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薛飞自述:我在匈牙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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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异域风情(3)

匈牙利人能有这种活法与心态,跟该国的经济体制与民生政策是分不开的。与美国那种由商业寡头主宰国家经济的垄断资本主义相比,欧洲的社会制度要亲民得多。过去有一段时间,欧洲人一直都很认可与崇尚瑞典这个国家的社会制度,它有一整套完善的公民社会保障体系,从教育、医疗到育婴、养老,国家都会给公民提供各种相应的福利政策。在瑞典这样的国家中,社会通过不断返利给成员来保障其自身的稳定与繁荣。所以,那里就不会像美国那样,动不动就爆发民众“占领华尔街”那样的抗议活动。抗议的美国民众反对的是国家法律与政策过度倾向于金融界与工商业寡头,造成广大底层百姓的利益受到大肆掠夺,贫富差距过大,民众生活困苦。转型后的匈牙利就在努力建设瑞典那样一种典型的欧洲社会制度。

高福利也可能带来负面效应。虽说与北欧国家相比,匈牙利还相差甚远,但是两地那优美的田园风光,以及人们的闲散的生活状态,都会使你感到这两个地方的人都过得太安逸了。由于国家扶持与帮助特别多,个人即使不那么拼命地从事劳动也能过得不错,导致很多年轻人严重缺乏奋斗动力与进取心,反而都觉得受不了,他们现在倒是希望国家能够像美国那样竞争机制更多一些。在匈牙利,你的确会过得很安逸,感到生活节奏慢,消费水平低,竞争压力小。从这方面讲,人要是到那儿养老倒真是很好,但到那儿创业就并不怎么合适了。到了21世纪初,就算我已经在那儿待了近十年,也才40来岁,40来岁还能干点事,让我从此赋闲,我也的确不愿意。与之相比,我在国内能找到更多的发展途径,这也是我最终回国的一大因素。要说匈牙利物价低,那也是与其低收入相对应的低消费导致的,就老百姓的收入水平、国家的整体经济形势与市场的繁荣程度而言,并不见得就是值得中国人羡慕的。对于匈牙利老百姓的经济状况,我们可以通过一个事例来说明。

我有位同学在奥地利开了家餐馆,她发现在奥地利的经营收入要比在匈牙利高得多。因为像匈牙利这样的东欧前社会主义国家,经历了经济转型的过程,在收入与消费水平上要普遍低于奥地利这样的西欧国家。我们刚到匈牙利的时候就发现,当地物价要比中国略低些。到了现在,你会发现中国的物价在很多方面不仅已经远远高出匈牙利,甚至比很多西欧国家还高出很多。这就是各国不同经济形势带给老百姓的影响。现在的匈牙利,物价并不是很贵,收入也不是很高。那位同学说她现在很缺工人,问有没有匈牙利人愿意来她在奥地利的餐馆打打工,月薪她能给到1500美元。在当时,这笔钱对奥地利人也许没太大吸引力,但对匈牙利人来说,已经是很高的收入了。因为当时一般的匈牙利工人月薪大概也就是七八百美元,到那儿等于多了一倍,还是十分可观的。我们那个城市离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其实也就是两个小时的车程,要是匈牙利人能在奥地利打工,再回国消费,那收益就要比单纯留在国内高得多了。然而,我问了周围几个熟识的匈牙利人,却没有一个愿意为了高薪离开家乡,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打工的。

在我看来,匈牙利人注重的是和谐,宁可采取一种相对舒缓宽松的做法,也不想闹得太激进、太劳累。这一点跟中国人形成了明显的反差,随着改革开放后国内经济形势的急剧发展,中国人的物质欲望一直在不断膨胀,不但个人越来越不容易满足,整个社会风气都在向“金钱第一”的方向倾斜。房子卖得越来越贵,教育、就医等生活成本越来越高,人们动不动就会比较谁先用上了新款的“苹果”、谁先开上了更贵的汽车,如此人们因经济利益造成的矛盾纠纷不断增多、在面对财富分化与世俗舆论时心中压力不断增大等问题是难以避免的。

目前来看,虽然匈牙利也经历了随着经济转型出现的贫富分化、市场混乱等问题,但时至今日,它的国家整体经济形势还是良好的,人民是安居乐业的。这些年来的“全球金融风暴”、“欧债危机”也波及到了匈牙利,我本以为现在匈牙利国内会市场萧条,消费萎缩,可是我最近去旅行时发现那边整体情况还是平稳与安逸的,人们仍然比较乐观与积极。我想这是因为该国虽然入了欧盟但并未加入欧元区,所以受国际经济形势的影响也较小的缘故吧。匈牙利时下的金融政策有点像中国,货币可以自由兑换各种外汇,福林兑换美元,人民币兑换福林,都是很方便的。

