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拳行天下
1609400000025

第25章 还乡

吕方、孙运达二人穿山林,过河涧,晓行夜宿,走了四天,终于来到张果老山下亲人的坟前。三年过去,坟头上的篙草已长半人高,周围的花草放着清香。坟头上又增新土,说明有人在清明时节代他二人填坟扫墓。心里万分感激。孙运达一见坟头,如见故人,倒地哇哇大哭。四只猴子围在坟圈或蹲或趴在地上,似乎也想逝去的主人。摆上祭品,点上香火,烧着冥纸,二人哭得死去活来。哭罢,看看天色不早了,还不见王师伯,心里有点着急。心想,是不是王师伯忘了三年前的约定?二人正在疑思,从山沟里走出几个人来,一见吕方和孙运达便说:“二位可是王镖师侄儿?”

吕方一看面熟,便说:“恨我眼拙,三年前咱们在此地见过面?”

来人说:“我便是王镖师的大弟子!”

孙运达说:“不知大师兄已到,小弟在此有礼了。”

大师兄说:“三年前,师父告诉我,三年后六月二十五日在此等候二位。”

吕方说:“三年前,我们和王师伯约定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脱身?”

大师兄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仵作来勘验回到县衙,禀告了县太爷。我师父回县城,县太爷将我师傅唤去,要细说端详。我师傅如实说了。县太爷要师父供出凶手。我师父说,具体实情,我也不知谁是凶手。反正一家死了四口,十具小鬼子尸体没看见。此事就算不了了之。丧葬完事,听说日本驻华总领事向中国政府提出抗议,要求追查杀害十名日本侨胞的凶手,要求严办!上发下达,公文下发到阜平县衙,要求调查此案。县衙便将我师父一干人等抓捕入狱。我师父一口咬定,是日本浪人开枪杀死我同胞,谁杀死的十名日本浪人,谁是凶手不知道。我师父被严刑酷打,至死不招。县太爷无证据,只好把我师父关在牢里。一年后被众师弟赎出,可怜我师父,心情激愤而得了暴病,没几日便去世了。”

吕方、孙运达一听王师伯为自家事而遭不白之冤,如万箭穿心,悲痛不已。不由得恸哭失声。吕方泪流满面,请求道:“大师兄,我们要去王师伯坟前祭拜,哪怕让我们烧点坟头纸,哭诉几声,我二人心里也舒坦一些!”

大师兄说:“我师父临终前,曾嘱咐我们,不许你二人去上坟。因为那场杀鬼子血案还没完结。县衙已知打死十个小鬼子的凶手三年后的六月会来迁坟捕快一直没停止调查和追扑。师父临终还有个嘱托。”吕方二人说:“请讲。”大师兄继续说:“我师父有一个好友,好友的儿子是当地的穷秀才,五年前得肺痨过世。好友一直痛苦郁闷。因为他的儿子虽成年,但没有完婚,就作了孤魂野鬼。没有机会给儿子配个阴亲,心里非常懊丧。我师父说,三年后吕贤侄来迁坟,贤侄女生前也没成婚,女子单亲不能入祖坟。若无大碍,可否赞同在此地结为阴亲?也算完成师父的遗愿。”

吕方听了,让孙运达拿主意。孙运达说:“没成婚女子过世,是不能入祖坟的。这是各地都一样的风俗。”吕方说:“既如此,就遵从王师伯的遗愿,配个阴亲岂不两全其美!”

大师兄几人非常高兴,说:“那现在就告诉亲家派人来车。咱们分头去找三挂马车,拉棺罩和黑布棚。今夜挖坟起墓,务必在天亮之前完成。”

傍晚,大师兄带来十余人、阴亲家来十余人、赶来四辆马车。用黑布罩住坟圈子,点亮三盏马灯,轮流换人挖土起坟。只用了一个时辰,便把四口棺木起出,装上四辆马车,藏獒“黑狮”那口小棺材装在吕班主那辆车上。大师兄一见完事,让人们按原型状重新起坟,并把原来的坟头草栽在坟上。用此法遮避官府耳目。

五辆马车一字拉开,静悄悄地绕开县城专走小路。走到一个三岔口,阴亲家把吕茗棺木拉回祖坟。吕方、孙运达二人低头哭泣,轻声喊着吕茗的名字,一直到看不见车影、听不见声响为止。从此家人不再伤心了,因为孤魂野鬼终于有了归宿。三辆马车连夜赶路。孙运达推着那辆两轮车,猴子蹲在车上打瞌睡,吕方拉着梢子,紧随马车而行。又走出五里远,大师兄说,眼前这黑乎乎一片,就是我师父的坟地。吕方、孙运达放下推车跑到坟地,点上冥纸,小声哭泣,拜了三拜,这才起身推车而行。

大师兄说:“路途遥远,事情多变,每辆车随车二人,这是为了一路安全,也好应付随时发生的事情。送到这里分别,祝二位师弟一路平安。”

马车继续前行。突然发现对头路上有人提着马灯,一边走一边喊:“干什么的?”

随车人答话:“送灵车的。”“为啥不走大路?”“大路远哪!”“为啥不点马灯?”“灯里没灯油了!”“去哪庄?”“去左各庄!”这几个人是县衙巡逻队的。他们提着马灯,背着快枪,走近马车,照着棺木问:“刚才是不是你们点烧纸啦?啊?这事也怪了。送灵车为啥不白天送,非晚上走?再者,谁家起灵一起送三口棺材?”

