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请君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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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医院 (1)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姚遥盛了碗汤放在我桌前。

“估计又对哪个小美眉表白被拒了。”莫芊芊把报纸一合,使劲儿在我背上印了一巴掌,“没关系,失败是成功他娘。”

“你们听说院里搞的那个阳光行动了吗?”我舀着碗里的汤。

姚遥侧着头:“听说了,免费给那些唇腭裂孩子做手术。我们科里也开会了,说要全力配合这次活动。”

“也关你们急诊的事儿啊?”

“姚遥早调儿科去了。”芊芊端起汤。

“我原本就是学助产的。”姚遥嫣然一笑。

“助产?借腹生子的那种?”

“打你哦我!”姚遥涨红了脸,举起饭勺就要抡过来。

“使劲儿!”芊芊唯恐天下不乱。我赶紧求饶,姚遥不像莫芊芊那般究根究底,点到即止,给个台阶就顺杆儿下了。助产士属于护理人员,负责正常产妇的接产和协助医师进行难产手术的,保护妇婴安全和产妇分娩后护理等工作。

“那你应该去产房啊?”

“儿科门诊那边新护士多,给孩子打针没经验,经常被投诉。姚遥给宝宝打针一针见血,儿科的主任看着眼馋,就找护理部主任生拉硬拽的把她扯了过去。”

“现在算是带她们一段时间吧,应该还是会把我调回急诊的。”

“你就想吧!”莫芊芊哼了一声,“也不知道郭老头哪根筋不对,把你给放跑了。这下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你才是肉包子呢!”

见那两小妮子掐做一团,我赶紧端起汤跑沙发上蹲着,对哦,先前忙着排练节目,最近又忙着院里活动,好久没去看看老头了。

“老头,去办公室找你你不在,去你家敲了半天门也不应,在哪呢?”

“你阿姨有点儿不舒服,我在陪她输液呢……”

“不会吧,严不严重?在哪,我去看看。”

“急诊输液室。”

隔着窗户我就见何主任正躺在输液室的椅子上闭目养神,郭主任坐在旁边。我蹑手蹑脚的走进去,老头冲我一点头。

“小江来了啊。”何主任微微睁开眼。

“您没事儿吧?哪不舒服呢?”我抬头看了看输液瓶,就两瓶葡萄糖和生理盐水,暗暗松了口气。

“没事,小感冒,有点头疼而已。”何主任笑了笑。

“你休息会,我待会再来。”郭主任站起来。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我也起身告辞。走到老头办公室门口,他硬要扯着我进去坐会。一开门,一股浓烈的烟味儿呛得我鼻子一堵。

“少抽点儿。”我捂着鼻子挥了挥手。

“看来你小子这半年过的还挺滋润的啊。”他叼着根烟,不紧不慢的沏着茶。

“一般一般。”

“最近还头疼不?”

“有点儿。”

“你猜现在你脑子里的血块有没有这么大?”郭主任眯着眼,从书桌上的茉莉花盆底下拎起一块鹅卵石。

“不知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根本就不打算知道?”

“主任……”我腆着脸给他倒上茶。“我要是动手术了,起码这下半年都不能陪您喝酒了不是。”

“这上半年也没见你跟我喝过几次啊。”

“忙么这不是……”我嘿嘿干笑了两声。

“恐怕以后就没这个机会喽!”老头叹了口气。

“怎么?戒酒啊!?”

老头苦笑了声。

郭主任原籍陕西,随父母在四川长大,毕业于北方某军医大学,转业后全家移居河南洛阳。几年前两口子退休,孙子也都上学了,就寻思着来广东玩玩,稀里糊涂又应聘到了我院。老头刚开始在神经外科当主任,当时神外加上他有三个主任医师,另外两个掐得厉害,谁也不服,闹得鸡飞狗跳。本想发挥点余热,却被弄得左右为难,心灰意冷,于是他就向领导请辞。上头执意挽留,何主任又舍不得回家,正赶上急诊主任辞职走人,院里就把郭主任安排在急诊做主任。民营医院不同于公立医院,很多关系需要去疏通和打点,就拿急诊的这120电话来说吧,还就非得跟急救中心的人搞好关系,吃个饭,送点礼什么的。老头行伍出身,脾气牛的很,偏不稀得这一套,渐渐也弄得上头颇有微词。也不知道怎么地,这段时间何主任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小病不断,郭主任又动起了告老还乡的心思。

不说两位老人家对我的再造之恩,光是念叨着我脑袋瓜子的那份儿情意,这辈子就还不清了。见我愁眉不展,老头以为我是担心自个儿的病,又跟我逗起了乐:“其实啊,这事儿也可能没我想象的那么严重。人呢,是个很奇妙的机体,说不定你现在去做个MRI一看,脑袋里头的血块已经被吸收了。所以呢,你还是早点去检查检查,也趁早撇了这块心病,你说是不?”

