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请君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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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大爱无疆 (2)

我给何主任去了个电话,得知她在四川的家人也都安好,顺便聊起了有伤员送到了我院的事。

“在遭受巨大的灾难和痛苦时,大多数人会选择沉默和麻木,试图去压抑一些负面情绪。情绪是个弹簧,越压抑反作用力越大。必须要进行正确的心理干预与援助,让他们的情绪得以宣泄和释放。”

“要是你和郭主任还在这就好了!”

“找几个四川老乡跟他们多沟通,会有助于他们心理创伤的恢复。”

晚上,医疗小组开会通报了四位伤员的伤情。中年大叔小腿粉碎性骨折,大娘颌面部和背部被刮伤,右手神经损伤,出现功能障碍。跟我同车回医院的姐妹俩,姐姐脊柱被压伤,所幸伤得不重。病情最严重的是之前我在病房门前看到的那位大爷的老伴儿,骨盆被压碎了,要进行多次手术。

回到家已经9点多了,姚遥给我留了些饭菜。一整天就早上和中午吃了几个面包,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冲完凉正上网,收到一个新邮件提示,还没来得及点开,小敏砰的一声推开房门。

“他跟你联系没有!?”

“咋了?忘汇报了?”

“两天了,一个短信都没有。打过去关机!”

我点开新邮件一看,是小王八发来的。附件是一个视频文件,下面留了一句话:手机没电,充电即回。

点开视频,我把播放窗口放到最大。画面有些模糊,而且抖得厉害,大概是手机或者小型DV拍的。吆喝声,喧闹声,垮塌声,叫喊声让我们听不大清里头在说些什么。镜头一转,我看到了梁台,正在一辆卡车前搬运着帐篷、水等救灾物资。过了一会,听到里头有人高声叫道:“快,快,过来搭把手!”视频一下就黑了。估计是拍到这里,他就跑去帮忙去了。小敏胆战心惊的点开看了又看,始终没见着她男人的脸。就在她打算关掉视频,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我一惊:“等会儿!”

“怎么了?”她们仨被我吓了一跳。

我把视频拖到2分12秒,梁台正在搬运物资的时候,身后出现了一个人的侧面。

我暂停了画面,指着这个人:“你们见过没有?”

芊芊、姚遥和小敏仔细端详了半天,都摇头。

我想了想,拨通了穆靖的电话:“有空没?赶紧过来一趟!”

“出什么事了?我正值班呢!”

“大事儿!对了,你有没有那谁谁谁的照片,找一张过来!”

“谁!?”

“小牧童!!!”

“像不像?”我用鼠标在那人头像上画了个框。穆靖低头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屏幕。

“你在哪见过他照片?”穆靖呼吸有些急促。

“元宵节那晚,在你姐那儿。”

“是有点像。”芊芊拿过照片,“可是,视频太模糊,就能看到个大概,就这么下决定是不是太武断了啊。”

“是啊是啊。”姚遥连连点头。

小敏甩掉拖鞋,双膝盘坐在我床上:“那要不干脆让箐姐来认!”

“不行,绝对不行!”穆靖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

大家都不吭气儿。

“走,陪我下去整两杯。”我拉开房门,冲穆靖一仰头。

“在没弄清楚之前,拜托大家帮我保守这个秘密。”穆靖一脸凝重,小娘们儿你看我我看你,点了点头。

“是他,对不对?”

穆靖不吭声,自顾自的干了一杯,又满上。

我一把夺过酒瓶:“小牧童的照片我只见过一次,你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没理由认不出来。”

“是他又怎么样?”

“那就应该让你姐知道!”

“你说得倒轻松!你考虑过后果没有!?她要知道了肯定会要去找,那边现在余震不断,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我就这么个亲姐!”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那你就忍心让你姐每天守着这个空荡荡的白房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弹着那歌不成歌,调不成调的曲子!?”

穆靖语塞,低头喝起了闷酒。

“比真相残忍一百倍的,是隐瞒。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我们。”每当想起这句话,我就想掐死小王八那犊子。

“可是……”他把头埋进臂弯。

我拍了拍穆靖的肩膀:“我们没有资格帮她做决定。你也不行。”

当我把时间定格在2分12秒,箐姐的身躯微微一晃,我知道,错不了!

“这是在哪拍的?”箐姐声音微微发颤,双拳紧握。

“他就发了这个邮件,手机没电,现在也联系不上他。”小敏小心翼翼的望了我一眼。

“你知道他们的路线吗?”

“你想干嘛!?”不单是穆靖,我们几个都是心中一凛。

“把你男人的电话号码给我!”箐姐并不答话,回头盯着小敏。

“我跟你一起去!”小敏一仰头。

“你们俩疯了!”我和穆靖大惊失色。

芊芊和姚遥赶忙上前拉住两人,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太危险了。”

箐姐搂过二人,在她们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两人涨红了脸,松开手。

“你们俩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穆箐上前一步。

穆靖恶狠狠的瞪着我,目眦欲裂。

“我一定会回来!”箐姐搭着我俩的肩膀,朗声说道:“与君再奏一曲笑傲江湖!”

都说美人如酒,穆箐的酒精度至少在65°以上……

当天我就给小王八去了个短信,若干个小时后他回了一个字:“干!”

