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当真很痛,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闭目着,也许,也许明天就不痛了。在离开翠茵卧寝时,便已是痛得不能直腰了,为了不让翠茵察觉,好好的养伤,故而笑着对她说:“这几日未曾歇息好,明日不至午时,不可唤醒我。”
真后悔,早知如此,当初便就要舒唤给我一些止痛之药了。鹤云兄将来可好吧,希望在我离开帝都之前还能见到他。扬州因该是个好地方吧,兄长在那,或许我可以到那儿去的。
拼命的胡思乱想着,希望以此来减轻腹中疼痛。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中。当真很痛呀,梦中似乎有人一直用刀在捅着我的腹部,真的很痛呀。
是谁,谁在喂我药汁,好苦呀。拼命的摇着头,便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别动。这药方很好的,乖呀。吃下便不会那么难过了。”
是舒焕的声音。是他么,真的是他么,他没有不要我的。我为什么我无法睁开眼呀。
“娘子,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见不到你,我好难受;可见到了你,我还是难受呀。”他似乎在轻拂着我的额头,声音是如此的无可奈何,“见不到你,因为思念,我难受;可见到了你,因为无颜见你,因为不忍见你难受,所以我还难受呀。该怎么办呀,多想就这么将你带走,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呀,可我却不能呀。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禁让梦中的我便也感受到了他那种无奈与揪心的痛。
“你一定很责备我吧,更甚者,因是厌恶于我吧。我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第一次将无辜的你推出为盾牌,使你险些因此而葬身鱼腹,而我自己则潜水而逃。第二次是将你尊重的姚牢头给杀掉,只是怕他泄密。而你最认为我不可饶恕的应该是我将晚秋送入宫门,只为保我一己私利。呵呵,我当真是自私自利的呀,这样的人又怎配见你呢,又怎配同你在一起呀。我只能,便也只能就如此的远观着你,守护着你,也守护着晚秋呀。”如此的痛苦。
可你可知,我便也同你一样了呀。你尚能守护着惠妃娘娘,而我呢,便知是一直在害人害己呀。与你相比,或许我亦甚之于你呀,舒焕。你又可知,其实我心中早就谅解了你呀,我从未有责怪于你,更未曾厌恶与你,我只当求你不厌恶与我就够了呀,舒焕。
“这宫中根本不适合于你呀,它只会吞噬你的一切美好。看你近来如此的痛苦,我便也是更加的难受呀。我也知你是极不愿待于此的……”又是一身长叹。
这不像他呀,那么自信的人,怎会长叹不已呢。是因为我方如此的吗?
“舒大人,惠妃娘娘在催促您了。”是翠茵的声音,话中有浓浓的凝噎之气,她怎么哭了,为何呀,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嗯。”舒焕应着。
“大人,我家姑娘……姑娘她没事吧?”翠茵艰涩的问着。
“放心吧,因该没事了。记得每日三次给你家姑娘的淤伤抹上这药膏。”舒焕的声音越来越远了,是要走了吗?
别走呀,舒焕,别走呀,相公。我好怕呀,这里好孤独呀,别走呀。使劲地,想伸手去来住远去的舒焕,可却感到浑身无劲,什么也动不了。忽的感到自己好无助了起来,一股酸涩的气体涌上鼻尖,清凉的东西于眼睑中溢出,在眼角边滑落。我因该是流泪了吧,心中苦笑不已。
在乎我的人一个个的离开我了,鹤云、兄长,就连现在舒焕便也要离开我了呀。为何,为何呀。只因我做恶太多了吗,我可以改的,可以改的呀。
“姑娘,您怎么流泪了呀,是因为肚子很痛吗?都是奴婢的过错呀,奴婢没能守护好您。”又是一阵嘤嘤的哭泣之声。
翠茵呀,我又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待我呀。
“姑娘醒来吧,奴婢真的好怕呀,奴婢好怕你不要我了呀。奴婢从自小就遭家人遗弃,卖入宫门,从来没有得到过家人的关怀,便是只有您,奴婢才感觉到了一丝家的温暖呀。姑娘,您就醒醒吧,不要在睡了呀,您已睡了两天了呀。就快请选了呀,你为什么还不醒呀。”期期艾艾的哭泣声一阵一阵的传入我耳中。
本想张口安慰翠茵,可我什么也动不了了,如同一具尸骸般的躺于床榻之上。
“她怎么了?”是太子李鑫的声音,坚硬的很。
“太子殿下……”翠茵满是哭意的回道:“姑娘于两天前被丽妃娘娘的侍女打成重伤了呀,太子殿下……是奴婢该死,奴婢没能好好保护姑娘呀,太子殿下……”
“丽妃?她怎么敢,她怎敢……”太子似乎发怒了起来,“那你又是做什么的,怎么看着姑娘被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有没有请御医?”太子又问。
“有,可御医殿的长医大人不许。”翠茵的声音有些怨恨了起来。
“什么?他们竟敢不来?看来那些老骨头是该活动活动了。”太子顿了顿,再次问道,“那姑娘现在怎样了?”
