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魂断相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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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地牢相见

地牢。

风过处,带着浓重霉味,一股股逼入鼻息,吸入肺腑,令人作呕。

这是地牢,除了肮脏不堪,还很阴暗清冷。

凡是进了这里的人都很难再出去,这是驸马府的私牢,皇帝不管,别人更不会管。

在这样一个黑暗肮脏的地牢里,是不是曾经禁锢了不少人的自由?

是不是被圈禁在这的人,到最后,都成了冤死的魂?

粉扇不知道,她只是倒在铺有潮湿稻草的地面,任由一颗心沉入不见底的谷底,被厚厚的积雪冰封、掩埋。

麻木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恢复知觉,劈开肉绽的痛楚让她难以好好闭眼休憩一会。

眸光流转中,她看见自己的衫裙血迹斑斑。

她想起,在她被侍卫们的棍棒打得快撑不住时,是拓跋云飞舍身护住了她,替她挡下那些如雨点般的棍棒。本该留在她身上的那些伤痕,应该有大半都留在了他的身上去了吧。

云飞,云飞,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地牢上方的那小小的窗口上透进一缕微微发白的光,那么淡的颜色,落在粉扇的眼里,让她分辨不出,这是曙光,还是月光?

她的手动了动,指尖,触碰到的是发霉的稻草。她拈起其中的一根,细细凝视,不禁怆然。若说这命如草芥,为何她林粉扇的命,却如一根稻草都不如?

此刻的她,已经流不出泪。仿佛在执法堂对她棍棒加身的那刻,她的泪水便流尽了。

她不会忘记,他的眼神。那个曾经一贫如洗的书生,今日贵为驸马的男人,站在两三丈远的地方,冷酷地下令侍卫们暴打她。

当她惨叫出声的那一刻,她分明捕捉到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疼惜。可是为什么那样的真情流露只是眨眼?短暂得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错觉。

地牢的光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也许是黑夜已过,天已拂晓了吧?

晨曦透进地牢,整个地牢如笼在雪色的轻纱里,四周的墙壁斑驳,颜色陈旧,那是经年风霜的洗礼,更是被关押在此处之人的血迹所浸染。

有淡淡地光华映在了她的身上,素白衣裙上的血迹宛如雪地开出的红梅,让人触目惊心。

纷乱的发丝半遮住她的容颜,她苍白的脸透着令人难以看透的迷离和痛楚,却愈是显得凄美动人。

只是那样的凄美,也仿同笼了纱一般,绰绰隐隐地,恁叫人看不得真切。

地牢外传来微响,仿佛还有人语声。

片刻,便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慢慢地,离粉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牢门被打开,直到那脚步声豁然停止。

粉扇微微睁眼,落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锦靴的男人的双脚。离她很近,近在咫尺,近得似乎只要粉扇稍微探一探手指,便能触摸到那华美的靴子。

可是她的人太虚弱了,她的心太累了,她一点都不想动,一句话都不想问。

“你还好么?”他问,语气不再像在执法堂那么寒冷。

任是这样又如何?

这样一点点温暖,是不足够融化她已经被千年冰雪冰冻过的心的。

她没有开口,也许是无力,也许是不想。

他只看见她的手指动了动,揪紧的心终于松了松,她还没死!

“这一切,你不要怨我,我也不想的。”他微微叹息,声音带着几分疲倦,却没有歉然,尽量不去看她身上的血迹,他责备道:“我早说过,你最好离开驸马府,离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出现。”

她本想笑,却不由还是皱了眉。她被人栽赃陷害,他不但不维护她还她清白,他还狠心将她打成这样。她不能理解,曾经深爱自己的男人为何会变得今日这样狠冷酷无情?

“上次你坠落荷花塘没淹死,我就警告过你,你能躲过一次,不一定能躲过第二次,能躲过第二次,不一定能躲过第三次。官宦皇族,庭院深深,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今日的下场,你该明白了?”

他用前所未有的轻柔语气说着,可停在她的耳内,却是如此刺耳。

她的心,好堵。

他蹲下身子,将一个盛有饭菜的盘子搁在地上。接着,他席地而坐,伸手,小心地搂起地上不能动弹的她。

他尽量做到动作轻柔,他很清楚,她从背部到脚踝全部有伤,还是流着血的伤。

可他不知道,最痛的伤,是在她的心里。

他将她的头托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肩颈处,他一手搂住她,一手去理她那散乱的发丝。

发丝后,是她迷茫的眸子。

他心里一痛,对她,始终是有愧的。

“来,吃点饭。”他用另一手给她喂饭,似乎忘记了,家法中是不许给她食物和水的。

饭菜皆是美味的,光闻着,便诱人流口水。然而,她却没有吃的欲望。她不肯张嘴,任他白费口舌,也不肯吃下他喂她的饭。

他叹气,无奈地将汤匙搁在了盘中。

“何必如此?”他忍不住拢着她紧一些,下颌贴在了她的额角,低沉道:“今日我虽然让你逃过砍断手脚的厄运,可我终究不能放你活路。甚至这饭菜······我有我的苦衷,我也不想残忍,可是·······”

她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了,她以为她的苦难终于能引起他的怜惜,让他回心转意了。然而,她还是失望了。

他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她,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有苦衷。他在暗示她,要她放过他,不要恨她,成全他。

成全他,她就得死。

他真是狠心啊!

