之情谊者,往往出二等舱的船价,乘坐头等舱位,或是出三等舱的船价,乘二等舱位。与其交情稍厚的人,甚至有不出船价,竟然乘官舱。而茶房对他们的伺候,较之出钱者尤为殷勤。一条船的舱位是有限的,有势力者既然能够出廉价而居优位,那么无势力的人在乘船时,便有购头等舱票而退居二等者,也有购二等船票而退居三等者,轮船起航后,常常出现因舱位而发生争执的事情,真乃航运史上的怪剧也。

三等舱的旅客,在航行中是最苦的人。因为船上的茶房、仆役等常常在旅客上船前便将自己的铺盖安放在三等舱内,占去旅客的位置。等到旅客上船后,三等舱内已经无地可栖,旅客们不得不坐卧在甲板之上。路近者尚可忍耐,而路远者便不堪其苦了。于是远道的旅客便与茶房商议,请其代觅一个略为舒适的地方。这时茶房就索费一元或八角,然后取走自己的铺盖,让旅客去休息。如此一来,旅客除付出船价外,还要付额外的住宿费。假若旅客惜财,甘居甲板之上,而其所歇息的地方又可以遮蔽风雨的话,茶房们便会以堆货为理由,迫使旅客离开,必要让其处于风雨交加之地。到这时,无论如何爱钱的旅客,也会向茶房付费,以免除一时之苦。

长途旅行,除坐卧休息之外,饮食也是十分要紧的事情。按照轮船上的通例,乘客的茶水饭菜等皆由船上供给,听起来似乎很好,但是,厨役、茶房等亦因此而生出弊端。轮船始航之日,饮食尚还可口,然而隔日以后,则泡茶没有开水,下饭的菜也难以下咽。乘客不堪其苦,只得出钱另购。此时,厨役、茶房等便将饭菜的价格抬得十分昂贵。某人曾乘轮船自天津至上海,在旅途中食用鸡蛋两只,被索洋一角;白鸡一盘,被索洋四角,仅仅三日的航程,一个人就要多用四五元钱,若按全船乘客来计算,这些人所获之利可想而知。

轮船到港之前,茶房、水手等还要向乘客索要小费,而且毫不客气,就像催租一样,对待三等舱内乘客就更加粗暴了。如果乘客的手头较紧,面露为难之色,茶房们便当场对其进行羞辱,有时还要乘旅客忙于上岸之时,藏匿其行李。轮船到港以后,必有招客挑夫蜂拥上船,兜揽生意。这些人与茶役们的关系很好,若茶役对某位乘客不满意,便会暗递消息,使这些人借端向乘客寻衅,甚至对乘客进行群殴。乘客准备与其交涉时,这些人却已经一哄而散,乘客只得甘认吃亏。更加恶毒的是,有时他们还会在旅客登岸的时候,将其挤落水中。

单身旅客乘船航行,切忌多带财物,也不可因贪图省几个钱而乘三等舱位。虽然头等与二等舱中也会有意外发生,但毕竟属于少数。而若乘三等舱位,且多携财物者,最容易发生性命危险。某乡的陆某人,家境贫寒,最初在上海某新剧社任职,因收入不足以养家,便入青帮拜某某老头子为师,后被荐入长江某轮船任职。仅仅一年的时间,家中经济顿时富裕起来,邻居们都认为他很能干,而不疑有其他原因。时间不长,陆某人身患狂疾,归家以后,有时持刀自砍其胸,有时以物自击其首,口中还自语道:“我欲朝山进香,为什么要把我投入江中?”一日,陆某乘家人不备,自投于江中。被他人救起后,陆某跪在地上说道:“各位不要多事,我不索命,誓不罢休。

”听到的人皆毛骨悚然,这时才有人怀疑他必有隐恶。后来,陆某人自杀而死。他死后,才有人说出,陆某人在轮船上任茶房时,有一位僧人乘船赴汉口,他的行李中不仅携有重金,另外还有珍物数件。该僧人所购船票为三等舱位,因被茶房占据其铺位,只得栖居于舱面铁栏旁。这位僧人患有腹泻症,中途在箱中取药吞服时,被陆某人发现其箱中所藏的财物。陆某人见财便起异心。待轮船行至九江时,陆某人乘天黑风狂,将该僧人推入江中,该僧人行李遂为陆某所得。不久,陆某辞去茶房之职,意图别营事业。当他与朋友一起游玩上海豫园,行至湖心亭时,陆某人忽然两目直视,伸手指着前方说道:“我已经找你很久了,原来你在这里。”从此,陆某人便落下了癫疾,并且不得善终。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轮船装货时的弊端也非常多。如果将货藏于仓房,看守的夫役便会随时窃盗;如果将货堆于码头,扛货的小工便会趁机捞取。等到货物装船以后,更须向船上的水手等缴纳小费,否则货物便会进水或是磨损,给货主造成很大的损失。一位经营米、豆业的人士说,有一次,他装运了八百石米,从上海运往天津,这些米均用布袋包装。等到了码头后一看,仓底的米有三十余包都被水浸了。当时正是四五月间,天气已热,这些米全都发了霉,亏损甚大。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没有向水手们缴纳小费,所以这些人故意用热水向米袋浇灌。还有一次,他装运了数百石黄豆,从大连运往上海,到达码头后便堆于栈房,等到出货时一过秤,每包都要亏好几磅。后来据同业所言,货物到港后,由小工用肩将货扛入栈房。这些小工们便用带有三角尖口的铁筒,一端插入包内,另一端则通连袖内的暗袋。小工将包扛起来一走动,豆子便从包内灌入袋内。就这样扛上几次,袋子就满了,然后小工们便借休息或小便之机,将其袋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于是神不知鬼不觉,仓内的货物便短少了。

以上所述,只是就航行长江、外海的大轮船而言,至于在内河航行的小轮船,其弊就更加多了。例如:在内河航行的轮船公司,其营业的方法,大都采取垄断主义,同行间的嫉妒倾轧十分厉害。凡有新成立的在内河航运的轮船公司,其航路所经,可能会对旧有的轮船公司不利,旧有公司必然会与新公司争相降价,以招徕乘客,即使因此而损失数万元,亦在所不惜。然而,轮船上的舵手,伙夫等对于降价却十分不满意。这是因为此等人的收入会变少,“捉黄鱼”为大宗进款。所谓“捉黄鱼”,是私载乘客的隐语。“黄鱼”指乘客,取其利厚味鲜之意。船价降低后,“黄鱼”就没有了。因为私载乘客,索要的价钱必须比公司的票价低,而船价降低后,乘客们都从公司购票,“黄鱼”便无法捉了。按照内河轮船的通例,大都以前舱载客,后舱则为舵工、伙夫等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