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魂断相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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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百转柔肠各因谁 上

她想起竹林旁,那小屋里供奉的牌位,那便是慕天遥的父母吧。他的父母在黄泉之下,一定也盼着自己的儿子开枝散叶,儿孙绕膝。

“姐姐,你就这么想我找个媳妇?”他漠然地问,没有看她一眼。

粉扇含笑,眸子里却泛着泪光:“这是世间任何一个男女都要去做的事情,也包括你,天遥,不要再继续做山贼,好好娶妻生子,好好度日。”

他不要她来生的相报,想必他也晓得来生的虚无不可靠。而今生,她无法偿还他的情,只有规劝他舍弃山贼的生涯,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了。至少,他以后不用过那刀口舔血,脑袋提在手里,有一日无一日的生活。而她,也可以放心地去帝都寻找子卿,不用替他提心吊胆。

想到此,她微微怔住,原来在自己的心里,竟然有了慕天遥的存在。

“姐姐真想我快点找个女子成家生子么?”慕天遥的语气捉摸不定,像是浮在空气中的一抹烟丝,他不待粉扇回答,径直说了下去:“如果是,倒也不难,那就等姐姐先嫁人了再来为弟弟操办婚事。如何?”

粉扇一惊,她想到了慕天遥有可能拒绝自己的一番好意,也有可能对自己的一番好意反唇相讥。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慕天遥竟然会拿她的终身有靠来作为他成家的前提条件。

如此,粉扇不觉心酸。

子卿,这个销声匿迹了四年的男人,她这辈子是否能找到他都还不能确定,又如何保证自己终身有靠。

如今慕天遥这样说,若他是认真的,她就得好好思量一番。这是一道难题,答案虽然有,却无法预估是哪个。

她柔声相劝:“我如浮萍逐水,自身无根不说,今生所要去追寻的,不过是一缕漂浮不定几乎没有方向的浮云。天遥,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

“我并非开玩笑,姐姐可以不接受我的情意,但我是铁了心要先看着姐姐找到可以托付的人才肯放手。”他认真无比,执着无比,震撼了粉扇的心。

可越是这样,粉扇越是想逃离,她无法承受这样沉重的情。

望着他俊美冷硬的脸,粉扇的心隐隐生痛,她有些疲倦道:“你这样,我会无所适从,更会累。”

“你竟然这样想?”他问,声音冷冷,似乎没有一点温度。

“天遥······”她的声音无力极了,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慕天遥却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好,我成全姐姐的意思就是!”说完,他再也不肯多说,只是深深地凝住了她。

静,死水般的静。

清晰可闻的呼吸声泄露着两人纠结的心事,两人皆不懂,若是无情,为何如此为难。

“你满意了?”他问,接着转身离去。

他的声音飘缈地传到粉扇的耳内,是那样的心灰意冷,甚至带着些许悲愤。衣袖拂过她的衣裙,带起她腰间的丝带缠绕上他的身姿。可在他抽身离去时,丝带骤然滑落,垂下,如一把锋芒的利剑,刺向她的心。

他甚至连告辞的话都不肯说了!

粉扇一惊,带着踉跄上前,一把拽过他的衣袖。他粹然回身,痛不可言地望向眼前的女人,疏星明灭下,他还能看出她那芙蓉脸上残留的泪痕。

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想要拭去她的泪迹,连带她的伤痛。而她则慌乱地别头,带着惊恐和不适。

他不依,用手掌控她的举动,顺着颈项摸上,滑过瘦小的下颌,薄薄的唇,以及莹白的脸······拭去那一行行冰冷的、湿湿的、带着痛感的泪痕。良久,轻轻的,他将手收回,颤抖的指头上还有着最冰冷的水迹。

“粉扇······”唯有悸动的呼唤将心内的柔情宣泄,夜色中,她已无法看见他的哀愁。

措不及防,他吻上了她那娇嫩的唇,好似炙热的火焰,灼痛了她的肌肤,也灼烧了她的心。

思绪一片空白,天地从此混沌,时间停止,她震撼得无法回应或逃避。

“记住我的吻!”狂邪的声音仍是那般自负,离开她的娇唇后,他飘然离去。

然而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结束得也太快,刚刚那一吻让粉扇处于惊愕地状态之中仍未回过神来,等她醒来,心仍是动着。

夜色迷蒙,粉扇于灯下漫不经心地翻着史书。这史书,是小环找来给她解烦的。

有人敲门,正在为粉扇铺床的小环去开了门,是个小厮。那小厮说拓跋公子打发他送东西,要紧的事情到是没有。

小环疑惑问:“是什么?”