她一直以为,来到帝都寻到他之后,未来的日子不会是她一个人经霜历雪。然而到了今日,她才明白,她所选择的这条路,不过是望不尽的姹紫嫣红,看不穿的暗流诡异。

“我不能在这久呆,饭菜我搁在这里,等体力恢复了一些,你赶紧吃一点。”他将她放回地面,继续道:“不管你最后是生是死,你忘了我吧!”

她眸子一动,微微启唇,想要说什么,可虚弱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只能笑,怆然的笑。

他叫她忘了她,不管是生,还是死,他叫她忘了他。

他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承认自己是箫子卿,是她千辛万苦寻觅的夫君了?

“我走了。”他将托盘放得离她近一些,轻声道。

站起身,他朝牢门外走去。

她一急,脱口唤出:“子卿不要走······”

声音和细微,细微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可是他的身影终于滞了滞,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是不肯回头,还是不敢回头?

片刻,他还是决然地跨出了牢房。

牢门关上,将她和他隔成了两个世界。这一别,会不会再也不能见?

“子卿······子卿······子卿救我!”她终于唤出声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她而去。他是她的夫啊,他怎么可以如此绝情让她独自去死?

“子卿······”

他加快了脚步,他怕自己多呆一刻便会改变初衷,他怕一念之差而毁了自己。是的,他是负心人,是薄情人,可是他没办法。

不知为何,他的眼中淌下泪来······

花园。

风很大,将枝头发黄的叶子吹落。

秋,真的已经来了。

问梅公主身影窈窕,衣着华丽,容貌倾城,站在瑟瑟秋风中,好似天女散花一般。

“瑶华,此话当真?”问梅公主语气很淡。

瑶华低声道:“绝对错不了,接走箫箫和岳家夫妻的就是郑丞相派去的人。”

问梅微微沉吟,伸手掐了旁边一枝月季,道:“老狐狸,居然先我们一步接走箫箫。”细细凝视手中月季,花好,可是这枝干上却多了刺。她蹙了蹙眉,道:“真是绊脚石,郑谨接走林粉扇的孩子做什么?”

“奴婢也奇怪,这丞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如今粉扇已经不在相府,他接走她的女儿,到底有什么企图?瑶华也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这淌水是越来越浑,也越来越深了。”问梅公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觉得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瑶华无语默认。

问梅公主将手中月季花的花瓣一片片扯下,让后抛于风中,看着花瓣被风吹散,坠落于地。

“你的驸马大人他果然有问题,不但没砍断粉扇的双脚和双手,还去牢里送饭送菜,探望了一番。”说这话时,问梅公主几乎是微笑着说的。

瑶华走近公主,低声道:“驸马爷生性仁慈,对林粉扇也许是于心不忍,公主不要多虑。”

问梅公主瞥她一眼,淡淡问:“我多虑什么?”见瑶华有些惶然,又微微笑道:“仁慈好呀,至少说明,他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呢。”

“公主,你真的要放过林粉扇吗?”瑶华愕然,如果问梅公主有心放林粉扇一条生路,那她······

不,林粉扇绝对不能活着。

她走到公主跟前,郑重道:“公主,绝对不可以放过林粉扇。”

问梅凝眸看她,低问:“瑶华,何必赶尽杀绝呢?”

瑶华冷笑一声,道:“公主,别忘了,她是你梦境中的那个女人。更别忘记了,驸马爷对她,还是有情的。若是无情,何必要免去她断手断脚之刑?”

“可是林粉扇她毕竟是无······”

“她偷盗夜明珠最有应得,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能恕她的罪!”

“瑶华!”

“公主!”

问梅公主看住了瑶华,这个从小侍候在旁的女子脸上,有着昭然的恨意和明显的冷酷。

一切,无非是为了一个情字罢了。

问梅公主叹气,低沉地问:“你这么恨林粉扇,莫非是为了林云?”

瑶华一惊,发觉自己之前的态度太激动了。极力平复翻涌的心潮,她朝着问梅公主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一心都是为公主打算,不想看着公主被人欺负。”

“我知道你对我很忠心,起来吧,瑶华。”凝了瑶华一眼,问梅公主伸出一手去搀扶她。

“情场如战场,不胜则败,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公主,一不做二不休,绝对不可以心慈手软了。”见公主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瑶华趁机又煽风点火起来。

“可是······”问梅公主一时还是下不了决心,箫忘这边,她真的无须顾忌么?

“驸马爷不会干预的!”瑶华断言。

问梅公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期望这压抑的日子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