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的笑容温润、羞涩，却并不亲近
走出咖啡店，告别这个蓄势待发、像拳手的绷带那样牢靠且充满韧劲的女人，赵亮心里踏实多了。他感觉就算真有一天要面对程震，能有这么一姐们儿缠绕在左膀右臂，谁吃亏还真不好说。关键有这一百万真金白银打底，总算看见动真张儿的了，他这才醒过闷儿来，拆东墙补西墙，并非是摸不实的棉絮，只要这笔钱能到位，就连听声儿都沉甸甸得坠手，这墙一样能补得严丝合缝。毛杰发来短信，说正帮他姐整理家中仅有的一点积蓄，赵亮盘算着加起来怎么也有个小十万块钱，剩下的差额，全看他的造化了。
孙丽有两句话点醒了赵亮，一是重新检查合同明细，二是死缠烂打不要脸借钱。他立刻回短信让毛杰注意程震手下快递过来的借据副本，同时决定继续干这辈子最不专业的事——借钱。
昨天答应父亲中午回家吃饭，赵亮硬着头皮，开着小派力奥，鼓足一口气往南城扎。路上遍览这片老旧城区，各条堵车的街衢要道上，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浅褐色。只需将车窗打开一道缝隙，即可在沿途遍尝油烟味、沥青味、尾气和施工浮尘，连三轮板儿车也都装上了引擎，“突突突”叫个不停。光怪陆离的画面就像一串串名目繁多的账单，绕过他，朝着躲靠在家里担惊受怕的老婆侵袭而去。
“两个星期内搞定这笔钱，真就能去混娱乐圈了。”他感觉自己比天王巨星的档期还紧张。
路上他对着后视镜反复警告自己，千万别让父亲察觉到他正为钱遭受如此大的折磨，更不能让他知道房本的事。至于那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白伯伯倒真可能在快沉底儿时拉自己一把，所以对于不善应付场面的他来说，这顿饭，说什么也要撑下来。
回到虎坊桥，这里的道路和标线，就像是手艺生疏的糕点师哆嗦着手端着奶泡枪画出来的，横七竖八。在这里，轻车熟路要远比遵守规则更重要，否则就等着自行车把刮掉你的反光镜，或者跟公交车屁股亲嘴吧。
父亲家就在北纬路边友谊医院西侧的小巷子里，西经路和寿长街一带。这个破败的小区一口气能停进三辆奔驰S600，还真不常见。这车他摸过，新型V12发动机，提速至百公里仅需四点六秒；单顶置凸轮轴驱动，手动悬挂系统，路再陡，车不晃；加上螺旋弹簧辅以ABC车身控制，高速打方向坐在里面也感觉不到车身倾斜。后面一辆车和他一起进小区，他要夹进来，人家很客气地把他让了过去，仪仗一样稳健的车队就这么被唐突地截断了，他当然知道是谁到了。
“亮子过来，快，见见你白伯伯，他上次来你还没结婚呢。”赵亮敬畏地望着端坐在正前方的老人，白显海的气色极好，而自己的父亲每回来一次都感觉又老了好几岁，看着他还穿着那身深蓝色的旧工服，硬撑着早已残废的左腿在一旁端茶倒水，赵亮的心里有如被撕扯一样地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