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这是?”我拉过护长。
“院领导来看望和慰问伤员了。”
“太好了!”老沈眼中一亮,“我正需要这样的镜头。”
询问了一下伤员的病情和术后情况,老院长代表全院员工向灾区伤员表达了深切的慰问,并送上慰问金,嘱咐伤员好好养伤,早日康复。
这时,大爷咳嗽了几声。老院长走上前,双手按住大爷的前胸和后背,仔细听了听他的呼吸:“您是不是有哮喘?”
“是啊,好多年了。”大爷一脸惊愕。
老院长转身示意医务处处长:“跟呼吸科联系联系,给大爷治疗一下。”
“这怎么好意思!”大爷激动的拉住院长的手,“不用麻烦,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老院长拍了拍大爷的手,又对护长说,“要好好照顾大家,还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一定!一定!”护长笑了笑,“院长,跟您汇报一下。我们给大家定的餐都是三菜一汤的标准,大爷说太浪费了,坚持只肯要一个,把另外的原封不动退给我们。您给做做思想工作呗。
大爷,您这让那些一年吃掉一个三峡工程,打完饱嗝儿打白条的人民公仆们情何以堪呐!!!
“这可不行啊!”老院长哈哈一笑,“要吃饱,更要吃好。养足了精神,等老伴儿好了,还得回去重建家园。您说是吧?”
“是是是。”大爷连连点头。
“你们院长是喜来乐啊!听他咳嗽几声就知道他有哮喘!?”老沈有些不敢相信。
“凭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这个问题……”正揶揄他,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
“是江聆吗?”
“请问你哪位?”
“这么快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我走到走廊的窗前,仔细一琢磨,是她!
“单总?”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叫我小单就好了。”
“有事?”
“我听说你们医院转来了几名地震伤员,为给灾区人民奉献爱心,我们集团打算向贵院赠送一批医疗用品,聊表寸心。”
“你们有心了,我先代表伤员谢谢你们!”我转念一想,这事儿黄主任怎么没跟我提过?
“哪里哪里,应该的。我刚跟黄主任通过电话,她告诉我今天刚好在拍摄一期关于地震伤员的《健康社区》栏目,能不能顺道把我们的捐赠也拍一下?”
“这个嘛……”我看了一眼老沈,“我跟编导商量一下,稍后给你回复吧。”
“好的。我们的车已经在门诊门口了,如果有时间,你能不能过来接我们一下。这医院太大了,我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地方。”乖乖,这娘们儿先斩后奏了。
我跟黄主任确认了一下,把情况跟老沈一说,老沈想了想,点了点头:“怎么说他们也出了不少银子,这个面子都不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女的真不简单。”我把工作证往脖子上一挂,“你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带单帆一行来到病房,我找上行政副院长和医务处处长,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捐赠仪式。拍摄采访结束后,单帆又盛情款款的邀请我和老沈一同共进晚餐。本想借故推托,一寻思也许能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来,我一口答应下来。
除了和大家一起聚会,姚遥和芊芊平时是决计不会让酒精及含酒精饮料出现在我视线范围三步之内的。业精于勤,荒于嬉,久不操练,生疏不少,几杯白酒下去,肚子里跟烤鸡翅似的,火烧火燎。
“江哥,沈哥,敬你们一杯!”这小娘们儿套近乎的功夫真不是盖的。
“不敢不敢。”我和老沈连忙起身。
放下杯,单帆从包里抽出几个信封,推到我和老沈的桌前。
“这怎么好意思?”老沈谦让了几下就装进兜里。
我笑了笑,自顾自的演起了双簧。
“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点小意思。”
“这怎么好意思?”
“意思意思。”
“您真有意思!”
“其实也没别的意思。”
“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哪里,哪里,是我不好意思。”
单帆笑得一手捂肚子一手抹眼泪:“你还真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哦?”我一怔。
她似乎意识到有些失言,掩口笑道:“你上回不也是三言两语把我们方总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更加确信,眼前这个女生,和两年前的我,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散席后,先把老沈送回了住处。路上,我正盘算着怎么再约她一次,眼前递过来一个信封:“这是你落在桌子上的。”
“无功不受禄,这个我受之有愧。”
她微微一笑:“这是你应得的,要是再推托,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我灵机一动:“要不这样,哪天你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权当借花献佛了。”
她显然没有料到,先是一愣,随即表现出一种出乎我意料的热情:“好啊!我来选地方!”
我笑了笑:“必须滴!”
“一言为定!”
“站住!”
灯骤然亮起,眼瞅着我的手离房门把手只有半步之遥,功亏一篑……
“鬼鬼祟祟,蹑手蹑脚,满身酒味南城车站都闻得到。你去哪鬼混我不管,但违反了规定就必须接受惩罚!”莫芊芊双手环胸,眉头紧锁。
“这个……我可以做出解释。”
“什么事啊?”姚遥揉着眼睛,嘟嘟囔囔的走了出来。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芊芊回过头来。
听我添油加醋的一比划,姚遥惺忪的睡眼从新月一下子抡成了满月。
“那太好了!如果她真的知道,我们就有故事听了!”