我刚到匈牙利那两年,该国还正处于一个过渡时期,还听说几起炸弹爆炸之类的刑事案件,之后这些年其国内政局与社会治安就很平稳了。像法国前些年发生的那种大规模骚乱,或者排华分子抢劫打砸华人商铺的恶性事件,我在匈牙利是从来没见过。20世纪末,刚刚走向改革开放的中国人总会觉得自己是贫穷落后的,生活水平和外国人相比,会相差得很远。其实真正到了国外才会发现,无论是看欧洲还是看美国,在很多日常生活的细节上,没准外国人还没有同时期的中国人文明与先进呢。甚至在衣食住行、通讯方式、休闲娱乐等方面,我们很多地方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就比如说像K T V 这种量贩歌城,它本身就是前些年才从亚洲的日本、中国等地兴起,后来才流行至全球的,匈牙利那地方不久前还压根就没有K T V 呢。说到手机款式、家用电器这些东西就更是如此了,由于匈牙利消费品市场不如中国繁荣,这些产品更新换代的速度要慢不少,你会觉得他们现在用的那些东西都只能达到中国几年前的水平。

据我所知,纵观国外,早年卡拉O K 都是先在华人中流行起来的,后来越南人等东南亚移民才有,人家欧洲人在很长时间里根本就没有。就算是在首都布达佩斯,事情也不会有多大不同。布达佩斯多数的服务性产业都纳入了该国旅游业,由国家旅游部门按统一标准统筹管理,很多行业的主要服务对象是外国游客。首都市民最热闹的娱乐方式也无非就是在周末的时候去歌舞厅里蹦迪,如此折腾的也还大多都是年轻人,欧洲的年轻人们都喜欢这种玩法。

普通的匈牙利人,更喜欢到大自然中去。空闲时,他们会举家来到草地上,晒晒太阳,吃顿野餐,去融入与感受大自然。最近我去欧洲也是这个感觉,我这次带了几位国内的朋友过去,发现他们也更希望到小城市中去走走,因为他们也明白,到了现代,世界各地的都市文明大抵都是差不多的,除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就是车流滚滚的条条大街。最能代表一个欧洲国家的传统风貌的地方,恰恰就是那些现代文明还没有延伸到的小城与乡间。

远离了都市的喧嚣,目睹那些建筑古朴的城镇,无论一片草地还是一方树阴,都能成为我们驻足休息的地方。往那一坐,喝杯啤酒,拍张照片。一边流连,一边感觉,如此你才觉得这真的是在旅游,而不是像某个羊群的一员一样,被旅行团的导游与大巴催促着四处赶场迁徙;也只有如此,你才能细细观察每一个小城镇的不同,并从中品味到一国民风与景致的妙处。

匈牙利人的主要休闲方式是十分传统的,那就是有余暇时就去城里那些咖啡馆与小酒馆里坐一坐,喝杯啤酒,看看报纸。或者约上三五个朋友聊聊天、玩玩牌,很少会有一大群人闹哄哄地聚在一起。换了在美国,你要想出去喝杯啤酒,会发现到处都找不到能喝的地方。美国的餐饮娱乐场所一般是不让随便卖酒的,假设你在美国开了一家快餐店,想卖酒就要单独向政府申请执照。而能卖酒的地方下班时间人会特别多,你端着杯啤酒,周围却热闹得跟大赛中的球场一样,是不会有心情细细品味的,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家一个人喝……但是在欧洲不一样,无论咖啡厅还是俱乐部,欧洲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有啤酒,要不然一准没人光顾,这是当地一个独特的文化现象。而且他们喝啤酒也不像咱们,中国人是到了吃饭时才喝,倒上一大杯一下子就干了,要是觉得不过瘾还会拿起来对瓶吹。人家是茶余饭后往那儿一坐,一瓶啤酒能品上个大半天,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味,坐那儿慢慢地享受这种氛围。在欧洲,小酒馆与咖啡厅是当地具有代表性的独特文化符号。

匈牙利人酷爱的另一项休闲活动跟其他欧洲人类似,那就是钓鱼。他们钓鱼不像沿海国家的人那样玩“海钓”,而是到河流湖泊处垂钓。我在匈牙利时,累了常去湖边散心,那里湖很多,很优美、很安静。坐在湖边,经常可以看到他们在长时间地钓鱼。看着他们手持鱼竿甩来甩去的样子,会感到他们乐在其中、不知疲倦。那儿鱼的品种挺多,不同的湖里会有不同的鱼,鲫鱼、鲈鱼这些中国常见的鱼他们那儿也有,不过最出名的还是匈牙利出产的大鲤鱼,同中国鲤鱼不同的是,当地鲤鱼的鳞片又大又硬,每片鱼鳞的直径可达三四厘米。匈牙利人非常喜欢吃这种鲤鱼,而最受欢迎的做法就是鲤鱼汤。从喝啤酒到钓鲤鱼,匈牙利人选择的都是慢条斯理的休闲方式。所有这些生活细节就构成了这个民族的生活方式与独特习俗,只要他们感到一份工作过度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质量,那无论薪水多高他们都不愿从事。这是一种多么淡泊与闲适的人生态度!

