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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夏之末(9)

两边的人都来找清晓,一边的说她不能对不起她妈妈,一定要让害死她的人得到报应,一边的人说爸爸是他唯一的依靠,难道她要害他去坐牢么?他去坐牢了,谁来照顾她···

清晓如实说了。她告诉他们,爸爸绝对不会杀害妈妈的。可是,她的话,算什么呢?

最后他们吵着要解剖尸体,一切尸检费用爸爸支付,还说这家里的钱财,那个清晓连脸都记不清的外公也有继承权。

清晓大哭大喊过了,下跪求过了,但是他们执意要解剖。她觉得她疯了,这群人也疯了。大家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鬼。

门外地面僵硬冰凉,清晓跪着,低着头,马尾有些凌乱,地面浸湿一片水痕,她刚刚滴下的泪水。。。她表情麻木,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门里静悄悄,可是里面正有一群野兽,瞪着血红的眼睛,拿着明晃晃的刀啊剪啊···

她可怜的妈妈······

心痛难过是死不了人的,也白不了头,不然她怎么会还活着,头发还是黑的。

门吱呀开了一条缝,出来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脸上带着惊奇的笑容。她是清晓三伯的老婆,离她家最近的亲戚,逢年过节都会串门子。

“哎呀——清晓呀,你知道吗,解剖开啊,人的肠子就和动物的差不多,那小肠啊弯弯曲曲的,就是肝黑乎乎的——呵呵呵——”

女孩跪着,双拳紧握,骨头紧绷着苍白的皮肤,像要穿出来。她充血的眼死死盯着妇人的脸。她要看看,看看这张人皮下盖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是她的亲人!亲人···

······

一切归于平静,吵也吵了,闹了闹了,解剖也解剖了,折腾了半个月,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观众也不来了,只剩下悲剧的主角独自承受这无边的死寂舔流血的伤口。母亲的遗书后来找到了,在妈妈为清晓买的冬衣衣兜里。爸爸一封,远在他乡当兵的哥哥一封,她一封。

“···晓晓,妈妈再也不能照顾你了,没有了妈妈,你不要难过···要坚强。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家里有钱给你读书,考上好大学,将来出人头地···我相信我的女儿是很有志气的,不会让我失望了···照顾好自己,妈妈不能再关心你了······晓晓,妈妈不在了,不要难过···也不要恨你爸爸···不要怪妈妈······妈妈永远爱你···——爱你的妈妈留”

这张纸,是清晓做作业的笔记本纸。清晓好像能看到妈妈一笔一笔写下这些字,泪水一滴一滴的打在纸上。

清晓的父亲总是愁眉深锁,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言不发,碰到人就解释自己的冤枉,听的人就笑呵呵听着,附近这一片区,何家都是出了名的,清晓走在路上总是有人指指点点,背地嘲笑,当面议论,都笑得轻松,像是看笑话。是啊,的确是有趣的故事。

爸爸对妈妈充满怨恨,常常当着清晓的面说妈妈不是。

往事不堪回首,旧人作枯骨,血泪何处哭。

“咚——咚——咚——”钟塔绵长沉郁的声音响彻校园,唤醒了白昼。

床上的女孩静静的平躺着,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着。清秀的脸几分苍白,沾湿的睫毛翕动着,眼角水痕,一滴又一滴,湿了枕头。

她还睡着,没有醒,也许是梦着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有梦,只是心里的泪水积了太多,装不下,就溢出来了。

“···清晓——你怎么哭了——清晓——清晓······”

女孩终于睁开了眼,泪洗的眸黑亮亮的,闪着薄凉的光,少了花季少女该有的蓬勃生气。

清晓轻拭湿润的眼角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天刚刚破晓,阳光还未洒落大地。宿舍的人都还睡着。。。

那声温柔的呼唤,原来只是她的幻听而已。

原来在她心底,还是渴望有人能疼她,在她哭的时候,能拥抱她,在她冷的时候,温暖她。可谁又是她的天使呢?没有谁是为了谁而活,没有人会因为你活着就不会死去,没有人会因为你死去了,就活不了。自己的伤痛,自己的厄运,必须自己承担。

再睡是睡不着了,清晓坐起来,长发从肩膀滑下来,垂到胸前。

清晓梳好马尾,换了黑色的T恤,黑色的短裤,清瘦的身影,皮肤白皙中透着些苍白。

C城太热,军训延到两个星期后,今天就是开学第一天。

憧憬已久的高中生活就那么真真切切的到来了。

年级一共19个班,清晓在15班。

15,是月圆的日子,象征着团圆,清晓想着不禁心中一黯。

深砖红色的教学楼很新,进到圆形厅右转第一间教室就是15班的教室。暗蓝色的铁门上有一块供老师监视的正方形玻璃,清晓突然想起昨天报到时那个清澈的声音,当时的窘迫又不知不觉爬上脸来。

“清晓,清晓——这儿!”

循声望去,正是穿着维尼小熊T恤的小春儿。单眼皮的长发女孩。学校的校服制服暂时还没发下来,所以第一个星期大家都穿着各自的衣服。

“嗯!”清晓娴静一笑,随即微垂下眸,温顺宽和的模样,向小春儿的第三排走去。

不管哪个学校,新来的学生总是用最好的最新的。地面和寝室地面一样是米白色,亮堂堂反射着日光灯的光亮,一张张原木单人桌都是崭新。深绿色的黑板,巨大的原木讲桌横陈中间,因为里面装配有多媒体电脑之类的,所以课桌格外巨大。

讲台边的书柜顶格放着大电视,底下一格放着报纸书刊,最下一格两扇门关着。暗红色的窗帘,窗上的墙面挂着两只瘦长的空调。

清晓有些恍惚的走陌生面孔间,一切都笼罩着梦幻的光晕,有些不真切。

一阵淡淡清香袭上鼻尖,像是洗衣皂留下的淡淡气息,和昨天报到时那阵清香很像。

清晓情不自禁抬眸看向那张面孔。有双眼也正好捕捉到她闪烁的目光。清晓目光快速闪开,假装只是无意。也因此没看清那个面孔到底是什么样子,仿佛是个皮肤白净的少年,散发着大城市里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气息。

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到高中,甚至到大学,自我介绍是亘古不变的开场。清晓心里胡乱的想着,原来人生也是如此的简单,换一个环境告诉别人“我是谁”,再换一个环境再告诉别人“我是谁”,如此简单的重复,最后告诉阎王自己是谁,该下地狱下地狱,该投胎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