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疤子的男人走近些,附在了女贼耳边低语。声音极轻,任凭粉扇如何屏息凝神也无法听得一个字。
不晓得他们又在耍什么诡计?
半晌,那绿衣女子点点头,神色已然变得古怪起来。她示意那疤子退到一边,然后,古怪的眸子扫过面前三人。来来回回,最后定格在那车夫脸上。
车夫一颗心狂跳不已,莫非她们是要先处置他了么?
在绿衣女贼的逼视下,车夫额角滚下了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子,可见他已经惧怕到了何种地步。
他不敢吭声,瑟瑟发抖中,两只死鱼般的眼睛看着那绿衣女子走近。
“别装死,快醒过来!”娇斥声后﹐跟着一盘冷水兜头淋下﹐惊醒了慕天遥──他睁开了眼。
接着,他费力地抬头朝那怒叱的声音望去,嘴角牵动着,发出冷笑:“你打死我吧,反正,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慕天遥身上此刻只穿着薄薄的里衣,白色的里衣上血迹斑斑,他手脚被捆缚着绑在一棵大树上。
此时光线亮堂,旁边是一众贼匪,还有两三个人挥舞一截手腕粗的棍棒在他眼前晃动。
不远处,正有一炉炭火烧得正旺,火炉里,还放着一根烙铁。
车夫早已吓傻,他只顾眯起眼睛看也不敢看一眼。
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个滋味,不知道是该庆幸那向自己走来的女贼匪突然改变主意对其他人用刑,还是该惭愧自己的胆小。
总之,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很为眼前正在受刑的男子担心---这个正被贼匪用刑的男子,似乎已经伤得不轻。
车夫心里想,再这样打下去,慕天遥肯定难逃一死。而能救他的,只有一个人,那人就是随他们一起被困贼窝的粉扇。
不错,只有粉扇才能救这慕天遥。
可是,粉扇该挺身而出么?她该在此刻牺牲自己来保全别人么?
车夫无法回答自己,他不是个英雄,他没有大义凛然的气魄,更不懂得舍己救人。无论何时,他都希望自己能活下去。至于别人,他真的无法去顾及。
“住手,你们快住手,你们这些恶魔,混蛋,你们不但抢人钱财,还要害人性命,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惊惧的声音来自于另一个女子﹐那女子被绑在另一棵树上,她正嘶声竭力地朝着那些贼匪怒喊。
她的眼里已是一片湿意,模模糊糊地,眼前的景象看不真切。
“好啊,既然性子这么烈,那就别怪我心狠!”娇媚的女贼扭着窈窕的身段走近粉扇,她一手托起粉扇的下巴,笑着道:“我会马上让你见识一下恶魔的厉害!也好让你这臭女人晓得,不要再逞强,不要再固执,否则,你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那些人并没有有住手,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依旧挥着棍棒一下下朝着慕天遥的身上抡去。
粉扇盯着绿衣女贼,心里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竟然如此狠毒呢?
她不明白,只是怒瞪着双目看着那绿衣女子朝自己发难。
“我再问一次,你应是不应?”绿衣女子又问。
要答应吗?
如果答应,岂不是这一生都身陷贼窝再不能清白做人?
不,怎么能答应?
“住手,住手,你们这些强盗,快住手!”粉扇一声声斥责着贼匪,嘶声竭力。
绿衣女子厉声道:“既然还是不答应,那就将这个人狠狠打,往死里打!”
话刚落,落在慕天遥身上的棍棒更重。
手腕粗的棍棒抡在慕天遥的身上不可能不痛,可他硬是咬紧了牙关,不肯出声。英雄流血不流泪,哪怕是被打死,也休想他喊痛。
他能忍痛,然而一边看的人呢?
车夫早已吓得面如死灰,他看满身血迹的慕天遥一眼,又朝着粉扇投去一种复杂的眸光。
既有对慕天遥的怜悯,又有对粉扇的担心。也许身在这样的处境,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始终都是难以两全其美。
车夫颓然地垂下了头,他无法说些什么。
粉扇看着那粗糙的棍棒一下下朝着慕天遥身上砸,看着他素白的里衣已经血迹斑斑,情绪几乎要崩溃。
“你这个女魔头,你住手!”她哽咽中满含愤懑,她不能相信,如此美貌佳人却能心狠如此。
绿衣女子撇嘴冷笑:“答应了么?”
“你作恶多端,难道就不怕报应么?”粉扇斥责她,妄想能唤醒女贼的良知。
然后,女贼不怒反笑。
“姐姐,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慕天遥嘴角沁出血来,可依旧柔声安慰着粉扇。
“天遥!”粉扇朝他看去,见他这血迹斑斑的身子,心里难过不已。
绿衣女贼却是一副看戏的神情,她身为贼匪,又岂会在意他人的生死?