“回殿下,姑娘……惠妃娘娘派人请来了娘娘家中郎中,已无大碍了。”
还好,还好翠茵未将舒焕说出来,还好呀。
“你可好些了么?很痛么?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一定会的。本来近日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我已派人秘密处决了那卢郡守了,你高兴么?可看你现在,你又怎听得到这消息呢?”那么轻柔的声音。
我感觉到了他那心痛不已的心声,怎会这样呢?我怎会感觉到呢?无境的绵绵轻吻撒落在我的手尖之上,那么的无助。为何会无助呢?不懂,也不想去懂。我与太子注定了中间会有一种穿不透的薄纱,我是不可能去了解他的。
他将我的手轻放了下来,便再也听不到他的声息了,只听得到许多凌乱的脚步声。眼好沉,人又慢慢的陷入了梦魇之中了,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只知晓那卢郡守已步黄泉之路了,不由得心中轻笑了起来,赵大娘,你高兴么?
“要上马吗?”一脸的笑意,可我怎么也看不见他的脸,只是心中知晓那便是兄长,“我的骑术可是很好的哟。”声音为何有些怪异,尖而低沉,变声期吗?
“我可以吗?你真的要带我骑马?”为何眼前的那个背影如此熟悉,是我吗?声音那么的稚嫩,背影又如此的模糊。
“哎呀,骑慢些,我怕。”女孩子叫了起来。
可马仍旧风一般的奔驰着,耳边响起那少年的笑声。便也只是那么一刹那,少年就不见了,而女孩仍坐于马上,孤零零的。
“兄长——哥哥——回来呀,别丢下我,我好怕呀。回来呀,哥哥——”女孩叫了起来。
他回来了,女孩一喜,叫了起来:“兄长,我就知你不会弃我而去的。”忽的人一歪,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啊——兄长救我!”
“太莽撞了,怎么如此大意了。”那人接住了女孩,满眼无奈的说着。
不对,不是兄长,是鹤云兄,是他。刚想开口,怎么一下就变成了舒焕的脸。不由得轻笑了起来,满心欢喜的看着着他,可再一看,这人又变成了太子的脸庞,不对,怎么又是那恭亲王的面容,一脸的奸笑。
“不——不要,不要。”我尖叫了起来。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不要吓奴婢呀。”是翠茵的声音,她在哭吗?
