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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送女投亲 (2)

孙运来就跟春妮说:“我看还是让他们爷儿仨回五台,这样也方便。运达什么时间回来,再写信告诉他们!”

春妮说:“你说话也忒省心,人家不远千里来投亲,你忍心再让人家回去?这人虽没在家,可这儿也是人家的家呀!我一眼就和她对上眉眼了,我看我这弟媳是个好人家,我们妯娌俩投缘。咱家这五间草房足够住了,人家是留是走,还得人家说了算!你当大伯子的,少操这个闲心吧!”

柳士林一睁眼,天擦黑了。只听窗外淀水哗哗响,空气中弥漫着水草的清甜味。柳士林伸伸胳膊,踢踢腿,舒服极了。这才拍醒了柳氏姐妹。说:“二位小姐,醒醒神吧,别把脑壳睡扁了。”

柳媚头不离枕头说:“我还没睡够呐!”柳瑛说:“我早就醒了,就是浑身没劲。”柳士林说:“我知道你睡不踏实,说实话,千里迢迢来这里,却扑了个空。你说咱们是不是打道回府哇?”柳瑛咬着嘴唇半晌没说话。

柳媚趴在炕上,下巴颏贴着枕头说:“爹问你呐!”柳瑛还是不说话。柳媚一翻身坐在炕沿上,说:“你不说话就是同意回山西!”柳瑛气鼓鼓地开了口:“大人说话,你少插嘴!”柳媚说:“呦呦,你才比我大多少?不就那么几分钟吗?你还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柳士林看姐俩逗嘴,在一边嘿嘿一乐说:“别逗了,咱们明日回山西,就这么定了”

柳瑛说:“人家不定哪天回来,人不死,我等他一辈子。这里就是我的家!”

柳媚也鼓起小嘴说:“人家还没去俺‘家’呢,哪能就回山西?”

柳士林舒了口气说:“既然你俩都不想回山西,你就安心住在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家嘛。我告诉你,在这里可不比跟爹在一起,千万不可耍小性子。要尊兄敬嫂,多做家务,少说话,多干活。平时莫忘了习练武功,防身护卫,早晚有用处。我呢,你莫担心,我身体还硬朗着呢,还可以多活几年。将来你姐妹都有了安身之处,你爹我会勤来勤往,看我外孙孙呢。你妹呢,身子有孕,要去吕家。我把你妹送到盐山,找到吕方,我就回五台山去了。”

柳士林永远是个欢快的人,他边说边笑地看着姐妹俩。这一席话,却说碎了柳瑛的心。

柳瑛哭道:“爹爹是命苦之人,人到如今还为女儿操心。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确准。你想想,你得罪人家官家,人家能饶得了你吗!你回去还不是自投罗网?”

柳士林点着小脑袋说:“怕甚嘛?我先不去‘兴隆客店’他找得到我?我就不怕这个邪!”

想想父女离别,柳瑛呜呜地哭起来。见柳瑛一哭,柳媚也哭起来。姐妹二人抱头痛哭。二人一哭,惊动了隔壁的兄嫂。兄嫂急忙进屋,姐妹二人还在抽泣。春妮说:“大妹妹不要伤心,要住,咱这五间草房有你一半,不够咱还可以盖。要吃,咱守着白洋淀,有鱼有虾、有莲有藕。若不嫌弃你就住在咱家。有一件衣裳,咱姐俩轮着穿,有一口饭,咱姐俩伙吃。盐山方面,咱们已去信,啥时有了音信,二妹再去不迟。咱们大家住在一起,过得更快活、更热闹!”柳瑛说:“嫂子的好意我领了,但我爹故土难离。我妹子已经有了喜,她要去盐山。其实我怎么办都可以,只是考虑我爹年纪大,一个人生活不方便。若有三长两短,做女儿的后悔不迭呀!”

