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教书育人,工作虽然辛苦,但比较充实,如没有事做的话,让我闲散下来,我怕很难度过这些空荡荡的日子。我的身体还吃得消的,请你放心,不要牵挂我,你尽管放心吧,老婆子一个人照样能生活的,我知道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的,等待儿子出狱了,我就为他娶妻生子。你走了这些日子,我一直觉得你还活着,你时刻像在我的身边,享受着今天逐渐好起来的生活。
说实话,在空闲的时日里,我是很想念你,经常在梦中也会见到你,而就是在梦中,我也坚定地感到这不是梦,是现实。然而,当真的从梦里醒来时,我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清海,如果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的儿子平安、健康,关照他早日获得新生。
安息吧,清海。等到大为出狱时,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他。虽然他失去了你这位父亲,但他还有一个亲生父亲,这样,也许能弥补他的父爱。
王静瑶稀里哗啦地向丈夫倾诉着心语,但她没有哭泣,很平静,好像是对一位朋友讲述着心事。倾诉完了之后,她也按照俗规,给徐清海烧了纸钱、点燃了香烛,随后她才告别了丈夫的公墓。
王静瑶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心情又郁闷起来。晚上没有事可做,她就去打理儿子徐大为的衣物。在儿子的衣服中,她无意间翻了翻,看见了一个姑娘的照片,她端详着照片上的姑娘:眼睛大大的、脸庞白皙、清纯耐看,是当下最为美丽的姑娘。
她望着这张照片笑笑:是一位可爱善良的好姑娘,可你在哪里?你是同大为一起下乡的知青?还是……不管你是什么人?大为今生可能与你无缘了,可惜啊。
面对这张照片,王静瑶心事重重,恼从心起,一声叹息:大为啊。
母子连心。当王静瑶看着那张姑娘的照片时(王不知道,这就是耿玉兰的照片),徐大为正躺在监狱的硬板床上,做着美丽的春梦,感应着照片上的那个姑娘向他深情款款地走来,他们正在举行结婚典礼——
爆竹声声、喜乐奏鸣;众人欢欢喜喜,喜迎新郎新娘。
新郎英俊潇洒,喜出望外;新娘笑脸如花,洁白无瑕。
新郎伸手去掀开新娘的盖头,看见一朵盛开的洁白的清香的美丽的玉兰花——
他就去采撷那朵绽放鲜艳的花,一把把她摘在手中——花儿突然枯萎凋谢,花瓣纷飞,散落于地……
新郎放开脚步就跑,伸出双手去拾那空中飘飞的花瓣,却一脚踩空,滑向悬崖……他用力挣扎,双脚一蹬,就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徐大为从梦里醒来时,尽管是在夏夜,可他浑身直冒冷汗,心像被人拉扯着,一阵揪心的疼痛,把他疼醒了。
我可爱的姑娘,你现在还好吗?我亲爱的姑娘,你是该嫁人了……
现实往往同梦境如此巧合,耿玉兰嫁人了。
这天中午,耿清明就带来一个男人,硬是把耿玉兰紧紧抱在怀中的女儿夺过来,逼着她悲悲惨惨、凄凄凉凉地跟着这个叫曾世富的男人走了……
按照电影电视剧的常规镜头,现在一定吹起了呼啦啦的大风,刮得浑浑沌沌,满天乌云密布,天幕黑压压的,天空下起哗哗啦啦的瓢泼大雨,唢呐声声嘶叫,响得毛骨悚然,令人魂飞魄散,痛苦悲惨。
然而,现实并非这样,这天是一个阴沉的天,没有起风、没有下雨,没有人送亲、没有人看热闹,这场景就像深山中的小庙,冷冷清清、凄凄凉凉,只有耿玉兰跟在
曾世富的身后,默默不语、无悲无痛、一步一步、步履蹒跚地走向无奈的选择……
曾家也是青龙湖公社的,距耿家30多里路。曾世富家是地主成分,他的父亲在文化大革命初期被斗争时,经受不住革命群众的皮鞭教育,就自己喝了农药毒死了。
他家有3个姐姐,都早已出嫁了,现在就只有老母亲同他一起居住。
曾母为了延续香火,想为儿子娶个老婆,却费尽心血,操碎了心,四处求人说媒,都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到曾家。
耿清明主动上门,说愿意把女儿嫁到曾家。
曾世富当即表态愿意娶耿玉兰为妻,并向耿清明承诺:今后保证一定对耿玉兰好,绝不嫌弃她。但孩子他坚定不要。耿清明默认了曾家提出的唯一条件,就决定把耿玉兰嫁给曾世富。
耿玉兰嫁人的那天,张慧芳就擅自做主,让学生放学回家。她独自走向青龙湖边,默默地看着耿玉兰跟着那个陌生的男人,慢慢地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张慧芳不敢去送耿玉兰,没有勇气去送她,更没有能力去拯救她,唯有眼泪为她送行。
张慧芳的眼睛也像青龙湖的水,被湖面上吹起的风,旋转起层层旋涡,淹没了她的视线。她为好妹妹的命运难过,她为好妹妹的悲境愤懑。
玉兰,是我们张家的男人对不起你啊!那个与自己血肉相连的哥哥,你是何等的没有人情味,你忘恩负义,你辜负了一个善良可爱、真心对你,为你生下女儿的好姑娘啊。假若今后与你重逢,我一定要为玉兰讨个说法,叫你永远不得安生,把你撕成碎片,扔到青龙湖里喂泥鳅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