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叫我姐姐,你又何不乖乖地就当好弟弟?动那些妄念,莫非你会哪里舒服些?”粉扇微嗔,慕天遥的调侃,她岂会不懂?
他却笑着回答:“我真心想在姐姐身边当好一个弟弟,只是有些时候,我又不甘心。”
“那就想尽办法让自己甘心。”粉扇沉声道。
慕天遥望着粉扇绯红袖袍下一截玉样的皓腕,她正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着那刚在清溪中洗过的乌丝。
慕天遥怔然不已,嘴里低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你说什么?”粉扇一边用手指梳着乌发,一边抬眸凝视慕天遥。流水淙淙,她并未听清楚慕天遥刚才说了什么。
慕天遥一惊,猛然回身,他假装若无其事一笑,摇摇头道:“我没说什么。”
粉扇低笑,水润的双眸瞥过慕天遥的眉目,最后,又回到自己长长的乌丝上:“算了,反正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即使听见了,也自当没听见。”
语毕,她穿好了绣鞋,施施然站起了身子,三千青丝散于背后,晴阳照拂下,令慕天遥惊艳。
他只以为这小女人出尘清丽,却不知道在一袭红衣下,竟也妖冶无比让他看傻了眼。
粉扇见慕天遥望着自己出神,愈加的感觉到羞窘。她很奇怪自己与这男子相处越久,她就越是容易害羞脸红。
她怕他灼热的目光,怕他调侃的话语,甚至她还更怕他的大胆触碰。避过他的眸光,她缓缓越过他的身畔,背水而立。
慕天遥见佳人走出了自己的视线,方知自己的失态。不过他是江湖之人,所谓发乎情而止于礼的圣人之言,他是不屑遵守的。
但为了粉扇不至于恼怒,他还是肯自觉收敛自己的狂态。他随手摘下溪边一片柳叶,细细瞧了瞧,将柳叶置于唇边。
有清脆的鸣叫划过耳际,粉扇回身看住了他。水润的眸子满是讶异,他竟然能将普通的树叶吹响?
慕天遥一笑,将手中柳树叶抛向溪水,转眼,那树叶便随着流水飘远。
他折了一根带着树杈的树枝,笑着对粉扇道:“你在这等等,我马上好!”
“你要干什么去?”粉扇见他又是折树枝,又是朝着溪水的上游走,很是不解。
“天机不可泄露!”抛下一句话,慕天遥便走开了。
隔着一段的距离,粉扇看见慕天遥撩起衣袍,卷起库管,然后走下了溪水。只见他一手拿着那树叉,微微躬身朝着水面扎去。
他这是干什么?粉扇满心疑惑。
忍不住好奇心,她两手稍稍拽起裙摆小跑着过去。走得近了,只见慕天遥用那树叉将溪面错得水花四溅。
他只是玩水么?
粉扇走近溪边,微微俯身想要看个清楚,谁知,慕天遥一树叉下去,竟然溅了粉扇满脸的水。
粉扇一时被那些四溅的水珠子弄得睁不开眼,那清凉的水意又有着说不出的舒服。
“天遥,你这是欺负我!”她只得用袖袍去擦,完了,微微蹙着双眉。
慕天遥不看她,委屈着道:“若说我欺负你,天也不肯相信。我在这忙活,还不是给你抓鱼吃。”
“你用树叉子抓鱼?”粉扇想笑,她只见过人家用渔网捕鱼,用树叉捕鱼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慕天遥笑她:“怎么,孤陋寡闻了吧,连这个都没听过,想必你也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了。”
听着似有奚落她的意思,粉扇哼了一声,挑衅道:“少拿我说事,我且看你如何用这树叉捕到鱼。”
话音未落,慕天遥一声惊呼,那树叉上已经带起一条偌大的鱼来。他赶紧上了岸,一把将那鱼取下。
“你看,这不是鱼是什么?”说着,他还将那被树叉戳伤的鱼递到粉扇眼前。
那鱼身上还流着血,握在慕天遥的手中犹自挣扎。
粉扇退开两步,瞪着眼睛看着慕天遥说不出话来,不过她心里却是佩服他的。看来,不管这男人身陷什么困境,他都有活下来的本事。
相形之下,自己却是脆弱不堪的。粉扇垂首浅笑,低声道:“走吧。”
回到昨夜歇息的地方,粉扇坐在大石头上看着慕天遥忙来忙去。她想去帮忙,可是被慕天遥拒绝了。他让她好好休息,别给他添乱。
慕天遥重新燃起了火堆,将那鱼收拾好后,便放在火上烤。
香味飘来,他将烤好的鱼撕下一半递给粉扇,抱歉道:“这里是山谷,没有任何器皿,无法煮汤。只能委屈你,将就着吃一点了。”
粉扇一笑:“能有得吃已经是幸事了,又怎么会委屈?”
