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一身穿白衣,头扎白巾的十六岁少年缓缓行来,围者无不对其行礼,并让出一条路来让他可以直接走到门前,让其入堂中参拜,可见此人必是尊贵之人。
白衣少年扑通跪下,眼睛直直的望着堂正中墙头的遗像,那是请画师所画的余振原肖像。
少年没有哭,也没有流泪。因为他不能哭,他还没有报仇,已经有很多亲人离他而去,他必须完成他们临死前的心愿,继承他们未了的壮志。
另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在旁劝道:“少主,请节哀,往者已逝,生者当强。”此跪地少年正是余振原在世的独子余昌洛。
少年余昌洛还是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木然的跟随众人一起完成葬礼,至亲眼看到余振原的棺木入土后,这才转身对秦际方道:“秦师哥,这里就交给你了,你没有异议吧!”
胡立峰惊问道:“少主,你这是要?”
赖劈狼接道:“少主珍重呀,于今老寨主不在,可还要少主来主持大局啊。”
秦际方似看透了其想法的道:“昌洛,此行一路保重,放心吧,这里有我们在,你必无后顾之忧。”
余昌洛屏退闲杂人等,只留下十八个寨主和秦际方,待十九人到齐后,冷静的道:“秦师兄暂代总寨主之位吧,胡二叔,赖六叔,在旁辅助,你们不必多虑,我自有大事要办,我想他们汉人一定不放心这里,你们二人传出我畏做寨主出逃的事,并要假意不和,逐步疏远彼此,绝不能让汉人对我们再生警觉,我去汉人那里拉一帮人做内应,五年或者十年后,我会派人通知你们里外夹击,到时候举手间风卷残云,一统乾坤,必能誓雪前耻。”
胡立峰与赖劈狼见余昌洛主意已定,这才发现于今的少年已不同于以往那个只知贪玩不务正业的公子哥了,顿时对其刮目相看,细想之下,觉得有理,二人对视几眼,眼神交流之后,最后均点头认同:“少主珍重,我等一定照令而行。”
胡立峰之子胡勿言接到父亲示意,跟随在少年身边,入内帮余昌洛收拾简单行礼,出门而去。
离开十八寨数百丈后,余昌洛对随后跟来的胡勿言道:“勿言哥,你回去吧,我不想你跟着我冒险,此去生死未卜,你如果不在了,胡二叔要怎么办好?”
胡勿言心想,少主看来真的长大了,刚才在几个寨主面前没有说我,显然是顾及到我的面子,而却要等到无人处时再来教训我。遂道:“放心吧,是我父亲叫我来的,其实就算他不同意,我也要来,我的两个兄长就死在南人剑下,秦际方太过年轻,而我父亲要坐镇总寨,这仇如果我不去报,谁还能报,再则,少主对中原并不熟悉,我曾去过几次,正好可以为少主解惑。”
余昌洛见劝说无效,也不再说,何况胡勿言比他还大上几岁,不再多言,‘随你!’快步前行,胡勿言紧随其后而行。
元帅府,谢道元书房。
谢道元寒声道:“怎么这时候才来?不是几天前就通知你了吗。”
另一个声音战战競競的道:“是,……是属下该死,只是府外两里内布下了重重耳目,属下颇费了些时日,这才得空进府。”
谢道元总算释怀,转而大怒道:“是谁,竟然敢对本帅算计,谅他正光还不敢?难道是新兴的什么江湖势力,郭三,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异常没有?”
躲在暗中的正是玲珑公主在长安城外遇见的郭三,也是谢道元派往西北的密探,更是谢府五大护卫之一。
郭三见谢道元不再计较前事,这才大胆道:“谢帅有所不知,这半月来,江湖中传遍了一个消息,武林中兴起一批后起之秀:五龙四凤,而这些名号的由来据说是大小姐寿辰的次日不径而走的,传那天五龙四凤九人在那天择对竞技,琴棋书画和武艺,大多不分上下……”
谢道元止住他道:“这事不必多说,哈哈哈哈,你却不知,这都是本帅设计好的,哈哈哈哈。”书房是隔音的,不怕被外面人听到。
郭三奉承道:“谢帅英明,是属下愚钝,竟不知谢帅早有安排。”
谢道元再问道:“这余振原这般不争气,枉费本帅对其厚望,为其铺路,却是没有多大作用,嗯,各大门派现在情形如何?”
