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魂断相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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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梦后思

问梅携着拓跋云飞踏进驸马府的大门,身上似乎还带着万福寺里檀香的余味。萦绕于身,扰着她的心一起一伏的。她的眼前不断浮现着刚才万福寺所遇的片段,那清丽出尘的女子如天边一弯泠泠的清月,静静地俯视着世人。和她梦中所见的那个女子,竟然有着几分的相似。

是巧合?

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问梅心里没有了答案,她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难以安定。一路回来,竟然浑浑噩噩的。

不知道拓跋云飞是何时离开身边的,当她低垂的头轻抬起,发现已经坐在了自己的闺房中。

“公主,该用午膳了。”一个素衣婢女来到了问梅身边,躬身提醒。

问梅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倦怠:“驸马呢,可曾回府?”

“驸马较公主早一些回府,此刻正在书房。”婢女低声答道。

“可曾去请驸马去用午膳?”问梅微微叹了口气,又问。

“这······”婢女的脸上有犹豫之色,惴惴不安。

“怎么了?”看着婢女有些不安地神色,问梅有些奇怪。

“奴婢已经去请过驸马爷用膳,但是驸马爷他······他······他在书房里没有任何的回应。”婢女微微垂头,不敢看问梅公主,似乎自己犯了什么错。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叹了一口气,问梅屏退了小婢女,沉吟了片刻。

驸马在书房时,一向不喜欢被人打扰。小婢女去请驸马用膳,自然是吃了闭门羹。

看来,只有自己亲自去书房一趟了。国事再忙,也得好好吃饭呀。边想,问梅缓缓地朝着书房而去。

“咚咚咚!”问梅在门外敲了三记,里面却没有动静。

她愣了愣,不明白夫君为何不出声,难道夫君以为又是婢女来敲的门?

“夫君······夫君。”站在门口,她低唤三声,里面反应全无。

她不由得又是一愣,这样的状况以前从来没有过。不管他多忙,多么不喜欢旁人的打扰,但只要她去,他一定会开门迎接。

而今日,这是······

她想进去,却又不敢贸然进去,不由得进退两难。

夫君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整日为国事操劳,频频被父皇传唤着去伴驾,会不会因为劳累而病倒了呢?

想到这,问梅心里浮起一抹隐忧。

想了想,她心里终于有了决定。她伸手轻轻推开书房虚掩的门,噙着笑,正欲启唇唤“夫君”,话到喉咙,又生生咽下。

里面,是一室的静谧。

箫忘他伏在书案之上,是昏厥还是酣睡无法辨识。只见窗户半开,花影摇曳,窗口外的一方碧蓝天幕上有纤云两朵漂浮着。案上书卷半乱,窗风拂来,纸页轻晃,伏在案上的人偏偏半点不觉。

问梅放缓了步伐,慢慢走到书桌边,仔细一看,箫忘果然睡着了。温润如玉的面容,俊逸挺拔的身姿,全身透着一股子高贵清和的气质。

她忍不住伸手抚摸着他的鬓发,那乌黑的鬓边,竟然隐现了两根霜发。

她忍不住微微叹息,原来他是那么操心,那么辛苦,还不到了之年,便开始长白发了。

抚过那乌发,用指尖小心地挑起那两根霜发,然后拈着,她轻轻一拔。她使出的力气并不是很大,可依旧惊动了熟睡中的人。箫忘的眼皮动了动,双眉也跟着蹙了起来。

眸光流转中,问梅见他在梦中还锁着眉宇,不禁心疼不已。

她伸出柔嫩的纤指,拂上他的脸容,抚过他的眉间,为他抹平这显露于外的一丝忧色。

累了就好好睡吧!

成亲四年来,箫忘每天都是风度翩翩,精神灼灼,很少看见他显露疲态。回到府中,除了柔情款款地陪着她,便是静坐书房看着一卷卷的书。即便有同僚来拜访,他亦是谈吐得体,一丝不乱,很有皇族的风范。

身为当朝最得宠的公主的夫君,大庸朝的驸马,他该是多么的春风得意?这样的荣耀,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不管是谁,权势、富贵和美人,一朝得到,势必会尽全部的心血去维系,去占有。就算为此付出很多,他们也不该觉得疲累的吧?

可是,眼前睡梦中的他所流露的疲态又是因何呢?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眉宇间开始有了这样的疲态了呢?

“夫君,是不是这几年在父皇和丞相之间让你为难了呢?”问梅轻轻启动薄唇,言语间带着一丝揣测,幽幽道:“对于武将来说,战场上是实打实的真刀真枪,对于文官来说,朝廷上的争斗不会比战场的争斗来得仁慈。杀人不见血的事情,往往在一封奏折、一个计谋、甚至是一句话或者是一个眼神。是不是在朝廷中的暗流涌动之下,你已经不堪重负了?”

说到这,问梅想起那么一日,箫忘同丞相郑谨在父皇的宫中盛宴上谈笑风生。

箫忘温文尔雅,说话清和。郑谨刚柔并济,说话沉着。

问梅挨着箫忘而坐,当时感叹,在父皇这样喜怒不露的天子眼下共座一席,箫忘和郑谨能够春风含笑,谈吐自如。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无懈可击,君仁臣忠。

可是,只有他们当事人才知道,那春风含笑之下,每一句都是利剑般可以杀死人的锋芒。

若帝王的狠决手腕若是天生的话,那么作为臣子的凌厉和八面玲珑是不是求生的本能呢?

