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终于解脱了,我觉得我像是游入深海的美人鱼,那种雀悦无法言表。
带我私奔的这个男人她大我三岁。我是在酒吧里认识的,他是高三的学生,他说高三快把他逼疯了,所以我们志同道合的选择了私奔。
绿笙,你应该相信我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对了,我还很怀念当初九楼那个阳台,你有空就去坐坐好吗?我的灵魂她还徘徊在那里。
绿笙,别回信,我们打算一路西行。
绿笙站在窗户旁,有阳光打在白色的素笺纸上,漆黑的刘海遮住了视线,嘴角抿在一起。教室对面的法国梧桐树树叶,在阳光的炙烤下散发着特有的清香。
他很想念安然。那个他在十三岁遇见十五岁分开的女孩。
他知道,他们是彼此的牵挂。
绿笙的母亲送给他一部手机,在他生日的那天。绿笙的心里是满满的惆怅,他不知道如何把这一串数字告诉安然。
他翻出她寄来的信,找到一个陌生的地址。他寄出了一封信,他不知道她是否还在那里。
或许,那个地址只是她路过某个邮局随手而写下的,但是他依旧抱着试试的心态。
他在信中告诉她:安然,我很想念你。我有了手机,请你记得联系我。如果你能收到这封信。
信寄出去许久,就像是沉入深海的石头,没有声响没有涟漪。
绿笙开始失望,他想到,她说过他们要一路西行。不过他却一直没有换号码,他觉得生命中或许会有惊喜的存在。或许在某天就会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有人唤他绿笙。
绿笙十六岁的冬天来的特别快,并且特别的冷。他常常一个人围着长长的黑色围巾穿过半个操场走向教室,偶尔他会突然的回头看向背后,他似乎听到有个清脆的声音在唤他:喂,绿笙。在寒冷的空气中,吐出的气体像雾一般逐渐散开,他的眼睛变得潮湿。
快要放假时,绿笙的手机里突然响起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他匆匆按下接听键,他的心在那刻停止了跳动,不敢呼吸。
喂,绿笙。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和绿笙的梦境重叠。
他流下温热的眼泪:安然,我很想念你,你还好吗?
她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他仿佛又看到她十三岁时坐在九楼阳台上的邪恶笑容。
她说:绿笙,我也想念你,你是我唯一封牵挂。我不知道我过的好不好,我对生活的好与坏已经不知如何去定义。
他用力地握着手机,手指泛白,他觉得他和安然之间有了一条很宽的缝隙,充斥着陌生。
她似乎能明白他的想法,语气中带着安抚:绿笙,你还有眼泪你还是个孩子。而我的眼泪早就已经干涸,我已经不再是孩子。等我,我会去看你。
他无法说话,良久的沉默之后,电话里传来了忙音。
他依然把手机放在耳边,手指弯曲,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干。
他翻看号码再拨过去时发现那只是一个公用电话。安然于绿笙就是飘浮在空中断了线的风筝,他不知道她会飞去何方,他该如何追寻。
放假后,绿笙回到家时听母亲说起,曾经的学校已经被拆迁,整个学校成了一篇废虚,一个广东人想在那里建一个小区。
春节很快就过去了。绿笙开学的前一天,正在收拾行李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绿笙,你快来,我在老学校。她在那头说。
绿笙拿着手机飞快跑了出去,母亲在后面叫道:出去加件衣服。
风呼啸的打在脸上,长长的黑色围巾在空中不断翻腾。他突然在离她近50米的地方站住。
他看到了她。她穿着大红色的风衣,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头发高高的束在脑后,只是比一年前更瘦了些,眼睛依旧明亮。
她对他微笑,“绿笙,我回来看看你和我们共同的学校。”
他的心里有些许委屈,他因想念她而觉得委屈。
她向他走来,他的酸楚突然全部消失。他紧紧地拥抱她:安然,这次停下来好不好?别走,奔波会使你变得憔悴且更加缺乏安全感。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绿笙,我已经无法停下来。