终于是达到了默契,两人会心一笑,片刻,两人便将那条鱼吃个干干净净。吃饱喝足,两人坐在那大石头上休息了一会。
“太阳已经老高了,天遥,我们是不是该去寻找出口了?”粉扇凝着晴阳下慕天遥那张俊美的男性脸庞,语气低柔而诚恳。
她一门心思就是想着如何走出这山谷,这一点,慕天遥很清楚。
慕天遥淡淡道:“当然。”
粉扇轻声问:“现在就去,好吗?”
“好。”慕天遥低声答应。
他起身走在了前面,粉扇跟在了后面,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亦不近。
“我们该往哪里去找出口呢?”粉扇低声问。
“呃?”天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双目平视前方,看着视线范围内有斑驳的树影和凹凸不平的地面徐徐而行。
他没有听清楚吗?粉扇见没了后话,以为自己说得太轻,以至于慕天遥并没有听清楚她的话。
她决定再问一次:“天遥······”
“或许我们运气不错,朝着现在走的这个方向去找,我们就找到出口了。”不等粉扇问完,慕天遥道。
粉扇心想,她们两个有这么好的运气吗?可嘴里,她却不肯泼慕天遥的冷水,她道:“呃,我也认为我们或许有着很好的运气呢。”
勉强一笑,粉扇知道,这时候自己的笑比起哭来,其实好不了多少。她的手不自觉得抚上有些抽紧的唇角,轻轻地按了一下,努力使这个笑看起来稍微自然一些。
而慕天遥骤然转身,正好粉扇的这个小动作落进他的眸底。他道:“其实你的心底认为我们是不可能这么好运的对吗?”
“你都知道?”粉扇的声音渐低,抬眸看着他。
他淡淡道:“你的脸上都写着,你很不会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姐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是么?”粉扇摸摸自己的脸颊,有些自嘲地再笑笑。
慕天遥转而叹息:“放心吧,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帮助你做到。”
“天遥······”粉扇想要说些什么,终是预言又止,化为一抹嫣然的笑。可是她的心底,确实惆怅无限。
“走吧。”天遥拉起她的手,让她与自己并肩同行,语气温柔而宠溺。
山谷中坑洼不平,并且渺无人烟,即便有飞禽走兽的存在,四周也难得寻到一条像样子的路。这样,他们所行之处便多了太多的不便,藤蔓牵萦缠绕,树枝繁复交错。
粉扇没有任性地甩开慕天遥的手,毕竟山中行路,安全第一。这样一想,许多的俗世羁绊便暂时抛开一边,只微微垂首随着慕天遥而行。
两人一时再未说话,全部的心思几乎都用在了寻路上。
慕天遥时而将阻碍他们前行的树枝折断,时而将过高的野草踩到,他必须保证双脚所要踩上的地面是安全的。
粉扇紧跟在他的身后,他的一只左手始终牵着她的一只手。哪怕有危险,他也要保证自己同她在一起。
而慕天遥所作的一切,粉扇都看在眼里,心里并为之触动。
她对慕天遥的认识源于第一次的初相见,还记得她在去往白云镇的郊外小道上遇上了两个泼皮,扬言要她身上所带的财物,手下却又想来轻薄她。正在粉扇惶然无助之时,慕天遥从天而降将那两人制服。
她本该感谢慕天遥的,但是,她却觉得慕天遥同那两人似乎有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那样的感觉,又仅仅只是感觉而已,她没有任何的凭据说他们是同伙。
可她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从而,慕天遥的拔刀相助不但没能在粉扇心中留下英雄的美好形象,反而让粉扇对他多了警惕和防范。加上慕天遥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她,时不时对她说出轻浮言语,粉扇愈加认定这男人不是个好人。
直到粉扇被困山寨时,那女贼为寨主向自己逼婚,而慕天遥为自己承受酷刑,粉扇对他的印象才有了一些改变。
其实,正是那一次的酷刑改变了她对慕天遥的认识。
而之后,慕天遥对她的不离不弃和照顾,她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或许,这慕天遥真的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有些顽劣而已。
如果,如果······
不,她怎能这样想呢?她怎么一下子有将慕天遥当作子卿的念头呢?
难道,难道,他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影子了么?
她怕,怕自己这样的疑惑。今生她的心里和身边都只能是子卿,也只会是子卿。
至于慕天遥,等出了这山谷,离开飞鹰山之后,她便不会再和他有什么瓜葛。她和他,今生不会再见。
好闷,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让她觉得很闷。她的手有些颤抖,为自己一路忐忑不安的心神和丛生的莫名绮念。
“小心!”耳边,有低嘎的声音想起,是慕天遥的。
她猛地回神,足尖好象踩到什么,身子不由地一晃,慕天遥忙牵紧她的手。
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们已经不在地面上了。而她,竟然走神到自己双足已经踏上木桥还不知道。
她下意识地往那木桥看去,只这一瞧,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桥是用小木板并排拼接而成的,只是,不知道造桥之人为何在木板与木板之间留有一只拳头宽的间距。透过那些木排拼接之间的间距,可以看到桥下是深不见底黑黝黝的一片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