私下里问自己的夫君,夹在父皇和丞相之间,他累不累,怕不怕?

夫君却笑着告诉她,不累也不怕,因为他是臣子,做一天大庸朝的臣子就要忠于大庸朝的皇帝一生。因为这个大庸朝皇帝是他的爱妻问梅的父亲,他爱妻子所爱着的一切。

问梅当时听了有说不出的感动,她噙着眼泪,自责自己不能帮上夫君丁点的忙。而箫忘则体贴地说,朝中的残酷争斗,希望问梅这一辈子都不要染指。

“这世上,只怕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能够如此对我了。夫君,如果你累了,你就歇一歇,如果你厌了,就离开。我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和权势浮名,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天高海阔,怎样都行。只愿你,一生都不要皱眉。”问梅的指间摩挲过他的眉,将他零散在面颊的黑丝撩到耳郭,瞥到他眼下因劳累熬出的黑晕,问梅的心揪了一下,只觉得鼻间竟有些微微发酸。

正欲收回手,才一动,箫忘却倏然睁开了双眼。

他伸出修长的手握住了问梅白皙的手,温和的双眸笑看着她,眼中流转着款款柔情。而之前的那一丝疲惫竟然似看错了般,已经消失不见。

“梅儿。”他清和的声音宛若吹皱一池春水的柔风,荡起问梅心中如许缠绵。他慢慢直起身,将问梅拉到怀中,抱于膝上,讶异问:“进来多久了?”

“来了有一会了。”失神地望着他,问梅喉中堵着似的,哽咽难言。

“怎么不叫醒我,让梅儿你一个人呆呆站在这?”箫忘带了些许嗔怪,双眸深沉地凝住了妻子的脸容。

“见你好像很疲惫,睡得那么沉,不忍心叫醒你。”半是感伤半是叹息,问梅心中柔肠百转,纷乱的思绪骤然停止,归于一片空白。

“我不累,只是今早起得有些早,回来稍微小憩一下。”微微一笑,箫忘坐直了身子。

闻言,问梅愈加的心酸。她伸手抚着夫君的眉目,幽幽道:“你看,眼圈还是黑的,怎么会不累?都怪我,作为你的妻子,却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没有好好照顾你。”

问梅自责愈深,她的夫君就是这样,面对自己的妻子,再累也是说不累。再没有精神,他也要强行打起精神来陪着她。

问梅一边感动,一边失落。感动是,夫君这样对她呵护备至,她实在太幸运。而夫君不能在她面前做到坦然所有真实情绪,她觉得自责。

她想,难道她公主的身份对他有所压制?

看到问梅仍是满脸的自责,箫忘搂紧了她的腰,亲昵地在她鬓边摩挲,温柔道:“既然做了大庸朝的臣子,问梅公主的驸马,为国事辛劳一下总是该的。我于国是臣,于家是主,我除了忠心于国,也得肩负照顾家的责任。而一个家中,妻子是最需要爱护和照顾的,理该是我照顾梅儿,不是梅儿照顾我。”

“夫君······”一番话说的问梅眼泪直要溢出来,她靠在他的胸前,把脸埋进他的怀中,撒娇般的道:“你还这样说,我的眼泪要来了。”

“嗯?”箫忘搂着她,宠溺地问:“你不会是被我这样几句话就感动得眼泪都来了吧?”

“是又如何?”问梅又哭又笑的问。

“我不要梅儿流泪!”箫忘叹气道。

“难道妻子为丈夫的一片深情感动得流泪,这也不该么?”问梅觉得,情到深处,自然流露,已经无所谓是笑还是哭了。

箫忘笑笑,妥协道:“好吧,你可以被我的深情感动得流泪。只是,我拿什么来回报你眸中的那些眼泪呢?”

想了想,问梅诡异道:“你告诉我,你刚才有没有做梦?还有,告诉我你做的是什么样的梦就行了!”

“梦是做了。”箫忘浅笑,抵住问梅的鬓发,徐徐道:“只是这梦了什么我觉得不好说出来。”

“啊?”

问梅有些惊异,不能说出的梦是不是不好的梦?要不,他怎么会字梦里皱着眉?

见问梅讶异,箫忘环着她的肩,吐吸间伴着淡淡的热气,问:“多心了不是?”

“不是多心······”为箫忘的话一愣,问梅连忙否认。

“其实,我是梦见了同梅儿一起踏遍大庸朝的河山,看尽大庸朝的风景,吃全了大庸朝的美食。”

“如果是这样的梦,那有什么不好说的呢?”问梅娇嗔他。

“正因为是这样游山玩水,吃喝享受的梦,我才不好说出来呢!”箫忘的语气依旧温柔似水。

“可是怕我责怪夫君你不思进取?”问梅认真了语气,神色亦有着淡淡的肃然。

箫忘勾唇一笑,道:“嗯,有点,要知道,我的妻子是大庸朝的公主,她一定不喜欢不思进取的夫君。”

问梅睨了他一眼,伸出手指点着他的额头,嗔他:“你根本就不知,其实我最想的就是和你游山玩水,不问世事。”

如果是这样,当务之急最该做的就是远离朝堂,不问政务了,箫忘暗想。难道,妻子真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妻子要求他这样,而他,是否能够放弃这一切呢?

见箫忘有些失神,问梅低笑着问:“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夫君可曾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