敢情你一直在等着听我笑话呢……
“你啊,也别高兴的太早。照你说的,她那么精明,就是知道也未必肯告诉你。”莫芊芊一屁股堆在沙发上,意兴阑珊的打了个哈欠。
“我就是抠也要从她嘴里抠出个一五一十来。”我攥紧了拳头。
“还有个法子。”芊芊冲我一挤眼,“色诱!”
“色戒看多了你是!”
“我也觉得她对你挺有意思的。”姚遥笑嘻嘻的附和着,“要不让我们也跟你一起去,看看这位单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少在那瞎起哄。”我切了一声,转身要进房。
“那好!”芊芊头发一捋,“某人承诺过,除了大家聚会之外,他要是没管住肚子里的酒虫,怎么办?姚遥!”
“家务活全包一个月!”
“行行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
“你们俩中选一个,假装我女朋友。不然我怎么跟人家解释。”
“这好办。”芊芊想也不想,把姚遥往前一推,“现成的。说好了,不准揩油!”
姚遥的脸蹭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我才不要!”
芊芊软硬皆施,威逼利诱,姚遥就是不答应,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我假装失望的耸了耸肩。莫芊芊咬了咬嘴唇,恨恨的骂了一句:“妈的,便宜你了。”
“我说你们俩怎么找不到男朋友。等你们这工夫,都能换上好几个了!”我看了看表。进去都快40分钟了,俩人还在房间里磨磨唧唧。
“又不是去见老情人,你那么激动干嘛?”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侧身正要揶揄几句,舌头伸了伸,硬是没缩回来。
热情浪漫的田园碎花式波西米亚长裙,配上一件纯白短袖半透明针织衫,粉红色的蝴蝶结把姚遥衬得越发俏皮可爱。漂亮,漂亮得眼睛都会要得癌的那种。她身边那位却是一身乌鸦黑,墨镜、吊带背心、牛仔短裤、连腿裤袜,从头黑到脚,与酸奶般的肤色形成一种强烈的头晕目眩的反差。
“你这是去吃饭还是奔丧啊?”我推开房门。
“你入殓那天,我一定穿这套去给你送行。”
“那我得挑个好时候,别把你给冻着了。春天怎么样,花圈也不用买,直接扯几把野花给我供上就行。”
当看到我身后的姚遥和莫芊芊,单帆的笑容像是嗤的一声从脸上撕了下来,变化之快都快赶上房价了。她对于我的问题要么就答非所问,要么就笑而不语,避而不答。吃到一半,单帆就借口家中有事,匆匆离开。想打电话问她到家了没,手机已然关机。
“我猜,你之前该不会是把人家始乱终弃了吧。”芊芊撇了我一眼。
“有哪个女的被人始乱终弃后,还会兴高采烈的去应一个对她完全没有印象的负心人之约?”我朝莫芊芊轻轻点了点脑袋,“叫你们别来,你们不听,全给你们俩搅黄了。”
莫芊芊瞪着我,想要反驳,又自觉理亏,气鼓鼓的扭过头去。
“那要不你再约她一次?”姚遥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算了,她连电话都不接。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看到你们以后她情绪会有那么大变化?”女人的心思真让人琢磨不透。目前唯一能通到彼岸的桥就这么声在眼皮子低下塌了,不知道还得绕多长的远路。
“人家看上你了呗!”
“别把你那些肥皂剧的狗血情节往我身上套。你说她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我还能勉强接受。”
“信不信由你。”莫芊芊哼了一声,“你姓江,她姓单,亲妹妹?亲你妹啊!”
……
电视台第二波报道灾后重建的新闻小组即日就将启程前往灾区,这意味着小王八结束采访任务返程的时间将近,穆箐却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之意。我们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出了茧,穆箐才勉强答应先回,等情况稳定了再从长计议。小王八怕小敏一个人开车太累,就没有跟随电视台的大部队。
要说这造化弄人也不分个时候。行至某地,箐姐忽然叫小王八停车。掏出照片一看,发现这儿就是当初小王八拍下小牧童侧面的地方。箐姐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人。终于,遇上一老头说认识,听说那人来自藏南,跟藏区的一些志愿者在这待了几天,往都江堰去了。急忙折回都江堰,找了好几天也没见这么个人。箐姐心一横,让小王八和小敏先回广东,她要去藏南,苦劝不听,连我们的电话都不接,穆靖气得把手机都给摔了。小王八没辙,跟小敏一合计,决定跟穆箐一道去寻。穆箐不肯,小敏说几个人来的,就几个人回,只能多,不能少,坚决不让她一个人走。
可没想到刚过了两天,我一开门,小王八和小敏俩人一脸倦容的站在门口。我立马转身走进房间,拿出包来收拾衣物。
“你这是要去哪呢?”
“穆靖知道他姐没回,十有八九会掐死我的……”
“她乘我们睡了,留下张字条,一个人走了……”小王八把纸条平摊在桌上。
“我们追了很远,地方太大,岔路太多。那边人多车杂的……”小敏低着头,不时向穆靖偷偷瞟上一眼。
穆靖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脑袋。
“箐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姚遥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