晚上,客厅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小敏在电话里与小王八激烈的争辩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谁也不敢上前去劝。第二天,箐姐和小敏搂了几件衣服就准备上路,我和穆靖搭手搬了几箱东西到后备车厢。

“你们俩用得了这么多吗?”我眼瞅着箱子上硕大的“安尔乐”三个字,大吃一惊。

“你个瓜娃子!”小敏白了我一眼:“现在那边缺的很。”

姚遥和芊芊一人提了满满一旅行包,往后座上一扔:“牛肉干,猪肉片,火腿肠,方便面,饼干,牛奶,茶,你们俩一个礼拜没饭吃也不会饿着了。”

“还有。”芊芊从身后又拿出一个盒子,“这里有一些常用的医疗用品和药物,创可贴,棉签,碘伏,绷带,感冒药,消炎药,抗生素什么的,我和姚遥把能想到的能用得到的都放进去了。我还写了一张所有用品的使用说明和禁忌,如果真遇到什么情况处理不了的,立刻找当地的医疗救护人员或者跟我们联系。”

穆靖干咳了两声,解下身后的包:“这里面有一万块现金和一张银行卡,密码是卡号末尾的6个数字,缺钱说一声,我立马给你打钱。”接着,他又把头伸进车窗:“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平安回来!”

箐姐眼眶微红,轻轻搂了搂穆靖的肩。

“还有手电筒,地图,绳索,镊子,扳手,电池,刀。”我接过包,顺手扔上了后座,想了想,又拎起包来,拉开拉链,“刀还是留给我吧。”

“你要刀做什么?”

我苦笑一声,在肚子上比划比划:“你们要是有一个回不来,我只好剖腹谢罪了!!!”

她俩走后,穆靖一直没搭理我,直到箐姐打电话过来说已经跟小王八顺利会师,他才不情不愿的给我报了个信儿。电视新闻老在播报哪儿又山体滑坡了,哪儿又坍塌了。屏幕上的石头蹦得正欢,砸得我们却是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小王八走后,每周一期的《健康社区》的采编任务就落在老沈和我身上。幸亏在开播前存了些“货”,还能顶上一阵子。可老这么坐吃山空,寅吃卯粮,地主家余粮也不多啊。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把这四位伤员在我院就医的事情拍成一个系列,既是热点,又是亮点。

医院给每位伤员配了一部手机,方便他们跟四川的家人联系。经过心理科的初步心理干预和安抚后,大家的情绪明显比来时要开朗了许多。当回忆起那场噩梦时,大家除了心有余悸,更多了一分对未来生活的担忧。

眼前这位小腿粉碎性骨折的中年大叔,今年45岁,地震发生前,他刚从田里劳作回来,躺在床上还不到十分钟。“房子晃起来,我站都站不稳。我老伴在外头拼命喊,快出来,快出来,就是挪不动脚。”大叔指着天花板,眼中尽是惊恐,“房梁和屋椽眼看着就往下倒,顶上的瓦乒乒乓乓的砸在地上。我心想完了,出不去了。”

“您的家人都安全吧?”

“我老伴儿在外面猪圈喂猪,地一晃,她就跑出来了。儿子在成都上大学,捎信过来说没事儿。”他长长的松了口气。“我使劲儿爬,刚到房门口,就听到轰的一声,塌了,腿被房梁压着,我老伴就大声在那喊,路边赶过来几个人,把我挖了出来。”

“这次地震,您家里受的损失大吗?”老沈抽了张纸,擦了擦汗。

“房子是我去年年底才新盖起来的,住了还不到半年,东拼西凑欠了不少债。”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大叔的伤心处。“我娃儿懂事,给我打电话说,书不念了,出去打工挣钱帮家里还债。”说着说着,大叔拭起了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您放心,党和政府会帮助大家重建家园的。您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定要安心养伤,争取早日恢复健康,生活总是充满希望的,对不对?”老沈安慰道。

如何让他们重拾对生活的信心,比让他们走出地震的伤痛更困难,更迫切……

第二位接受采访的,是跟我同车回医院的姐妹俩,江油市人。姐姐的丈夫在市里开了个几十人的小厂。地震发生时,姐姐正在厂里的财务室清点发给员工的工资。

“那楼摇的,把我从财务室一下甩到了对面的办公室。”由于脊柱受伤,姐姐只能躺在床上跟我们比划着。妹妹则安静的坐在床沿,手搭在姐姐的肩上。

“我死命的抱着头,看着明亮的办公室嗖的一下就黑了。窗户一点一点被挤烂,玻璃渣子碎了一地。然后眼前一黑,等我醒来,已经在医院里了。”

“我在电信营业厅上班。一听地震了,我就赶紧跑了出来。我上班的地方离我姐夫的厂子不远,电话打不通,就想去我姐夫那看看。跑过去,我姐夫在那发疯似的刨砖,问他他也不答话。厂里有几个我认识的人说我姐埋里头了,我脑子一蒙,也跟着刨。几十个人,刨了差不多十分钟左右,才把我姐刨出来。”妹妹对着话筒,神情有些激动,“我姐夫扛起她就往医院里跑。医院里头人山人海,到处是哭声和哀号。医生说脑部受了震荡,可能脊柱也受了伤,建议我们转院。晚上转不了,好多路都陷进去了。待了好几天,路一通我们马上转到成都,医院的人说伤员太多,医护人员、药品和器械严重缺乏。没办法,只好等,直到来了广东,到了你们医院。”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以采访的名义去揭开他们的伤疤,虽说这样可能有助于他们克服恐惧,释放情绪。但并不是每个伤口曝露在阳光下都能杀毒的,比方说,晒伤。

正走到第三位伤员的病房门口,噼里啪啦来了一群人,老院长和医院的陈总打头,后面跟着几个副院长、医务处处长、财务部经理、院办公室主任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