那小厮答:“是封信。”

小环接过后,那小厮便离去。

交予粉扇,粉扇就着灯火展开信笺,上面写着几行清俊的字:“明月无心照远岑,云开几日又天阴。梅花纵好人何在?百转千回未可寻。”

“梅花纵好人何在,百转千回未可寻。”心底莫名地蔓延起一股哀伤,这分明是拓跋云飞写给自己的诗句,可此时此景,却成了粉扇思念子卿的写照。

相思销魂,更是痛断人肠,若能够选择,情愿肠断,情断,让一切归于虚空。

痴然了一回,粉扇便将这信笺搁在了桌案上。

“姑娘,要歇下了吗?”小环近身问她。

她似乎未觉,眉目间掠过哀愁,看着荧荧烛火无声落泪。

小环不知如何是好,这样的哀愁,她又如何劝得?思来想去,必定是拓跋云飞写了什么伤人心的话,使得粉扇姑娘黯然垂泪。

“他真讨厌,以后,姑娘别理他了!”小环一跺脚,恨恨地说。

粉扇惘然一笑,淡淡道:“不关拓跋公子的事,是我想起自己的身世忍不住掉泪。小环,你下去歇着吧,不用陪我了。”

“这怎么可以,姑娘不睡,小环自然要陪着姑娘。”小环不肯离去,照顾粉扇是她的责任,再说,粉扇伤心,她也不忍离去。

“去吧,听话,我没事!”粉扇执意要屏退她。

小环无奈退下,将门带好,留下这满室的凄清将粉扇笼住。

灯火荧荧相照下,粉扇走近窗台边,推开窗户,外面是弦月一弯,静静地遥挂天幕。

她太寂寞了,这四年的辛酸,几乎要流干她的泪,消磨尽她的信念。可是,她咬牙忍住,她总是告诉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

天上的浮云总有散开的一刻,而她心头的浮云,若要散开,又要待到何时?

暗香随风扑入鼻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甘冽,这是白梅的香气。

她关上窗,转身朝着那瓶清水供养的白梅而去。

即便过去数天,那白梅依旧出尘不染,素白如雪。萎落的痕迹一点不损她的芳姿,看在粉扇的眼里,反倒平添了几许怜惜。

看花如对美人心,这可是孤芳自赏,顾影自怜么?

拓跋云飞,纵使你的情意如白梅芳香持久,可我,又岂能抛却苦情湖畔的盟誓而沦陷你的温柔?

罢了,一切到此为此。

转身来到桌边,她铺开纸张,执起笔,微一沉吟,写下:“抱病春风里,花开已不关。深宵惊梦靥,浅恨锁眉弯。缘份如能解,痴情岂忍删。一番来去后,谁与忆云鬟?”

看了一遍,搁下笔,吹灭了烛火,上床和衣而卧。

江南的春夜,虽没有北地浓烈的风雪侵袭,却也寒气逼人,总是被凉薄的雾气笼罩着。

清冷,凄迷,散不开。

“粉扇,在你的心底,可曾有我拓跋云飞的一隅之地?”山寨的一间厢房的窗纱上,映着一个身姿修长的人影。

虽然已是深夜,窗内依旧烛火未灭,这是拓跋云飞的寝房。

今夜难眠,辗转的心肠,只为了一个女子。

林粉扇。

他总是想起,她眼里的期盼穿透层层忧伤,发出灼人的暖意,执着得让人心碎。

他依稀听人说过,这个女子不辞千里,要去帝都寻找一个至亲之人。而这个人,到底是谁,没有人知道。

他不想问,也怕问。

自元宵灯会那夜一别,他的心里没有一天不记起这个女子。那宛若芙蓉般的脸,那清丽出尘的气质,那淡泊的心性和若有若无地笑容,无一不让他魂牵梦萦。

可他有要事在身,他将她扶出那水缸之后,便遇到了慕天遥。原来她和慕天遥早就认识了,于是,他便将她交到了慕天遥的手上。

他从来都是一个冷心冷性的人,对于女人,他从来不痴迷,对于情爱,他从来不会沉沦。

可是在那夜,第一眼看见她时,他便动了心。但他告诉自己,仅仅是动心而已,再多已是不能。

他救过她,吻过她,抱过她,可是那又如何?他对很多的女人都这样做过,之后,不也是云淡风轻般抛之脑后了么?

对她,定能如此吧?

可是他发现,想要放下这个女人有些难度。

他并不知道粉扇从那夜起便大病了一场,直到慕小狸回到山寨在小环面前大发脾气,他才知道粉扇在客栈病得人事不知,一直是慕天遥在旁照顾。

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当时自己要是知道她生病了,一定会忍不住去看她。

原本,她的那场病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的武功有多厉害,他自己很清楚。那夜在巷子里,他哪怕带着毫无缚鸡之力的她,也能打发掉那帮人。

可是,他却抱着她跳入了水缸,美其名曰是躲避风险。

其实,只有他知道,他想死了亲近这女人。

女人大多不会水性,一到水缸,她定然无法呼吸。这是他亲近她最好的机会,果然,她泡在水里,一会便有要溺毙的迹象。

他抱住女人,吻住了她的唇,度给她赖以生存的空气。

隔着那银色的面具,她甚至不知道那吻她的人是什么样子,是丑是俊,是老是少。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他吻了她就行。

一见钟情,一吻倾心,他以为自己会淡忘,却不料,自己陷入了更深的思念。

他曾经几次忍不住要出去找她,打探她的去向,可复国的大事让他却步。是的,复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他不能因一个女子乱了方寸。

给自己一些时间,他必定将她从生命里剥离,也许会痛,但他是男人,他必须承受住。

正当他决定要忘记她时,她却被慕天遥设计掳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