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也庭叫人客气地把她请到二楼中央一个内部古雅空旷的大厅里,随行多是女性助理,这本该令她放松不少。厅内的赤松构造配上黑白相间的混凝土砌砖色调以及深檐口的老虎窗、流线型回廊的细节处理,交错耦合、明快舒适;希腊蓝的屋顶上悬挂着欧式十二头蜡烛水晶吊灯,高远硕大,花梨木地板上架起略显俏皮的地面坡度,抬头后的视觉差令她有些眩晕;表层斑驳的围墙,四周托架上从台湾运来的七彩石花瓶和日式绿釉顶陶罐错落有致,这些东西她随团出境旅行时在当地亲眼见到过。加上檐口、棱角、弧面、拼花、女儿墙的外部装饰,点缀出这座建筑中西合璧的气质。
“霍小姐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宁肯搭进所有身家,也要在城里买一座毫无美感的房子?”
“我不是本地人,对所谓的古城没有认同感,我也不是艺术家,我做事不讲美感,只看得失。”她让赵亮在自己包里放了把短刀,用她的话讲,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她不习惯像陈天朗那样对任何情况都心存侥幸。尽管途中她早被这里的美景征服,但一见到白也庭,她立即进入了警备状态。
白也庭绅士般走过来主动握手,并且把她让到一张饰面雕花的樱桃木椅上,坐上去软中显硬,恰好令她保持应有的紧绷心理。也正在此刻她才注意到,选择坐在斜侧面的这个白面书生要远比预想中的柔和、坦诚,以她的判断,他是一个很懂人际规则的生意人。那副永远也不会架在赵亮鼻子上的金丝眼镜后面,是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而南欧风格的lapuller矢车菊蓝印花衬衫则令他更加平实、清雅。赵亮更是断不会像他这样将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更不会听话地喷上Davidoff香水,并把自己的指甲打理干净。
“霍小姐快人快语,这样很好。那你现在帮我判断一下,我们今日的处境,是谁得谁失呢?”
“得失要看跟谁论,一个东西值与不值,只有花钱投资的人自己心里清楚。”
“那在你看来,一百万请你来这儿一天的时间,值得吗?”
“对我,不值。对你,我不知道。”站在一旁的程震假装清了一下喉咙,提醒她讲话注意分寸。一个身穿灰色西服的女孩恭敬地帮她倒好茶水,并在她的示意下拿走了桌上的红酒。
“没关系老程,你太多心啦,按说我该称呼霍小姐为大嫂的。我本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你见第一面的,那请问你又为什么肯屈尊赏光?我为这座乡间别墅取名‘赤枫苑’,有些附庸风雅的意思,很不到位,但我可不想在这里招待缺乏善意的客人。”
“您别叫那么亲,败军之将不言勇,我这人比较实际。其实跟了赵亮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安排他的生活,遇到事情也是我先冲在前面。我想这次债主既然是白总这么见多识广的阔气老板,这百万一日游想必只是帮助我家赵亮的一个幌子,你是决不会为难我的。”霍晶晶有礼有节的一席话,反倒把白也庭逼向墙角,在她露出职业般的浅笑后,他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