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不傻。来早了,里面还没开门,先去旁边吃碗馄饨。”陈天朗下车后,和先到的几个老兄弟打了声招呼,“吃了吗?那我们先吃点。”那几个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窝在车里一早上后,下车跟他们骄傲的将军打了声招呼。他们走进路南的一栋只有半间房的早点铺。裸露在外面的一口大锅盛满了沸水,油饼、包子、馄饨和鸡蛋灌饼被扑面而来的风沙重新上妆。陈天朗一口气吃了两大海碗馄饨,还有一盘子锅贴儿,透过暴土扬尘,眼睛盯着车行大门不放。
程震的店铺区位于村子中段的豁口处,外部围墙很多都用掉渣儿的石块填成,泥淖的坑洼路面踩起来会粘住鞋跟,很容易让人想到被焦糖黏附的牙床。乍看过去,附近还就这么一个汽修行比较像样,和周围破败脏乱的小店反差很大。村内错落着几亩蔬菜大棚,陈天朗看着挺新鲜,他只在电视里见过那种简易的竹架连栋大棚,而眼前还有那种他第一次亲眼看到的八米宽的提高型钢架大棚。青竹、棚膜、竹弓、草帘以及贯穿内部的镀锌钢管——搅烂这些极富生命力的未来投资,比起给汽修店捣乱来说更能给他带来成就感和乐趣。
“先说好,都瞅见了吗,汽修城院子不大,动起手容易短兵相接,家伙都拿轻便的。”陈天朗开始进入指挥官的角色,“后院接着一个蔬菜大棚的入口,收拾完修车店,人就往里拥,把他们丫的老窝都给我搅和了。都给我记住一点,这是程震的老窝,往死里整。”他自己说得挺来劲,本来还想喊个口号提提士气什么的,看别人都埋头苦吃,他也就识趣地端起碗筷。
村子里的人看上去都那么瘦弱,坐在他旁边的一个村民大口地吸溜着滚烫的酸汤水饺,他粗厚的皮肤癣跟海碗里放满的辣椒油一样叫人心颤,丰厚的嘴唇一口吞下一整只水饺,尿黄色的汤汁被他含在嘴里,缓口气时还露出夹杂着残渣的黄板牙,让陈天朗边看边乐。
“辣不辣,有这么吃的吗?受得住吗?”他好奇地凑过去搭话。
“俺们这儿都这样,痛快。”瘦男人脖子和手上戴着晃眼的金戒指和粗项链,一嘴浓重的郊区口音令陈天朗多出几分亲切感。
“你够趁的,钱来得容易?谁给你们开钱?”
男人伸出筷子,朝汽修城的方向点了点,不停的咀嚼声似乎在示意他们从哪儿吃了那么多油水。
“那么好的地不种,偏学人家玩儿什么车?”陈天朗拿他打趣。
“地是俺们的根,不能动;车是俺们的水,指它解渴。你们城里人能开,我们村里人不能修?”
几句话下来,陈天朗没占着什么便宜,懒得跟这人废话,回过头教训起正吃得起劲的尚德龙:“你丫还吃?再吃就糖尿病了!”看着他挤着那双傻乎乎的小眼睛,老陈真想上去直接扇他俩耳光,但今天还真缺这么个身板夯实的练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