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伤人,听到这样的话,秋月的心还是痛了,可是她必须忍下这样的屈辱。
她垂下眼轻声对他说:“不管大人如何看我,我都没有怨言,我只是想侍候大人,你是我这生第一个爱上也会是最后爱着的一个男人。即使最终你没有付出相等的爱给我,但我会对你如一。”
她的话已经将自己的尊严悉数踩在了脚下,卑微到了尘埃。可是她不在乎,早已不在乎,她只要眼前男人心软,哪怕只一次的心软,她便能完成目的。
他蹙紧眉,一动不动,沉冷的俊颜没有变软,他不会允许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上他的床。
他冷着语气道:“我根本对你无一点意思,你何必要苦苦纠缠?如果不是看在你照顾真儿的份上,我会杀了你!”
秋月心里一紧,知道他是那种言出必行的男人,她该放弃,不要再触怒他。可是若放弃,她便彻底失去唯一一次的机会。
她故技重施,伸手解开衣衫,企图用身体去惑乱男人的感官。他对她没有情,没有爱,都没关系。情情爱爱是这世上最不可靠也不长久的东西,她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丞相能有几分真爱,几分真心?她才不会继续痴迷,继续奢望。她只要他一时的欲念蠢动,让她亲近他,然后赐给她时机,完成慕小狸的所交代的事情就好了。
一旦想清楚了自己所需,秋月便觉得所谓的自尊和廉耻都是毫无用处了。
她继续诱惑他。
面对她的大胆,郑谨一动不动,脸色凝冷。
“请你看在一个女子如此癫狂地爱你的份上,请你答应我留下来一夜。”她抬眸,直视他的眼睛:“请你答应,就只要一夜!”她想等欢爱之后,趁着男人睡熟时,将那信函藏在他的寝房里,然后自己去见慕小狸。
“你真贱!”冷冷盯住她的眸,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为大人你,值得!”她巧笑,语气柔嗲。
他嗤笑,肆意地嘲弄:“我真无法想象,你是如何从一个安分的女人变成一个荡妇的!”
“大人不需要知道这些,尽管让秋月来侍候大人,大人安心享受即可,好吗?”她更娇嗲。
他眼前浮现粉扇清丽的脸,含愁的眉眼和清冷的唇瓣。他没想到,两个女人竟然有着如此大的区别。看来,秋月是否要继续留在真儿身边得重新考虑了。甚至,她是否还有必要留在相府,他也得想一下。
秋月睁着美目等待郑谨的召唤,只要他点头,只要他挥手,她势必将自己温热的身体奉上。
“大人······”她媚惑地唤他,以为他已经开始心动。她移动莲步,款款走向他。胸前的玉峰一颤一颤,极力地挑逗着男人的视觉。
伸出手,攀上了他的肩,抬起腿,爬上了他的床。她吐气如兰:“让秋月来陪寝吧,我们早些安歇。”
他没动,一脸阴鹜。
她将温软的身体覆上他,放荡地摩挲着他,荡笑道:“来嘛······”
他大怒,一把将她扯开,接着往地上掼去:“滚!”
重重摔于地上的她抿唇,凄楚地笑了,眼神满是哀伤。
“出去!”
她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找不到能说出口的话。
她彻底陷入绝望!
“出去!”他在驱赶她!
从地上爬起,秋月蹒跚着朝门外走去,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吃力。原来不管自己做什么,怎么做,都是徒劳的。她用尽一生的力量,也无法救回自己的亲人······
“爹爹,爹爹,血、血!”真儿的惊惧的声音响彻在相府,破碎而凄惶。
她飞快地跑,朝着父亲郑谨的寝房狂奔,路上撞到了失魂落魄的秋月身上也恍然不觉。
“爹爹······血、血······”一头栽进了父亲的寝房,真儿摔倒在地,“哇”地一声,她大哭。
郑谨吓了一大跳,立即离开床榻朝着真儿本来,长臂一伸,便将真儿从地上抱起。他吃惊地问:“真儿怎么了?”
“爹······好多血,好多血!”真儿大哭,两只小手在空中挥舞着,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血?”郑谨不明所以,当他的视线凝在了真儿脸上时,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真儿脸上竟然有不少的血迹。再一细看,她的衣襟上也有沾染着血迹。他焦灼地问:“真儿你怎么了?”
“血啊,爹······箫姐姐,是箫姐姐,箫姐姐吐血,好多好多······箫姐姐死了!”真儿已经是语无伦次,粉扇吐血的情景已经吓坏了她。
一听真儿这话,郑谨只觉得一身发寒,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
林粉扇出事了,这血是她的!
“赵管家,赵管家,你看着真儿!”将真儿放下,郑谨大声叫嚣着。
此时相府上下已经被惊动,喧嚣四起,赵管家带着不少人朝着郑谨寝房而来。见郑谨疯了一般冲出了自己的寝房,而寝房里传来真儿小姐的哭声,赵管家赶紧先去照看真儿。
浣月阁。
烛火下,地上的人已经没有了动静,唯有满头青丝凌乱地铺开在地。
烛火下,秋月的眸子一片死寂,她呆呆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微微张着嘴,可是说不出任何的话。
她死了么?
