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儿。”粉扇看了一眼双儿,平静道:“我在笼烟阁附近闲走,双儿一直陪在身边。没多久,因为双儿怕我吹风受寒,便劝我回自己的屋子了。”
李总管沉吟了一下,眸光扫过双儿,肃然地问:“双儿,上前答话。”
双儿听到点自己的名,赶紧走近两步,和粉扇并肩而立。
“粉扇姑娘说你可以替她作证,昨日她大半时间都在自己屋子里歇着,后来即使出去走动过,也只是在笼烟阁附近而并未进入。对吗?”沉下眸,锁定了双儿的脸,李总管很严肃。
“粉扇姑娘昨日身体不适是真的,大半时间都在屋子里歇息也是真的,后来在笼烟阁附近闲走也是真的。”双儿微微垂头答道。
“你的意思是,如粉扇姑娘所说,你们并未进入笼烟阁对吗?”问出这句话时,李总管的神情异常的严肃,他又补充道:“此事非同儿戏,双儿,你好好想清楚再回答。”
“实话实说就好了,双儿,没关系的。”见双儿垂下的手在发抖,粉扇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给她以力量面对这样的拷问。
双儿抖得更厉害,抬眸,她眸色复杂地看了粉扇一眼,复又低头。
李总管清了清嗓子,问:“想好了么?”
双儿不语,只是用牙齿咬着嘴唇,似乎要咬出血来。
粉扇没想到双儿怕成这个样子,便紧了紧握住双儿的手的力道,说:“别怕,你照实说就好。”
双儿终于下了决心,抬起头,出其不意地挣开了粉扇的手,向着众人道:“但有一点,粉扇姑娘却撒了谎!”
此话一出,震惊了所有的人。
问梅公主忽然气恼地指着双儿,厉声道:“好你个死丫头,你瞎说什么?”
“公主息怒,奴婢说的都是实话,绝对不敢瞎说。”双儿跪下,一口咬定自己所言非虚。
“双儿······”不可置信双儿会在此时说自己撒谎,粉扇猛地蹲下身子,双手扶住了双儿的肩头,一字一句,无比沉重地问:“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抬眸看了粉扇一眼,眸子里有种莫名的东西,让粉扇无端心头一跳。
她抬起一手,拂开了粉扇抓住她肩头的手,声音清晰,语气肯定地道:“粉扇姑娘在笼烟阁闲散的时候,奴婢曾回过一趟屋子。是粉扇姑娘吩咐奴婢回屋去取她的一条丝帕,但是等奴婢再来到原地时,却不见了姑娘。”
“双儿!”粉扇无比震惊地看着双儿,曾经熟悉的脸庞似乎一瞬间变得陌生起来,她摇着头,无比失望地问:“你为什么要说谎话?”
可是双儿却不肯看她,只是无比厌恶地躲开粉扇,将头别到一边。
“粉扇她不在原地,那是去了哪里?”李总管感觉到事态的严重,语气也肃冷了几分。
座上的问梅公主和驸马箫忘一直不发一语,审问到这里,他们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情绪。
拓跋云飞牙关紧咬,双手攥成了拳头。可是极力忍耐着,他知道自己不能乱,如果他乱了方寸,也许粉扇会面临更大的困境。
众人的心思难以猜测,也无心去猜测,但听他们的窃窃私语,大半都是对粉扇嗤之以鼻的。
双儿回答着最后李总管最后的问话:“奴婢担心姑娘不小心误闯了笼烟阁,于是就去笼烟阁找。在公主的寝房内,奴婢看见粉扇姑娘她、她、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什么,不过片刻,她一横心,道:“奴婢看见粉扇姑娘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锦盒,喏,就是此刻瑶华姐姐手上捧的那个。”
“啊!”问梅公主惊呼,猛然从座上站起,指着双儿,厉声道:“双儿,这话可不要随意说,你可知道,这夜明珠是父皇赐给我做嫁妆的。这么多年来,这夜明珠一直是驸马府的镇府之宝。偷这御赐的宝物,就算我和驸马肯原谅她,父皇也不会肯。”
双儿磕头如捣蒜,连声道:“公主,驸马,奴婢绝对不敢瞎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双儿,你为何害我?你为何要害我?”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利刃,直直地插向粉扇的心。流着看不见的血,痛,却无法喊痛。她激动地伸手抓住双儿,拼命地摇晃着:“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周遭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将眸光凝向了粉扇。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有无所谓,有怜悯,也有不相信。
双儿任凭粉扇拼命摇晃,可是就是不回答她的问话。
有侍卫上前来拉开粉扇,粉扇挣脱侍卫的手,盯住双儿,迷茫地问:“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双儿退开几步,别过头去,像是在逃避什么,背对着粉扇道:“奴婢说的只是实话。”
“实话?”重复双儿的话,粉扇冷笑了一声。
“公主,驸马,林云绝对不相信双儿的话。”拓跋云飞早已按捺不住,他必须为粉扇辩驳。
“林云,粉扇是你的心上人,你护着她也情有可原。”一个下人忽然大声道。
“哦,对哦,他爱慕粉扇,当然帮她了。”又有人说。
“林公子平时对我们很好,上次捡到我的钱袋,还还给我了。他喜欢的人,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吧?”有人对双儿的话表示质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双儿瞎说的呀?”