“来人,让他尝尝红烙铁的滋味!”绿衣女子狰狞吩咐道。
“你、你这女魔头,你想做什么?”粉扇心里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本是美丽的面庞在瞬间变得如此狰狞。
被烧的赤红的烙铁从火炉里拿出来,那贼匪眼睛也不眨一下,举起烙铁大步走向慕天遥。
慕天遥神色自若,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这赤红的烙铁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团泥巴而已。
绿衣女子手一挥,粉扇惊恐地睁大眼睛,张开嘴,还来不及质问出声,那烙铁已然伸向了慕天遥。
“啊!”慕天遥忍不住惨叫,接着便昏厥过去。
贼匪端来冷水朝着慕天遥兜头兜脸地泼下,冷水的刺激,让慕天遥醒转。
他抬了抬头,却未说话。
“不,不要!”粉扇何时见过这样的酷刑,如今亲眼见到,只觉得如身在地狱般恐怖。她开始哀求他们:“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他,不要在折磨他了!”
绿衣女子冷着脸道:“求我们没用,不如求自己!”
她要流泪了!
直到,眼眶中的泪珠坠下,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直到那张男人的面孔在模糊视线中一点点清晰、轮廓一点点明显……
那是一张极具男人味的面孔﹐阳刚的线条﹐刻画出棱角分明的俊美面貌。唯有嘴角处一抹柔和的笑意意外得中和了他强悍的气势。特别的是那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漆黑眼眸﹐让她觉得有着一瞬间的心碎。
她眼睁睁看着慕天遥替自己挨打,而她,却无力救他!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怎么,舍不得他受苦啊?”绿衣女贼匪开口道,清婉的声音不带一丝暖意,好似薄冰:“如果舍不得,你就答应我们寨主的要求嘛!”
“我······我······我答······我答应你们!”粉扇满心不甘,可又无法看着慕天遥为自己受尽酷刑。
慕天遥却猛地抬头望向粉扇,咧嘴一笑,艰难道:“不要答应她,姐姐,我还挺得住!”
粉扇一边为绿衣女贼的冷酷而痛恨,一边又被慕天遥的骨气而震撼肺腑,她该怎么做?
“好一个怜香惜玉,那就继续让他尝尝烙铁的滋味。反正我飞鹰寨有的是各种各样的酷刑,那就让他逐一尝试一下!”绿衣女贼冷酷道。
手握烙铁的贼匪朝着慕天遥身上又是一烙铁,慕天遥再度昏厥。
“别,别,我有话说。”车夫满脸担心又畏畏缩缩好像特别怕这帮贼匪,他看着粉扇小心翼翼地道:“答应他们的要求吧,再不答应,这位公子怕是真要被打死了。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难道忍心看着他为你送命吗?”
车夫一把颓丧而又乞求的声音让粉扇心意徘徊,审时度势,她不该那么自私对吗?
绿衣女子只是坐在树荫下一味地冷笑,而粉扇到底是否答应,她似乎也不在意了。
“姑娘,不要再犹豫了,先救下慕公子的命再说。”车夫继续劝说粉扇,一字一句说得诚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姑娘想要离开这飞鹰寨,首先是要保住慕公子的命啊!”
粉扇听到此话心口一惊,是的,她不能再犹豫,不能再自私了。如果命该如此,她也不能连累其他的人因自己而丧命。
罢了,只能答应他们了。
“不要再打他了,我答应你们就是便是!”粉扇幽冷眼神瞪住女贼匪,心里却似在刀割。
绿衣女子道:“住手!”
手持烙铁的贼匪立即退到一边垂首待命。
“你,果真想好了?”绿衣女贼似笑非笑地盯住了粉扇那苍白的容颜,鼻翼处微微地牵动了两下。她徐徐道:“答应了,可是从此做我们飞鹰寨的压寨夫人了!”
粉扇迎视那女贼的眸光,下了决心,她点头道:“我答应!”
答应了,就意味着自己要同这群贼人同流合污了。
她是如何都猜不透,那个未露面的寨主,是如何看中她,要她做他的压寨夫人的。
从被困飞鹰山,她还未见到过这里真正的主人,这伙强盗的首领,这飞鹰山的头号人物,飞鹰寨的寨主。
只略略闻得这里的小贼私下里议论,那寨主长得五大三粗,肌肤黝黑,脸上还有几道极为恐怖的伤疤。
不止,小贼们还说他们的寨主喜欢折腾女人,据说被他折腾疯掉的女人就有五六个。
更让人毛骨悚然地是,那寨主还爱饮鲜血,惹恼了他,只怕会被这可怖的男人吸干了血,撕成碎片,生生的吞下去。
想不到她粉扇既然要嫁给这样一个如魔鬼般的男人,她只觉得在她说出答应后,眼前是一片黑暗,她再也看不见未来。
可事实上,从来到这飞鹰山,她的未来就没有了。
不是么?
她忽然笑得苦涩。
“要我答应你们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事已至此,想来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慕天遥伤得不轻,在她嫁给贼匪首领前,她必须要见到慕天遥的伤痊愈。因着这一点,她必须同眼前的贼匪谈判。
“大胆,别得寸进尺的,能够做我们寨主的压寨夫人已经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你已经是阶下囚了,还有什么资格提出自己的条件?”一个壮汉指着粉扇威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