我苦笑了两声。

过了两天,我给郭主任去了个电话,一听何主任没事了,就打算去老头家看看,芊芊姚遥和霞妈妈非得要跟着一道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主任看上去还是有些虚弱,见我大包小包提了不少,连连责怪我乱花钱。

“您呐,跟我妈一样,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我把东西摆上餐桌,“水果是芊芊给您买的,这些营养品是姚遥选的,燕窝是霞妈妈的一份儿心意。剩下的都是我胡乱挑的,您看看合口味不,要是不合我给您换去。”

“燕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吃。多浪费钱呐,我就一小感冒,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谢谢你们了……”

霞妈妈拉着何主任坐下:“燕窝养颜,润肺还能养胃,小江说您这阵子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女人呐,是要滋补滋补的。过了这么久才来看您,我们倒真是不好意思。”

郭老头咧嘴一笑:“看看,你要生个闺女多好,就是会疼人。不像小子,一点儿都不会来事儿。”说完,转回头望了望我。

“看我干嘛呀!?”我扑哧一笑,“难不成您还会做变性手术,把我切把切把变一女的啊。”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从包里掏出一条中南海,一瓶西凤酒放在老头桌前:“何主任要是念叨你可别赖我头上啊。”

“真要走啊?”芊芊和姚遥在老头身边坐下,难舍之情,溢于言表。

“嘿,老喽,该落叶归根了。”

莫芊芊有些恼了:“别尽说些不中听的。孙子又不用你们带,儿子媳妇儿都有自个儿的生活,回去坐在家里跟何主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啊。”

“对啊对啊,”姚遥连连附和着,“大家在一起多好。”

“他才不会寂寞呢,”何主任一把攥过桌上的酒,“一回家到处就有人拉他去喝酒,中午喝晚上喝,吃再多降压药都没用。”

“那都是些老战友、老同事。过年回家跟哥儿几个聚了聚,现在就有几个回家见不着了,骨灰坛子装着呢。眼睛一闭兴许就睁不开了,能喝一顿是一顿。”老头哼哼了几声。

“瞧您这话说的……”我赶紧把烟盒儿一拆,抽出一根递给他。霞妈妈过来打了个圆场:“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这老头就这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芊芊也赶忙啐了两口。

“就你这臭脾气,我忍了一辈子了!”何主任佯怒道,又把我们逗乐了。

“不打算回来了?”我给老头点上烟。老头看了看我,喷了一口:“你们几个好好的啊,哪个要是嫁了或是娶了,提前知会一声。眼睛要没闭上,我就回。”

老两口走的前一天,我们在饭馆里摆了桌酒,为他们送行。芊芊和姚遥喝高在意料之中,没想到把老头也喝倒了,送回来就吐了个稀里哗啦。约好了第二天下午去送送,到了宿舍一敲门不想他们已经走了,只言片语也没留下。莫芊芊的眉头跟八门金锁儿似的拧了好一阵子,直到某天老头换了手机卡给她打电话才舒展了开来。也难怪,说好听点儿老头与她亦师亦友,把她当女儿看。说难听点儿,把她给惯坏了。老头临走把办公室那盆茉莉花送给了我们,嘱咐我好好照看,也算留了个念想,可每每给花浇水时,心里总有些空荡荡的。

唇腭裂患儿手术的时间终于确定了,10月13号。8号是国庆假期过后的第一天上班,全院召开了小组动员会,进行实质工作的梳理和分配。会一开完,吴护士长就打电话叫我去她办公室。

“吴姨,又给我安排啥好差事了?”

“好差事哪轮得到你我啊。”吴护士长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明天中午动身,去潮汕接那些孩子过来。”

“您真是看得起我,给我分个这么远的……”

“你小子就当旅游了,我想去还没得去呢。还有两个司机一个护士,跟你一起。”

我接过通知,正要细看,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姚遥。

“你也去?”

“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就不用介绍了。”吴护士长一把拉过姚遥,“她是潮汕人,会说当地话,又是儿科护士,有她在,安啦安啦。”

过了会,两位司机也来了,老张和小万。

“没啥好交代的。注意安全,千万不要疲劳驾驶,孩子家属的联系电话在小江那,小江等会出去复印一份给小姚。潮州两个,汕头一个,汕尾两个。”吴护长一拍手。

“完了?”我一愣。

“完了。”吴护长得意的歪了歪脖子。

“你是潮汕人?”我从复印机里掏出纸递给她。

“怎么,不像吗?”

“你的口音一点儿都不像广东人,也没听你讲过家乡话。”

“嘿,讲给你听你也听不懂。你说我要不要先跟家属联系下,提前约好时间和地点,好让老张他们安排路线。”

“嗯,好。”

一会儿,姚遥就和五个家庭约好了。“那路线就这么定了。明天中午动身,先把小姚送回家,我们找个旅店过一晚,第二天8点在潮州市人民医院门口接到潮州和汕头的孩子以后,再去汕尾卫生局接汕尾那俩。”

大家连连点头。

“太谢谢了,还能回一趟家。”姚遥笑成了一朵花。

回去跟芊芊一说,她馋得不行:“你们有口福了,可以去吃海鲜。”

“乖乖看家,哥心情好就给你带点儿鱼骨头。”

“我呸,不稀罕。姚遥会给我带,不指望你。”

出发前,我特意带上了相机和DV。姚遥一路上叽里呱啦聒噪个不停,介绍她们那的海鲜和旅游景点。老张哈哈一笑:“你不去当导游真可惜了。”我忍不住插了一句:“人家当导游那是卖游客,她啊,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去你的!”

老张和小万轮着休息,闲着的就跟我们斗起了地主。路途虽然遥远,斗斗嘴打打牌却也容易打发。开着开着,前面忽然冒出一座大桥,气势雄浑,纵贯两岸,目测了一下,至少得有两公里。

“过了这桥,我们就到汕头市区了。”

我抬眼望去,汕头海湾大桥。太阳藏了大半个脸在汕头深水港集装箱码头里,******的题词在我头顶缓缓掠过。我们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抵达了此次潮汕之行的首个目的地,汕头。

广东有三大汉族群落,广府人,客家人,潮汕人。通常把持粤方言(也就是粤语)的广东人称为广府人,他们对于本民系的共同心理认同感较强烈,普遍以繁荣的岭南粤语文化为傲,在广东三大民系中分布范围最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