“可是那夜明珠确实是由侍卫从林粉扇屋子里搜出来的,难道还能有假?”先前的人对后说话的人进行反击。
粉扇静静地伫立原地,她感觉,此刻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这似乎是特意为她挖的一个坑,让她毫无所察地就跳了下去。
问梅公主脸色凝重,面对下人们的议论,她没有轻易开口。
双儿忽然说:“奴婢还听闻,粉扇姑娘曾经在飞鹰山与山贼为伍。”
“什么?”问梅公主瞠目结舌,一张绝美的脸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箫忘的眸光掠过一异色,很快便隐匿与漆黑的眸底。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看来,这夜明珠一定是她偷的。”
“没想到啊,这样美貌的一个女人居然是山贼。哎呀,看来公主是白白对你好了。”
“何止呀,林公子这么出色的一个人也爱错了人,真是难以置信。”
粉扇的脸发白,脑子里嗡嗡作响,这样的局面是她没料到的。她没有料到,自己曾经在飞鹰山的事情,这府中居然会有人知道。
这事太诡异了。
拓跋云飞对着众人吼道:“闭嘴!”
众人从未见这温润如玉的男子发过怒,今日一见,竟然被骇住了。
拓跋云飞背对众人,面对粉扇,他伸出手,执起粉扇的双手,决然道:“粉扇,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物证人证俱在,还妄想谈清白?”下人中,偏有人说着落井下石的话:“好歹,也是由公主和驸马也说了算吧?”
拓跋云飞欲要发作,粉扇一把反握住他的手,摇摇头:“不要同他们多说,没用的,这件事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
“粉扇!”他忍下一口怒气,面上像覆着一层白霜。
公主和驸马依旧没有置评,仿佛各怀心事地跌入了深深的思虑中。
李总管上前,恭谨道:“老奴盘问已毕,请公主和驸马定夺!”
座上的两人回过神来,互相对望了一眼,问梅公主沉吟了一下,看着箫忘道:“夫君是一家之主,这事,梅儿请夫君处置。”
箫忘点点头,视线扫过众人,也扫过下方那女子的身上,见她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心里微微一痛。
很快,他忽略掉这样的感觉,凝重地开了口:“夜明珠是公主的陪嫁之物,也是驸马府的镇府之宝,更是皇上御赐之物。不管如何,任何人都不该对这夜明珠动歪心思。可是,偏偏有人不怕死,非要去觊觎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夜明珠虽然找到了,但不表示这事情就这样完了。错了就是错了,每个人对自己犯下的错都要付出代价。”说到这,他的眸光凝在了粉扇的脸上,一字一句问着李总管:“李总管,你给大家说说,驸马府的家法里对偷盗府中财物一事该如何处置?”
李总管躬身道:“凡是府中人在府中行窃者,轻者,杖责三十,赶出府去。重者,杖责八十,赶出帝都。第三种,也是最最严重的一种,就是······”他看了看粉扇,眸中似乎露出不忍。微微叹了口气,李总管接着道:“最最严重,也是最最不可饶恕的,就要杖责一百五十,打入地牢,而且、而且······”
不知为何,李总管忽然不肯说下去。
“而且什么,说呀,李总管!”有人好奇,忍不住高声问。
“说吧,李总管,到底还有什么?”箫忘看着李总管,声音淡淡,似乎根本不在乎李总管后面到底要说什么。
李总管低沉道:“砍去双手双腿!”
“啊!”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样重的惩罚让人惊怵。
这一百五十棍皆不会打在要害,伤其皮肉而不伤其要害,让人活活受痛。若还要砍去双手和双腿,变成人彘,还不如一死。
粉扇凝望着箫忘,淡淡一笑,笑得凄美,说:“我没有偷夜明珠,是有人要陷害我!”
“人赃并获,你还要狡辩吗?”不待笑话开口,一旁很久不说话的瑶华忽然开了口,语气冰冷得没有温度。
“瑶华!”拓跋云飞厉声呵斥于她,凝向她的眸子如冰魄般犀冷:“你不要妄下定论!”
瑶华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很是不服气。
“像粉扇偷盗夜明珠一事,该怎么处置?”箫忘问。
“回驸马爷,不管是偷盗御赐之物,还是镇府之宝,盗者,都该杖责一百五十,砍断双手双脚,打入地牢,绝粮绝水,任其自生自灭!”
“你!”粉扇心中一片怆然,箫忘的话无疑已经判了她的罪,李总管的话无疑判了她的死。
她看向问梅公主,平时温婉娴熟的女人此刻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公主不信她。
“来人,将粉扇抓起来,杖刑侍候。”箫忘冷冷下令。
有四个侍卫上前,动手要控制粉扇。
拓跋云飞往粉扇身前一挡,将她护在了身后,厉声道:“我看谁敢!”
此举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莫非这文弱书生要同当今驸马作对不成?为了一个女子,要同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人反目为仇?
箫忘大怒,指着拓跋云飞冷冷道:“林云,你莫非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