这让我想起一个朋友最近跟我聊的话,他说去丽江时,听一位纳西族人说了这么一段话:“你们这一天到晚急急忙忙地干嘛呢,急着去死啊?生活也好,旅游也好,得把脚步放慢了来。可你们这些人咋就不是这样呢?来了以后就急着上街、急着购物、急着拍照,就像来追债似的上蹿下跳,然后急完了立马就走,还真是赶着去死的感觉呢……”这话,跟匈牙利人的感受,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啤酒文化在欧洲代表着不同地区,各地啤酒的味道形制都不一样,你去体会它,同时也体会了不同地区的文化色彩。用这种心态来感受欧洲,会发现这里人们的生活节奏,这里建筑的独特风格,都是这种悠闲的生活所带来的精神状态;会发现他们千百年来的文化传承都体现着这种美妙的情调。

夜总会、赌场之类的场所一般是给外国游客准备的,当地老百姓一般不会热衷于此。其实匈牙利人生活中的娱乐方式和我们中国人的做法很不一样,他们并不觉得花很多钱出去K 歌或请朋友去吃大餐才叫娱乐,人家生活中的放松方式本身就是他们的娱乐。比方说,有时周末天气很好,家人朋友来到湖边,往绿草皮上铺块布单,或者连东西都不铺,就往绿草皮上直接一躺,晒晒太阳,就是娱乐。这种情景在欧洲到处可见。天黑了以后,大家再一起到小酒馆里去喝杯啤酒。偶尔你也会在那儿碰到年轻人的聚会,大家兴高采烈地在一起,拉着手风琴,唱上首民歌,非常好听,再跳起一段民族舞,手拉着手,其乐融融,这是一种富有欧洲田园色彩与民族风情的娱乐方式,令人十分愉悦。娱乐就是放松,而不是摆谱与折腾,这是我对匈牙利人娱乐的理解。

匈牙利人中也有那种性格火爆的人,不过他们就算发了火,也发完就算了,不怎么放在心上。当初,我们练摊的时候,难免会跟隔壁摊位因为小事发生口角,不过每每都是吵完了就过去了,第二天双方见了面仍旧是好好的。只要你人好,匈牙利人一般不会跟你记什么仇,可见那儿的人际关系相对简单。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一般来说,多数在国外生活的华人邻里关系都搞得挺不错。想我当年的匈牙利邻居,你对人家客气,人家对你也很好,他们家里种了点水果蔬菜之类的东西,收获的时候经常会送我家一些分享。中国人礼尚往来,我从国内回来也经常会给他们带些实用的小礼物。那段时间,邻里间的关系相对来说比较和睦,在中国时而发生的邻居拌嘴这种现象,在他们那里是不多见的,这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匈牙利国土给人总体印象,是一望无际的大片草原,该国的农牧业很发达,牛羊肉类、乳酪等畜产品很丰富。当地的大樱桃非常好吃,现在国内引进的大樱桃和那简直没法比,匈牙利大樱桃有几个不同品种,在每年樱桃成熟的季节依次上市,5月上市的品种色泽鲜艳,味道微酸,咬起来偏软。到了6月下旬上市的品种颜色暗红,口感比较脆,香甜可口。

匈牙利的葡萄酒也相当有名,虽说它的名气不像法国葡萄酒那么大,但实际上品位也非常高,与法国葡萄酒相比很有自身特色。匈牙利平原多、光照好,自然环境非常适合葡萄的生长。它有三大葡萄酒产地,分别是埃格尔、托卡伊与马特拉。

埃格尔是匈牙利的传统经典型葡萄酒产地,埃格尔的意思是“公牛血”。相传当年土耳其军队围困这里时,当地领主将窖藏的大量葡萄酒分发给守城的战士们饮用。血红的葡萄酒珠滴在他们银光闪闪的盔甲上,就像公牛的血珠一般,吓得土耳其士兵认为这些人因喝了公牛血而变得勇猛无比,因而给了敌人很大震慑。该类葡萄酒色彩浓艳、口味清洌,曾在世界上屡获酒类大奖,是享用辛辣肉类菜肴时的上佳佐酒。托卡伊葡萄酒别具一格,它气息清新、口味甘甜,是享用烧制禽类菜肴时的上好佐酒。而马特拉种植的是后来引进的欧洲新型葡萄,当地出产的葡萄酒窖藏时间久,气息浓郁、味道醇厚,适合当作享用烤肉时的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