郭三接道:“果然如谢帅所料,各大门派大都闭门修武,除释迦门外,几不问世事,经这次大战,各派中一流高手几乎损失怠尽,元气大伤,多由原掌门首席弟子或其师弟担任常门,有些没有参与此战的如雪月教和天水教也多闭关练功,不过问红尘俗事。释迦门俗家弟子江世寓武艺与‘五龙’不相上下,对于新起的五龙四凤,颇有微词,虽没有明示,却有人暗中透露消息说他们正在大举招徒,有内部可靠消息讲他们要在京城开一处分院。”
谢道元嘿嘿阴笑道:“好,终于有人动了,你去按排一下,务必要派人混入释迦门,一定要在三五年之内站稳脚跟,留些实权,他们一直要在中都开分院,只是惧本帅没有同意正光帝之请求,现在看来,正光帝似乎已经在猜忌本帅了,吩咐下去,弄些大事出来,好让本帅出马整顿,以释正光帝之疑。”
郭三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郭三走后,谢道元自言自语道:那就让他在京开分院吧,哈哈哈哈,正光呀正光,既然你已行动,可就别怪本帅先行下手了,先让你再残喘几年吧。
无名谷,听雨轩。
春雨过后,碧水潭边,草长莺飞,一派生机盎然,无名谷迎来了初春之景。
玄机道人对身边的云啸飞道:“可听过太极和阴阳之说?”
云啸飞不知,恭敬的问道:“师伯,弟子有听说,但详情却是不知?”
玄机道人在地上画了一个太极图,道:“宇宙始有无极,而后是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坤震离兑居左,坤为母,离再索而得女,兑三索而得女,三卦皆阴,只震一索而得男为阳。故太极图左面用黑色表示属阴,黑中白点表示阴中有阳。乾巽坎艮居右,乾为父,坎再索而得男,艮三索而得男,三卦比阳,只巽一索而得女为阴,故太极图右以白色表示属阳,白中黑点表示阳中有阴。”
云啸飞仍有不解:“师伯,那阴阳又是什么呢?”
玄机道人接道:“天地之道,以阴阳二气造化万物。天地、日月、雷电、风雨、四时、子前午后,以及雄雌、刚柔、动静、显敛,万事万物,莫不分阴阳。人生之理,以阴阳二气长养百骸。经络、骨肉、腹背、五脏、六腑,乃至七损八益,一身之内,莫不合阴阳之理。拳术中的动静、虚实、快慢、刚柔、抑扬、急缓、粘走、屈伸、往来、进退、开合、收放、张驰等等矛盾关系,皆含阴阳至理。”
云啸飞在一旁频频点头,愰然有悟。
夜深后,萧易水悄悄归来,尚未入谷,就被一黑衣人截住,黑衣人身手不凡,可是怎么拦得住萧易水,玄机道人闻声出来叫住,黑衣人方知对面身穿青布衣的正是萧易水,跪地叩头道:“属下不知是主人驾到,实在是罪该万死。”
萧易水止住道:“唉,不用,你做得对,你明暗二死士都做得很好,我很放心,我希望以后,你们也可以像对我一样对待我的徒弟云啸飞,你们可记住了。”
萧易水身后的黑衣人与先前的黑衣人跪伏道:“属下遵命!”
年关已过,余昌洛同胡勿言二人赶到长安城外。
余昌洛立足城郊荒地,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坟堆,已是长了些微的杂草。
胡勿言安慰道:“少主,这里应该就是当日大战的地方了,想不到我们三千多兄弟们全部葬身这里,想想觉得无比心痛,但我们一定要化悲痛为力量,最终我们会让南人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余昌洛嗯一声后没有说话,抬眼遥看几里外长安城里张灯挂彩的,想起今天是上元节了,对胡勿言道:“这里已经是汉人的地方,你就不要叫我少主了,叫我常落吧,我叫你古月,我们以兄弟相称。”
胡勿言道:“好,少主,哦不,我就托大叫你常落弟,我们走吧,依先前计划,你投身释迦门,我去叫化帮,每个月互通消息。”
二人击掌后两手相握,稍后不久,仍是一前一后而行,为的是不引人注意。
数日后,释迦门山门口地上,躺着一个身负重伤垂死之人,这个人正是余昌洛。
胡勿言扮成樵夫将余昌洛送上山来,声称家中老母弱小均需照顾,无法顾及伤重病人,遂将人丢下后即走了,知客僧听罢,抬着余昌洛入寺救治,掌门妙空方丈亲临,见余昌洛身负这等重伤仍能不死,可称奇迹,心内早已对余昌洛赞许有嘉,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暗中起了收徒的意愿。
释迦门外不远处的另一条山路上,两个戴斗笠的人向这边缓慢行进。
其中一人道:“王爷,刚才那人不知是什么来路,怎么看都不像是汉人,却不知怎么见汉人就打,属下只好出手教训他一下,要不是明王不允,属下早就结果了他的性命了。”
叫王爷的摇手批评道:“嗯,以后不可造次,免生事端,不要忘了此行目的。”
那人遵命道:“是,王爷教训的对,我们是去看小王爷的,听说小王爷在神州书院得了个‘箫音绝世’的名号,真是替王爷高兴啊。”
殊不知,余昌洛被他们打伤,早在意料中事,乃其现演的一出苦肉计,就算他们不动手,余昌洛仍是要另找人来打伤自己,好以此进入释迦门。这却是明王等二人所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