她和他并肩的看着眼前的一片废虚,有风吹过像低沉的怒吼。良久之后她对他说:绿笙,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绿笙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太过朦胧,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愿面对这个世界,他觉得她始终不如安然看的透彻。
他搓了搓冰冷的手指,对她说道:我们回去吧,我妈在家里包好了饺子。
安然点点头,在火车上呆太长的时间让她看起来脸色苍白,显得十分虚弱。
绿笙牵起安然的手,就像十三岁时,安然乖乖地跟在他的身边不言不语。
绿笙在母亲诧异的眼光中把安然带进他的房间,然后把门反锁住。
安然用手抚摸绿笙房间里的东西,表情雀跃,摸累了之后,她坐在绿笙的床上对着正在一旁看着她的绿笙说:绿笙,我很累了,可不可以在你的床上睡会。
绿笙还没来得及说话,安然已经脱掉鞋子,扯过被子盖在了身上。她很快就睡着了。
绿笙看着她安静的睡容,长发铺散在床上,眼睛合起,眉头稍稍皱着。
他觉得不够现实,于是狠狠的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在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痛楚时,他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他走了出去,母亲坐在客厅里等待着他的解释。
他一脸平静的坐在母亲对面,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该如何给安然定位,他们是同样内心寂寞且没有安全感的人,他们彼此牵挂彼此依赖,他不知道母亲是否能了解那种感情。
安然在半夜醒来,绿笙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似在写写画画,表情专注而认真。她坐起低声唤他:绿笙,我饿了。
绿笙偷偷的跑进厨房端出饺子递给安然。
安然垂着头,很快的吃完了一盘饺子。
绿笙问她:还要么?
她摇了摇头。绿笙,你坐下陪我说会话吧。
绿笙将盘子放在书桌上,坐在床沿。房间里只有台灯散发出微弱的灯光。
安然往里面挪了下,拍拍空出来的地方:绿笙,你也睡下来吧,让我像年少时一样躺在你胸口和你说话。
绿笙沉默着脱去外套挤进被窝躺在安然的旁边。安然开心的趴在她的胸口。
他仿佛又回到那时。安然时常会赖在她家里不肯回去,然后他就偷偷的把她藏进卧室,留她在他家睡觉,她总爱趴在他的胸口和他说话,听他的心跳。
安然,你和我说说你这一年好么?我知道你过的不好。绿笙感受着安然的体温,内心里涌起一阵酸涩,他想帮助她,可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她。
绿笙,我姑姑他们对我不好。他们把我爸妈寄给我的钱全部没收了,我在读书时就在一家酒吧兼职跑堂,开始自己赚钱了。
我的生活过的很贫穷,我不曾买过一件新衣服,包括一瓶指甲油,我把赚来的钱都存了起来,用来逃跑。
我在酒吧里遇见的那个男生叫索朗,他说他愿意带我私奔。
那天,我们连夜的就逃跑了,到了火车站就随便买了两张车票。
那个时候的我,心跳的快到嗓子眼,私奔和逃跑这两个词让我觉得刺激。
我们在不同的城市行走,经济出现了危机,我们带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后来我们上了一辆大巴,在车上颠波了两天两夜之后就到达了四川一个很贫穷的小镇。
我在那里给你写了信,在我们预谋离开时我突然生病了。
索朗在一个晚上独自离开了。我一个人在小旅馆内发着高烧。在我快有些神智不清时邮递员给我送来了一封信。
绿笙是你给了我生命的曙光,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快要死了。我握着你寄来的信,开始有了拼的劲。
在高烧终于退后,我给你打了电话。我告诉你,我会来见你。
绿笙,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人。
绿笙开始哭起来,像个孩子一般的啜泣,安然在昏暗的灯光下替他擦拭眼泪。
他握住她的手,哽噎的对她说:那么安然,你别再走了好么?我可以去打工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