用马灯照照每个人,最后看到吕方和孙运达的小推车,小推车上还站着四只猴子。“咱县太爷说话果然灵验,破案就在这几天。今天怎么说?三年前一起杀死十口日本侨民,是不是你们干的?啊?你以为三年就躲过去了?躲过初一可躲不过十五。人家小日本外交领事一直在追查此事,现在还说什么?你们这些人全跟我去县府,也合该我们得赏。”说罢,这个人端起快枪一指:“走吧!”吕方对孙运达低声说:“看来得出点血!孙运达说:“先看看再说。不行就收拾了他们。”吕方说:“先看我的。”吕方从包里掏出二十块大洋,凑上前去。“我看弟兄们晚上辛苦了,找个地方烫壶小酒喝,怎么样?”说完就往每个人手里塞两块大洋。

提马灯的用马灯照照吕方:“你是干什的?这点东西来打发叫花子?”

吕方嘿嘿一乐:“俺们是走江湖的,穷得丁当响。”顺手又给每人两块大洋。

提马灯的说:“这还差不多。听口音不是咱本地人,至于有啥事,咱也管不了,只当没看见。眼不见心不烦吗,县府不追究就算了。这年头,干啥事别认真,就是睁一眼,闭一眼!哼,咱中国人的事还管不过来呢,哪还有闲心管那小日本子的死啊活地。你们快走吧!马车继续往东南方向走十几里就可上官道。”

吕方看金钱起作用,一边满嘴说客气话一边喊马车加鞭快走。马拉两轮花轱辘车,车重,路难走。一夜走了四十里。天一亮,才知已出了阜平县界。这样风餐露宿半个月,才回到了响头村。吕方和孙运达先赶到桑洲。吕方的大伯在桑洲作买卖。大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早已出阁。按当地风俗,兄弟们按排行过继,如老大没儿,老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就要过继给大伯。吕方一家在阜平遇难,吕方给大伯写过两封信,已把事情前因后果写清楚。大伯接信后,大伯老俩口哭了好几天,可怜一家死了四口,伤痛了大伯的心。大伯听说迁葬灵车已到家乡,便雇一辆马车,拉着老伴、叫上姑娘一齐回到了响头村。这次迁葬仪式很简单,没邀更多的亲朋好友。乡亲们问起嘛事伤了一家死了四口,吕方没敢说真情。只说三年前一家在外得了伤寒痢疾,最后不治死了四口。迁葬已毕,吕方、孙运达为感谢阜平来的师兄弟及车把式,每人给了十块大洋,供返回的车脚费用。

大伯要吕方和他一起回桑洲,吕方便把小车扔在家里,和孙运达带上四只猴子随大伯去了桑洲。来到桑洲,想给师尊、师叔写信,再给岳父及柳氏姐妹报个平安,谁知事多耽误了。孙运达住了两天要去外寻兄,大伯告诉他,咱们这里西北方有个白洋淀,咱们西南方,有个衡水湖。你可先去白洋淀最好。孙运达去寻兄,吕方也想同去。孙运达说:“当年你没守孝三年,你现在应该守孝百日。”吕方说:“你一人去我不放心。”孙运达说:“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好了,保险没事。我去后肯定能很快找到我哥。”吕方问:“为嘛呢?”孙运达说:“第一,我哥俩是双生,长得一样。第二,我带两只猴子,更惹人注意。如果我哥住在水边,他肯定会打鱼摸虾,肯定会上市变卖,上哪去呢?集市上!这样认识他的人多了,见到我,自然就认识我了。以此找线索,我准能找到我哥!”吕方说:“有道理,这四只猴子你带两只小猴,有机会给它们寻亲配对。这两只老猴就归我吧!”

孙运达又摸袋子里的大洋说:“我身上带不了这么多钱,留给你一半。”吕方不干,孙运达说:“就这么办!”

二人又把去白洋淀寻亲的事和大伯商量,大伯说:“孩子,找到你哥,你也回到大伯这儿,找不到你哥,你也回来!这也是你的家!”说是说,真到分手时,吕方、孙运达心里可就难受了。二人一边走,一边哭。二人拉着手就不松开。吕方说:“哥呀,你一走,就不定何时再见面呢!”孙运达说:“看你说的,没那么严重。找到家,我就给你来信。你在大伯这里安心守孝,过不久,咱哥俩又会聚在一起。”吕方却不依,哇哇大哭起来。孙运达奇怪,吕方从来不爱哭,今日却为何号啕大哭?孙运达心里也不是滋味。鼻子一酸一酸,也忍不住哭起来。吕方说:“咱父母姐弟遭小鬼子残杀,他们死得可怜。但我却不能报杀父母姐弟之仇。所以,一想起此事,我心头难忍,便哭起来。今日大哥远去寻兄,不知何时再见,我伤心。如咱兄弟在一起报仇,必能出一臂之力”孙运达沉思良久,咬着牙说:“好,我一定很快回来。你等我,咱哥俩去找小鬼子报仇雪恨!”

兄弟二人一步三回头分手而去。远去的小猴子一直在向老猴吱吱叫唤,它们也不忍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