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长街,繁华无限,粉扇走在长街上,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上次去万福寺进香,粉扇因要照看真儿,同真儿同坐一辆轿子,根本不能好好看看这长街的热闹景象。
今日随郑谨出来,没有带着真儿,又因着一行人是徒步,她便可以随心所欲地观赏一路风貌。
虽然,郑谨依旧会时不时地将眸光凝向她,但比起那一次来,她却是自由了许多。
粉扇依旧长裙拽地,乌黑的发髻上簪着那支扇形簪子,一派清淡素雅的打扮。
至红枫桥上,人潮拥挤,郑谨与侍从步行较快,粉扇随行在后,不多时便与郑谨隔了一段距离。
红枫桥上中段因人满为患挤得水泄不通,粉扇举步维艰。看着郑谨一众人的身影被人流淹没,她张口想叫的,一念回转时,她便住了口。
此时不逃,还待何时?
回身,粉扇想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奈何这一天人群实在太过于拥挤,她走不了两步,便被堵塞在一个小摊贩前。
既然无法走,就只有先停留在此处了。
为了掩饰自己慌乱的心绪,她赶紧装作在摊贩前挑选一些簪花。眼角余光却是一刻也未离开身边那拥挤的人流,只要稍微疏通一点,她便会赶紧离开。
“姑娘,这朵梅花绢花好配你的,买一朵吧。”卖绢花的小贩讨好地说。
粉扇胡乱看一眼,道:“这红色的梅花太妖艳,不喜欢。”
“那姑娘可喜欢这淡雅的茉莉绢花?”小贩另拣了一朵递与粉扇,满脸堆笑。
粉扇瞄了一眼,道:“白色的,太素了,不吉利。”
“这朵牡丹可好?”小贩不厌其烦,一朵朵为粉扇挑选。
奈何粉扇的心根本不在这挑选绢花上,她一边睨着身边未动的人流,一边随口道:“这样艳丽的花怎么适合我?”
“喂!我说你是来买花的,还是来找岔子的?”小贩见粉扇这也不好,那也不行,便来气了。
粉扇一怔,见那小贩正怒目瞪着自己,意识到对方是为自己绢花没买,一个劲说人家绢花不好的原因。
“对不起,我不买了!”粉扇赶紧陪笑说。
小贩一翻白眼:“不买你窝在我这干嘛,赶紧走开!”
粉扇讪讪地想要退开,却不料根本移不动脚步,周围挤满了人。
“还不走,你挡住了我的生意了!”以为粉扇故意磨磨蹭蹭,小贩更加来火。
粉扇想解释几句,却不料被人抓住了手腕,带着她就往人群里挤去。
直到挤出了人群,下了桥,那人才停下身来。
粉扇这时候才看清楚,护着她挤出人群的人正是慕天遥。
“天遥,怎么是你?”粉扇大感意外,看着慕天遥头上细密的汗珠忍不住道:“你出了很多汗,刚才累坏了你吧?”
“不管这些,我这些日子本来想再去丞相府救你出来,可是发现丞相府多了很多守卫。”慕天遥擦了一把汗。
“郑谨在西郊遇刺,那刺客刺杀他未遂,估计郑谨怕刺客来府邸行刺,所以又增添了侍卫护院。”看着宝蓝色衣袍的英俊男子,粉扇郁郁地解释。
他摇头道:“只怕没这么简单,那次我偷偷来丞相府见你,只怕郑谨已经有所察觉。”
“啊?!”
“他增加守卫,应该是防备我再去丞相府找你的。”慕天遥蹙眉道。
“还好,你没有再去冒险,若是被里面的侍卫抓住了,说不定拿你当刺客乱箭射死。”粉扇轻蹙双眉,忧心忡忡。
“走,现在真是上天给的好机会,我们赶紧离开。”慕天遥生怕郑谨发现两人的行踪,赶紧要拉着粉扇走。
粉扇迟疑地问:“我们能走到哪里去?”
慕天遥一挑眉道:“离开帝都,大不了我们回飞鹰山。”
粉扇一甩手,急切道:“不,我不能离开帝都,我还没找到子卿!”
慕天遥语气不禁有些急促:“问题是你现在已经惹上了郑谨,你若再不离开帝都,随时都有可能被他抓回去。还没等你找到子卿,说不定郑谨就已经把你一口吞了!”
“难道、难道你要我放弃找子卿吗?”
粉扇此刻心乱如麻,她想离开丞相府是事实,可是她没打算离开帝都。可是若不离开帝都,确实有随时被郑谨抓回去的可能。
“我们先离开帝都再说,找箫子卿的事情我们另想办法。”他说得语重心长,言辞恳切。
“如果离开帝都,我就更没办法找到子卿。子卿来了帝都,只有在这里打探他的消息才最为可靠。”语毕,她恳求地望着他:“天遥,我们不要离开帝都好吗?”
慕天遥还是坚持自己的意思:“他已经消失了四年,若他心中有你,不会让你音讯全无,还有,他要是遭遇不测,你也不会找到他了。放弃吧,姐姐,跟我离开帝都,我们去哪里都行!”
“他若还在世上,我要找到,问他要一个结果。他若已经遭遇不测,我更要找到他的尸骨带回苦情湖畔。天遥,你不要再劝了,我不会离开帝都的!”面对慕天遥的坚持,她冷着脸说话。
慕天遥颤着声音问:“你真的不肯离开?”
粉扇坚定道:“我不会走!”
