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试吧，一会儿去车市，天黑前先打给你八十万应该可以，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想后面的钱你怎么办。”
“德龙和关帅我都已经问过了，要回来点儿。”赵亮特别不自信地说，“我本来想再找找王槐和小况。”
“这两人儿你甭去了，一个事儿逼一个抠儿逼。”孙丽弹了弹烟灰，轻易地吐出一口烟圈，“你可以问那个叫杨晓东的试试，你的工作不就是他给的吗？”
“算了，也是他给我弄砸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小孩子脾气，现在不是要面子的时候。”孙丽耐心地劝导他，“总之你抓紧，我劝你晚上主动联系一下债主，告诉他们你已经弄到一百万了，可以先给他一部分，然后要求宽限几天。”
“好。”
“账单你看过了吗，会不会有诈？”
“霍晶晶给我看过了，我让那边再传给我一份明细，晚上回家后应该能看到。钱是肯定欠下了，账目这方面我完全不懂，也没想那么深。”
“到手后立刻拿给我，我那男的是这方面的行家，说不定会找到什么漏洞，能避免一些麻烦。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如果他说不存在问题，你也就别指望有奇迹发生了。”
“行。”
“霍晶晶什么意思？”提到她，孙丽总有些歉疚，这些年她一直努力想弥补，但却始终不知该如何接近对方。
“她整个人已经蒙了。”
“真可怜。”
“是。”
“换我早跟你离了，家里你顾得上吗？用不用我替你稳定一下她的情绪？”
“不用不用不用。”赵亮一连说了好几个，他知道两个人见面的代价有多严重，上次孙丽劝她一句，她孩子就没了，“她弟弟整天守在她身边，见我都跟见仇人似的，你就别添乱了。”
孙丽不再多说，于是她决定将两人的谈话转移到自己最关心的话题上来。
“一直想问你，萍萍怎么样？陈天朗每天督促她学习吗？当着她的面儿抽烟吗？她洗澡洗得勤吗？”
“我看还成吧。”赵亮含糊地回答，“他还能让你闺女吃亏？”
“我怕她跟她爸混成一个假小子，回头跟我似的，找不着一个好男人。”孙丽一提女儿就紧张得不行，“不知道他整天跟孩子怎么损我呢。”
“放心，你当初要打掉孩子的事情，他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的。真不明白你们，有了孩子也不好好珍惜，现在有钱有势了，又想起孩子了。不过老姐，你问过自己吗，大家也都一把年纪了，你也别有什么不好意思，当年你跟他过不下去，以你孙丽今日的眼光和身份，你也看到了，他还是那个不着四六的老陈，如今你怎么反倒瞻前顾后了？”
赵亮没想到这句话把孙丽逗乐了，她轻轻摇了摇低垂着的头，屏住气想了一下，然后像青涩的少女一样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淡雅笑容。
“亮子，说明你还不了解女人的心思。我不能还用原来的眼光看待自己，我岁数大了，心也沉了，你所谓的金钱和地位，那种甜头只要尝过一点，就腻了。就跟你吃这蜂蜜拌柚子是一回事，蜂蜜的甜香稍稍过头，就会盖过你本来想吃的柚子中的清苦与滋爽。这颗色泽均匀的琥珀珠子一旦稠如凝脂般坠入舌根，等待你的，将是沉重的花香黏糊住喉咙，你再也寻不回柚子本身甘香的味道了，而那曾是你最初的追求。人活着不是转沙漏，两头一样大，反正都是死，数着分秒过日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舍本逐末，尤其对一个女人来说。”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对赵亮说出这么认真却又无关紧要的话，哪怕是霍晶晶。也许他的老婆还没活到这种层次，也许根本就是懒得理他。
“我现在的心情你不会了解，我也不跟你废话了。赶紧去找杨晓东吧，你身边还有谁能拿出那么多钱？你姐姐我就是卖血去，也得容我去医院挂个号吧。赶紧走，别停。”
“老姐，多谢了，等这事儿过去，我立刻想办法补给你。”
“别废话，快滚吧，回头我给你送支票过去。等你这次手脚保住了，天天给我当司机吧。”
“那还用说。”他笑了笑。
赵亮起身就要离开，他始终像个犯了错误等待受罚的孩子那样委屈。
“你记住，不要走我和陈天朗的老路。霍晶晶这姑娘不简单，她对你好是人都看得出来，你们得走下去。你们要是分了，我也绝饶不了你。”
赵亮没什么心思继续听，点点头就走了。
“对了，有空你回报国寺那边看看去，老陈和萍萍一直住在那儿呢。”赵亮忽然扭头说了一句。
“不必了，我永远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了。”她整理了一下印满黑点的衣裙，“哪怕仅有一街之隔，我也绝不再踏进那儿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