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彬朗声道:“五岳派掌门一席,自须推举一位德才并备、威名素著的前辈高人担任,还请各位明示!”他按剑而立,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利害关系,所走的也不过是形式而已。
岳不群接着话茬,扬言道:“书生以文会友,吟风颂月,我辈习武之人,便以武会友,互通有无,岂不快哉?”这番话,正说到左冷禅心坎上,他心道:“看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当下说道:“岳先生既然发话了,姓左的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咱们就来个比剑夺帅。”
众人齐声高呼:“比剑夺帅,比剑夺帅!谁的武功高,谁就做掌门!”就连平日老持成重的人也按耐不住了,五岳派由谁出任掌门,本来跟他们毫不相干,他们原也无由置喙,但比武夺帅,大有热闹可瞧,大家都盼能多看几场好戏。这股声势一成,竟然喧宾夺主。
令狐冲心想:“今日的局面,必须先将左冷禅打倒,断了嵩山派众人的指望,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岳不群道:“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若是因为个人仇雠,而伤了同门间的和气就不对了,所以一定要点到为止。”岳灵珊揣摩道:“爹爹怎么说,是想让大家做个见证,万一要是输了,左冷禅也不敢下杀手,否则必会为人所不齿。”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左冷禅连连应许:“既然动上了手,定不可伤残人命,但刀剑无眼,真有伤残,也是自寻晦气。”他姿势武功高强,料想没人敢于他拍板。
费彬见时机成熟,喊道:“左盟主天下明德,光照四方,是五岳盟主的不二人选,诸位要是哪个不服,可以登台比试。”话音未落,只听得敲锣打鼓,铙钹大作,一看就是事先准备好的,他又重复一遍:“五岳剑派之中,若有谁自信武功胜得了左掌门的,便请出来,一显身手。”他接连说了两遍,都无人接腔。
左冷禅傲立在封禅台上。他身穿杏黄色布袍,这时夕阳即将下山,日光斜照,映射其身,赤光缕缕,团成五彩,显得金碧辉煌,他抱拳转身,向台下众人作揖:“既承众位朋友厚爱,在下倘若再不答允,出任艰巨,倒显得过于保身自爱了,左某便勉为其难的接下了。”嵩山门下数百人欢声雷动,大加喝彩。
岳不群冲岳灵珊使了个眼色,岳灵珊心领神会,喊道:”依小女愚见,五岳剑派藏龙卧虎,能胜过左伯伯的人,却也未必没有。“
费彬鄙夷不屑,问道:”哦,依岳姑娘所见,还有谁能胜得了左盟主呢?“岳灵珊瞪了他一眼,娓娓道来:”我爹爹,衡山莫大先生,想必和左伯伯旗鼓相当。“
莫大连忙推辞:”莫某人无德无能,实不敢当。“他自知无力与嵩山抗衡,做了个明哲保身之举。
岳不群煞有介事的说道:“小孩子口没遮拦,左兄你可别见怪。”
左冷禅惺惺作态:“岳兄不必过谦,你只消胜得我手中之剑,这盟主之位,我必拱手相让。”
岳不群神情肃穆,像一尊雕像:“夫唯不争,故无尤,较量武功高下,只胜得皮肉,却难得人心,终是匹夫所为,岳某才薄德浅,只求独善其身,倘若和左兄比剑,倒似是来争做这五岳派掌门一般,那不免惹人闲话了。”
左冷禅转念一想,他素是彬彬君子,说自己不能胜任盟主之位,不是要说自己更没能力吗?越想越气,当即说道:“岳兄‘君子剑’三字,名震天下,‘君子’二字,人所共知。这个‘剑’字到底如何,却是耳闻者多,目睹者少。今日天下英雄毕集,便请岳兄露一手高明剑法,也好让大伙儿开开眼界!”
许多人也争相起哄:“有本事到台上打去,”光说不练假把式“有什么用?”岳不群故作“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样子,如一朵莲花,傲然而立。
左冷禅知他口碑远胜自己,本就心存不甘,又见他出言挑衅,早就心痒难耐:”今日若不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个“伪君子”收拾的服服贴贴的,恐怕以后必有后患。“当即说道:”岳掌门,众情难却,就请台上比试。“
岳不群高声道:“左兄既如此说,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当下一步一步的拾级上台,袖袍随之招展,清丽脱俗。
魔翳瞧见大战一触即发,知道计划已然成功,暗自叹服岳不群的口才:”此人心机极重,倒在我的意料之外,不过再精致的棋子,也免不了被人操纵,岳不群,就让你来做我的第一颗棋子吧。“
左冷禅早已迫不及待,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剑光化作一道白虹,向岳不群直刺过来,岳不群引身避匿,深知剑到中途,陡然转向,这一剑乃是嵩山剑法中的“千古人龙”,清隽素雅,岳不群大惊之下,使出”破剑式“,身如古树不惊,直接斜刺他腋下。
众人也是一惊,岳灵珊问道:”娘,爹爹用的是什么剑法?“岳灵珊观察他的一招一式,都怪异无比,说道:”也许是你爹独门自创的招式吧!“
左冷禅万料不到,他会用如此古怪的招式,左趋右闪,严守门户,岳不群见他但求守御,不求进攻,剑势愈发的凶猛,一时间长剑奔腾矫夭,如万马齐喑,左冷禅气象森严,只守不攻,把自己守护的风雨不透。
岳不群求胜之心过重,此剑法虽神化无穷,变化无方,但长此以往挥动,不免劳神耗力,手上剑法也慢了下了,左冷禅乘势腾身跃起,自上而下劈砍而下,当真有石破天惊的气势。
魔翳寻思道:”倘若他输了,我的计划必全盘落空,趁其不备,杀其不意,正是最好的时机!“右手轻轻一挥,台上突然窜出一根碗口粗的藤蔓,将左冷禅的脚牢牢抓住。
众人不明原因,以为是上天降兆。
岳不群挥剑来迎,风声四起,左冷禅眼见剑光将至,左冲右突,却已是不及,众人只听一声惨叫,再瞧去时,只见他双眼中流下两道血线,横过面颊,直挂到下颏。人群中有人惊道:“他眼睛瞎了!”
左冷禅争强好胜,受此打击,难以接受:”我没瞎,我没瞎,岳不群有种的,再和爷爷战三百回合!“岳不群缓步走到台中,足不沾尘,说道:“大家都看到了,上天降兆,使你我不以玉帛相见,而以兴戎,左兄,你已成残废,我也不会为难你,反正你也做不了五岳派掌门了。”
左冷禅一失足成千古恨,把剑丢在地上,颓然倒地,被嵩山弟子搀扶而下,数百人振臂高呼:“岳先生当五岳派掌门,岳先生当五岳派掌门!”
岳不群待人声稍静,朗声说道:“既是众位抬爱,在下也不敢推辞,五岳派今日新创,百废待举,在下总领其事,定会不负众望,光大本门!“左冷禅多年强征暴敛,众人中大半不满他,此时早已心悦臣服:“我等谨遵盟主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