孙运来接过话说:“老伯,依我看,您不如就留在这里,这里就是您的家。运达不在有我呢,他是您的儿,我也一样孝敬您!”一席话说得柳士林没有了笑容。内心激动无比,用青筋的双手拉住孙运来,说:“贤侄,甚话都不用说了,就有你这句话,小老儿我比吃了蜜还甜!但我要带媚儿去找吕方。只要安顿好媚儿的事,我一定常住这东柳泊村。你们就是我的孩子,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这里也是我的家!”说罢,柳士林竟高兴得呜呜地哭了起来。孙运来说:“老伯,听侄儿一句话,今晚不走!要走就明天走,我怕天下不太平,兵慌马乱,行路不安全。如老伯趁夜走,侄儿心里难受。”不等柳士林开口,便指使春妮说:“马上上菜,我陪老伯喝两盅。”柳士林一辈子两件事::练武、喝酒。一听说上酒,这小老儿缺牙的嘴便咧开了,那精神头一下增了几倍,冲柳媚一乐说:“今晚咱就不动身了,你大哥陪爹喝酒,让爹今晚喝个痛快!”

桌上摆满了冷盘热荤:麻酱凉拌秋黄瓜、卤香花生米、干炸辣泥鳅、切肘子。炖鲶鱼、一锅鲜。这是地道的白洋淀风味。一瓶老白干,柳士林见酒就高兴了。门牙没几颗,但有后槽牙,凉菜、荤菜都嚼得动。爷俩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将起来。柳士林早就耳闻老白干酒,只是久闻无缘。今日得口福,果然味道不一般,干、冲、香、爽。一杯进口,先在嗓眼里打转转,然后咕咚一声咽下,浑身润热,酒劲虽大,但不上头。就着白洋淀风味酒菜,二人喝了一个时辰,老少没醉。吃了点饭,孙运来便陪柳士林睡在东房。春妮和柳氏姐妹睡在西屋。

两只猴子一直在跟柳士林要吃要喝,不但吃了酒菜,而且还偷喝了白干酒。两只猴子怕孙运来训斥,便进了临时马棚,骑在马背上。马想扔掉它,连蹦带跳却甩不掉,最后只得屈服了,因为两只猴子会给马挠痒痒。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人说笑不断。说了前世说后世,说了眼前说往后,说了喜事说愁事,说了男人说女人,都恨不得将心里话都抖落出来。柳瑛见嫂子是个直性子人,说话投缘,心里特别高兴。眼见嫂子身怀有孕,自己留下来,定能助嫂子一臂之力。不由想起柳媚,和嫂子怀孕时间不相上下,爹能照顾好吗?三人中只有自己没有,心里不免惆怅。三人连说带笑,不知几时都进入了梦乡。三个女人做了三个梦,那梦中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谁也不愿说。

当柳士林醒来时,已是日升三杆。看身边,不知后生几时起身走的。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下炕洗漱。

早饭已摆上了饭桌:精米稀粥,白面玉茭面花卷。腌地梨,小葱沾面酱。这样的饭,柳士林可没吃过。孙运来用五斤鲶鱼换一斤精米,共换了三斤,吃了两顿。柳士林吃完早饭,准备行程。走到院里一看,三匹马打着响鼻正在刨蹄。孙运来昨夜爬起四五次给三匹马加草添料。孙运来没喂过马,只知马、驴、骡夜里要添草加料,白天才有力气干活。孙运来喂完马,便点火做饭,这时春妮也起来,二人很快就做熟早饭。两姐妹醒来起炕洗漱。柳媚又装扮成一个小伙子,可那张脸象个“俊戏子”。

春妮在镜子里看见“小伙子”,指着镜子说:“妹子,你可别介呀,那张小粉脸儿,可要化丑点儿呀,要不,指不定哪家的小闺女儿跟着你后头转磨磨哪!”

柳媚一噘嘴说:“嫂子净逗我,”“嫂子就爱看你那噘嘴胖舌的小样子!”

爷仨吃完饭,孙运来把马牵出院外。三匹马带了草料,又给柳士林装了一葫芦老白干。柳士林拉住孙运来的手说:“贤侄,草料就不用带了,我们爷儿俩只骑两匹马就够了。这匹马留在你这里,愿用愿卖随你便吧!”孙运来说:“这匹马先让我喂着,老伯尽管去桑洲,如找不到吕方,您可和二妹回来。这里就是咱们的家。”

柳士林泪眼模糊地说:“放心,感谢贤侄一片孝心!”

春妮拉住柳媚,迟迟不忍松手。柳瑛搂住妹妹,眼泪扑簌簌落在地上,半天才说:“路上小心自己的身子,照顾好咱爹!”还想往下说,但已说不出话了。柳瑛走到爹跟前,说:“爹要保重,路上小心。甚事,可来信。我好放心!”谁知,这父女、姊妹一别竟是一场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