手指忽的感觉到了一滴温润的东西,是眼泪。
双眼悠悠的睁了开来,看着床榻前跪着的翠茵,慢慢的开口道:“翠——茵——”声音那么小,就怕低着头流泪的她未听到呀。手指微微的动了下,想要伸手去拉她。
原来那一切都是梦呀,还好是梦呀。记得母亲曾说过现实是与梦相反的,那么说那就不会出现了,是的,一定不会的。
“姑娘,您醒了呀。”翠茵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忙抬头,一脸的喜色,一手迅速的擦着脸上的泪水。
我笑了笑,颔首说道:“我渴,给我水。”
“好,奴婢这就端来。”她猛地一起身,便有从新跪了下来。想来她在此跪了许久吧。
这里便已掌灯了,外面因很暗了吧。
“姑娘,您的茶。”翠茵疾走了过来,说道。将茶放置于茶几之上,一手扶起去我,一手端过茶,轻吹了吹,放置我唇边,轻语道:“姑娘,有些烫,慢些。”
我朝她感激地笑了呀,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似乎第一次尝到如此好的茶呢,便是心中也甘甜了起来。
喝罢茶,便要下榻,可翠茵忙止住我,说道:“姑娘还是多歇歇吧。”
“都歇息这么久了,也够了。倒是你,眼都如此了,一定很累吧,不仅身子累,心更累了吧。你才是该歇息了呀。”我轻拂着她的脸庞,说道。
“姑娘,奴婢不累,只要你身子好,要奴婢做什么都无所谓的。”翠茵忽的有流泪下来。
女人看来当真是水做的呀,无奈的笑道:“那我们一起歇息吧。来,你便也上来睡吧。”拍着床榻看着她。
“姑娘……”翠茵很是感动着。
“上来吧,你若不上来睡,我便也不歇息了。上来吧。”腾出一个大的空出,说道。
“嗯……”翠茵含泪慢慢的在我身旁小心翼翼的躺了下来,闭上眼了。隐约可以听到她的话语:“姑娘,您对奴婢真好。”
无奈的看着着张清丽的面容,便是几日,已消瘦了许多呀。那身上的伤,想必也为多留心一下吧,这么不知照顾自己的孩子。未过多久,翠茵便沉沉的入睡了,当真很累了呀,多久未歇息了呀,就这么一直照顾着我么。
小心翼翼的越过翠茵,向外行去。一抬头,便见这漆黑的上空密布着如此多的星星,因为没有月亮,因此越发的明亮了起来,眨着眼,那么的顽皮着,多像狗牙子呀。狗牙子,一想到他,胸口不禁吃痛了起来。若非因为我,他便是因该躺在赵大娘怀中数着这上空的星星吧,亦或许提着明等,于草丛中捕着正在鸣叫的蛐蛐呢,他本是如此的顽皮着。
“姐姐好美呀,我也要娶大姐姐做我娘子。”
如此稚嫩的声音,如此的童言无忌,可这本该属于他的天堂,却被我给毁了呀。卢郡守虽死了,我又怎能还他一个朗朗晴空呢。
便是这权势害了他们呀,难道有我与母亲还不够么?现在,你这魔爪又伸向何方了呀。翠茵吗?兄长吗?江鹤云吗?抑或是舒焕?我怎能,我又怎能坐以待毙呢。便是只有我控制了那权势,方可保其平安呀。可我又该如何得其权势呢?或许,或许我远离权势之地,未尝不是个保护他们的法子呀,若是如此,他们便不会因我而瞻前顾后了,他们可以随心而为了。
“什么人?”忽的听到微微的细碎声。从小本就极为敏感,更何况是在这处处防人之地。
“王姑娘当真耳力极好呢。”树上忽的飞跃下一人,扇面一展,笑说道。
借着屋内的灯光,放看清来人的面貌,惊声道:“恭亲王!”
“有这么讶异么?见你如此,本王便也放心不少了呢,想必你伤势已无大碍了吧。”他依旧笑说着。
“你怎么会在此?你有何目的?”我有些温怒起来。
他摇了摇头,向我靠近,说道:“何必如此动怒呢,你可是有伤于身呀,这样可不好呢。”
“你到底想怎样?”步伐向后退了退,这样的人不是我所能触碰的。
“本王可未想怎样呢。”他将折扇收起,轻敲了下手,“本王只是来知会你一下,皇后娘娘及圣上要求本王在请选至日,顺便将你也选了出去,皇宫是绝不会留一个疯子的,所以你便也当不了良娣了。啊,还有你那兄长不可能从扬州赶来至此了。所以你请选之时,是无法逃遁了。”
“你……”看着那一脸的笑意,心中便是极为不快,怒目而视,久久无法回语。兄长为何无法赶来呀,他说过他一定会想法于请选之时,将我选走的呀。
“哦。还有忘了向你说一下刘文欣大人为何不能赶来了,省得你误会他了,否则那真是本王之过呢。只因请选之后,皇室需大批绫罗绸缎,所以只好要求刘大人多费心些了。”本已转身的恭亲王再次回头道。
“是你的主意对吗?是你故意的。”我怒指着他说道。
他便只是笑了笑,没有否认,转身向庭院外而去:“既然知会你了,本王之职责便也完已。”扬着头,那笑声如尖刀一般的直刺向于我。
怎会如此呀,怎会如此呀。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中惨然不已,瘫坐于地,久久未起身。计划了那么久,便也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