她想起在回来的路上,惊恐的真儿撞上了她,她依稀看见真儿脸上和身上的血渍。别人不知道真儿身后的血渍是哪里来的,可是秋月她知道,她知道这些血渍一定是粉扇的。
她飞奔回浣月阁。
她第一看到就是,粉扇躺在地上没了声息,她死寂的眼盯住地上那团身影。
木然中,有人大力推开了她,她摔倒在一边的地上。
原来是郑谨!
烛火下,他的眸子发亮,睁大眼,眸中燃着一簇血红焰光······
秋月木然地看着他,他的眼像两团烈火,映照出痛楚的光色,使得整个寝房里笼上一抹令人心悸之感。
他是那么爱她------
他将粉扇从地上抱起,那力道蛮暴却又温柔,是一种霸道的、粗狂的、却又温存的力量。
他将她拢在怀中,伸出指,轻轻拂开她散落在脸庞的乱发。那些乱发,将她原本清丽出尘的容遮住,让他看不见她的脸。
乱发拂开,露出她那张比白纸还要白的脸庞。之前那娇艳的唇已经看不见一点血色,就如同她的脸一样,雪白雪白的。
可是她的嘴角残留着鲜红的血渍,顺着下颌蜿蜒而下。更有一点一滴沾染上了她胸前的衣襟,在素白的衣裳上盛开如雪地红梅。暗红刺目,撕扯着人的心,他的心开始碎裂,好似再也拼凑不完整的琉璃散落一地。
“粉扇······你这是怎么了?”他轻声呼唤她。
他的呼唤没能唤醒她,她的眼帘是闭合的,那浓黑的睫毛好似蝴蝶美丽的双翅在莹白的脸上投下浓黑的暗影。
“粉扇······粉扇······”他大声一些,并微微晃动她孱弱的身体。
他不能让她一直闭着眼,他必须要叫醒她,唤醒她已经涣散的意识。
可是她太累了,累得根本不想再睁眼。
毫不犹豫地,他伸出掌贴在了她的背心,将自己身体内的真气一点点输入她的身体。不管要耗费他多少真气,他都要将怀中的女人救回来。
“粉扇,你醒醒······”压抑下锥心之痛,郑谨用尽柔情,温存地在她耳边低唤。他不信他的深情唤不回这女人,不信这女人能够对他的一片深情无动于衷,她不可能这样狠心说走就走!
可是粉扇依然没有动静,她的眼帘紧闭,脸上一片煞白。
他停顿了会儿,却将她发凉的身子抱紧,他的脸贴向她的脸,垂眸的那刻,眸中的泪水滴落在她的眉眼上。
如翅的睫毛动了动,她似乎要睁眼。
他一惊,已察觉了她的细微的变化。睁开暗沉的眸子,他看住了她。
那撕扯的剧痛早已将她撕裂,粉扇已经感觉不到了疼痛,浑身上下好似不属于自己的,一点都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触碰之感。
这会,她终于睁开了眸子,看见了郑谨一脸痛楚的望着她。
“郑谨······”她忽然低地唤他。
“你这是怎么了?”他焦灼而痛楚,不明白她忽然之间怎么会成了这样?
他根本不知道,这十日来,她受了多大的折磨。他根本不知道,此刻的她的蛊毒已经扩散,侵占了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她已经快痛楚活活折磨死掉了。
“我、我要死了。”她凄然地笑着,看着眼前男人的脸,她的声音轻微得如一缕随时就要消散的风。
他喉咙里发出异响,根本无法接受她这样残忍的话,好好的,她为什么会说自己要死了?
他摇着头,低沉地问:“不会死,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泪水从她的眸中滑落,粉扇虚弱地道:“不要难过······”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箫箫······”
刚叫着箫箫,她自己女儿的名字,她就觉得胸口滞闷难耐。下一刻,一大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天昏地暗中,一大片黑色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开始感觉到比之前还要更强烈的死亡气息在吞噬她。
“子卿!”
漩涡在扩大,彷佛黑暗的天幕与大地在旋转······
“粉扇!”他惊恐地喊她的名。
然而她的知觉已涣散,水润的眸子缓缓闭起,她看到的最后一眼,是郑谨痛苦又绝望的脸。
她知道,她就要死了。
她知道,她若不完成慕小狸所交代的事情,她只有死。
她之所以没有按照慕小狸的去做,是因为她不想看到战乱,不想看到血洗,不想一个又一个人的失去亲人。
这一生,她曾经历国破,经历家亡,经历夫妻离散,经历母女伤别,她不想更多的人饱尝她这样的痛苦。
她再也找到子卿了,她再也见不到苦情湖畔的女儿箫箫,那个四岁的孩子,她的未来怎么办?
如果能够再有一点时间,只要一点点,这样的结局会不会被扭转?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的事情随着她气息终止的那刻,已经再无转圜的可能。
死,一步步朝她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