“你留在这帝都,我很忧心你的安危。”慕天遥烦躁不已,不知道如何才能说动她。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话毕,她淡淡地看着他。
慕天遥只得妥协,无奈道:“那我们先离开这!”
她看着他,淡道:“好!”
两人便欲离去,却见郑谨带着一干人匆匆赶来,见慕天遥拉着粉扇的手,郑谨的眸子掠过一层阴鹜。
“放开她!”郑谨拦住他们的去路,冷声道。
“不可能!”慕天遥将手中大刀一横,准备强行将人带走。
郑谨冷眼瞥过慕天遥,低沉道:“慕少侠,不要以为你曾救过本相,本相就不会杀你!”
“我从来没有奢望你知恩图报!”他执着而无畏,哪怕对方是大权在握的丞相。
“既然如此,我劝你,放开她!”郑谨的脸色变得沉郁,语气也带着肃冷。
慕天遥又何曾会怕他,抖一抖手中的大刀,冷笑道:“这得问我手中的刀肯不肯!”
“你以为你带得走她吗?”郑谨睨他一眼,不屑道:“如果你真的能带走她,上一次你偷偷潜入我丞相府就该将她带走了,可见,你想带走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粉扇一颤,心里倒吸了口凉气,原来上次慕天遥偷来相府想救走她,郑谨果然知道了。只是,当时郑谨为何没有动声色呢?
莫非,是郑谨故意想放慕天遥一马吗?
慕天遥冷笑道:“你难道和她有深仇大恨,所以要劫持她?”
“我没有劫持她!”郑谨挑一挑,淡淡道。
“分明是你劫持了她,还将她囚禁在相府,你为什么这样做?”见郑谨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慕天遥真是气不打一处出。
“我身为一国丞相,为什么要去劫持、囚禁一个普通民女?”郑谨含笑反问,眼中全是戏谑。
“你、这要问你啊!”慕天遥将大刀指着郑谨,没想到一国丞相竟然如此赖皮。
郑谨凝着脸色发白的粉扇,笑着道:“慕少侠怎么不问问这位姑娘,到底是本相劫持她来到相府的,还是请她来的?”
被慕天遥拽紧手腕的粉扇此时抬眸看向郑谨,只见他刚柔并存的脸上略略浮着些笑容,但在那幽深的瞳孔里,却有着阴沉。
她的心如坠入谷底,郑谨的凌厉,她是知道的!如果今日她不小心应答,只怕郑谨不会轻易放过慕天遥。慕天遥单枪匹马,根本不可能斗得过武将出身并有着若干侍卫的郑谨。
我该怎么答?粉扇在心底问自己。
“她被你所劫持是不争的事实,何须再问她?”慕天遥断然拒绝。
“这就奇怪了,她都没说本相劫持了她,再囚禁她,你又凭什么说本相的不是?”郑谨冷眼看他。
“这还用她说吗?”慕天遥声色冷峻,大掌握紧了那把大刀。
“她若是亲口说我劫持了她,囚禁了她,我任她随你走,决不反悔!”郑谨睨着慕天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只是,若是她心甘情愿留在相府的,你又当如何?”
粉扇心里一紧,郑谨分明在暗示她,如果她不遵从他的暗示,戏班一干人的命都掌控在他手上。
她不能害了戏班,不能害了意浓。
“是不是他劫持了你,并将你囚禁了起来?”慕天遥侧眸,放柔了声音,深深地凝视着粉扇。
粉扇微微抬眸,张了张口,待要说话,却被郑谨打断。
“你就说实话吧,不用考虑其他的人!”他的语气温和。
粉扇看着郑谨,他那眸中里有着别人不懂的危险。他叫她不要考虑其他的人,这其实实在暗示她,他人的性命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比如,意浓。
比如,整个戏班的人。
他曾经说过,若她敢从相府逃走,他必定让整个戏班吃不完兜着走。
想到此,粉扇心里一片颓然,她不能不顾戏班的生死。
“天遥,我、我、没有人劫持我,更没有人囚禁我。是我、我自愿留在丞相府的!” 她语气低微,带着无奈。
慕天遥定眼看她半晌,愕然问:“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粉扇胸口一紧,知道自己的话伤了他,只是她不得不这样说:“好了,天遥,你走吧!”
慕天遥冷声道:“你明明是被迫的,现在为什么又说是自愿的?”
“她本来就是自愿留在相府,留在----我的身边的。慕少侠,你都听见了,没有人劫持她,更没有人囚禁她!”郑谨一脸的笑,笑得温尔尔雅。
“住口!”慕天遥愤懑地朝着郑谨一声低吼,转首看着又看着粉扇,不信似的问:“告诉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粉扇垂眼,不答。
“说啊,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不是!你根本不想留在相府,更不想留在他的身边,你说啊!”他蹙紧了浓眉,心里醋意翻涌,使劲地钳制了她纤细的手臂。
“你告诉他,这就是你的真心话!”郑谨提高了音调,挑眉看着粉扇。
“不,你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是被逼的!”慕天遥低沉的语气难以掩饰心中的狂怒,他找了她这么久,绝不甘心在找到她时,她却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粉扇不答,紧咬双唇,她觉得她不论说什么都是错。
“为什么变得这么快?”他沉眼,凝视眼前女人那清丽的容,看着她身上华贵的衣裳,问:“你明明是被他劫持而去的,可你现在却说是自愿留在相府的。告诉我,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