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家！”郑谨扫了一眼待命一旁的管家，淡淡地道：“把小姐带回房，一身脏了，叫秋月好好给她洗一下。”
“是。”赵管家恭谨地回道，立刻上前从郑谨怀中抱过真儿往房里去。
前院此时只剩下了粉扇和郑谨，气氛特别的凝重，这让粉扇感觉是一种煎熬。
“你今天对我大呼小叫也就算了，还骂我不是人，是畜生，你胆子好大！”郑谨沉下声，阴鹜地眸子锁住了这张清丽的脸庞。
说出的话收不回，粉扇只能沉默着听候他的发落。
“你不怕我会处罚你吗？”郑谨冷笑着反问，语气里有着隐隐的威胁。
“怕有什么用？”粉扇的声音里竟然没了之前的恐慌。
若真是要处罚她，她怕也没用啊，事已至此，只有静观其变了。
“如果你怕，你可以求我，求我不要处罚你。”郑谨半眯着眼睛，一副宽厚的样子：“也许，我考虑不处罚你！”
“你要我求你？”粉扇抬起眸子，直直地盯着他，仿佛在验证他的话的可信度。
“不错！”郑谨英俊的脸似笑非笑，眸中沉淀着一些粉扇看不懂的东西。
粉扇看着他，淡淡道：“我不会求你！”
“你忘记了你的身份，你是下人，我可以决定你的生死！”他威吓她。
“呵。”粉扇冷笑，像是嘲讽他，又像是嘲讽自己：“难道高高在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当然，我站得高，我能俯览众生，也能掌控众生。”他有着狂傲，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情。
“你的话不能证明你什么，就算能证明点什么，也只能证明你的无德！”粉扇看着他缓缓说出这话。
“你说什么？”面对粉扇毫不留情地反诘，郑谨心底却讶异这个外表柔弱的女人居然有这样的胆量。
她一点都不像平庸的市井女人！
“你不用教训我，这个世上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谁强，谁就主宰这天下！”他沉冷语气说出残酷的现实，甚至他还说：“我比你强，我就可以掌控你，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必须去做。”
“好狂妄！”粉扇像是赞他，又像是讽刺他，看着他说：“你把自己说得无所不能，似乎这世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其实你本事再大，也阻挡不了时间的流逝，你本事再大，也不能让太阳从西边升起，从东边落下，你本事再大，也不能让河水倒流！”直直地看着这个狂傲的男人，粉扇带着不屑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你无法掌控的，你何必要将自己视为无所不能的人？”
“好一张利嘴，真是小瞧了你！”他沉下声，噪音有些微沙哑。
“我说的不过是事实。”粉扇不回避他的瞪视。
“不错，这世上很多东西我确实无法掌控，我也不想去掌控那些。如果能掌控你的性别那倒是不错，比如······”顿了顿，他忽然邪笑着，凑近她的耳边：“将你变成女人。”
粉扇的脸蛋蓦地红，他一定看见了她困窘的模样。
“你、你真奇怪！”
“咦，你也很奇怪，为什么我说想把你变成女人，你就红了脸呢——”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是吗，我有这样的想法很好理解，因为男人都好色。”郑谨邪魅地笑着，阴柔地语气送入她耳内：“不可理喻的是你，明明是一个男人，偏偏长着一张女人的脸。”
“够了，你不要说了！”似乎心虚一样，粉扇被他这话吓得背脊冒汗。
这男人每次看他的眸光都很奇怪，让她很不自在。他的眸光赤裸，放肆，恨不得看到她的心里去。在他的面前，粉扇有种被他剥光衣服的感觉。
郑谨一笑，玩味地看着她问：“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粉扇避开他，连连退了两大步：“对外，你是一国丞相，对内，你是一家之主。大人，请你说话自重一点。不管我是你的下人，还是你抓来的俘虏，请你留点自尊给我，这也是给大人你自己留自尊。”
“有意思！”郑谨掩去了轻佻，他看着粉扇半晌，慢悠悠地道：“以后干完活去陪陪真儿，她很喜欢你。”
粉扇一怔，问：“大人要我陪真儿小姐？”
“怎么，你不愿意吗？”
“不是、只是我有些、有些不明白······”
郑谨蹙眉看着她，说：“你在桦树林救过真儿，真儿一直想再见你。为了见你，她每天都偷着跑到桦树林去。”
“什么？”粉扇愕然，没想到真儿这样执着。
郑谨扫视了一下地上的狼藉境况，他沉声道：“为了见你，她今天又想偷着去桦树林找你，但是被侍卫截回来了。”
所以这庭院，被她闹成这样？
“刚刚这一幕，就是为了你，真儿才这样的！”郑谨沉声道。
粉扇愣怔地道：“为了我？”
“就是为了你！”看着她愕然的神情，郑谨只好把话挑明：“抓你来其实就是为了真儿，只是把你抓来了之后，我才发现你居然是那日在临水人家酒楼撞破我、‘那事’的人。”
一听他提“那事”，粉扇的脸一红。她不是有心要去看他同女人办“那事”，误闯而已。谁知却闯出了祸事，让自己被困相府。
“可是，真儿需要的是你这个父亲的陪伴。”粉扇觉得在这事上，她应该适当的提醒一下这男人。
郑谨看了粉扇一眼，语气微寒：“真儿很怕我。”
“她这样满口脏话，刁蛮任性，恐怕都是你疏于管教的结果。”粉扇心里也是不喜欢真儿这样坏脾气的孩子，她直接说出自己的感受：“真儿没有一点相府千金的样子，太粗鲁骄纵了。”
这些，郑谨当然知道。
只是他看到真儿就不顺眼，所以只要真儿不在他眼前出现，不管真儿做什么，他都不想去管。
“你的意思是，真儿是一个很讨厌的孩子了？”郑谨冷冷地看着粉扇，不带感情反问。
粉扇迟疑了一下，沉吟道：“可以这么说。不过，真儿这样，你是有责任的。”
责任？
打从四年前这个孩子一出生起，他从来就没承认过她是自己的“女儿”，更没想过要去关心这个所谓的“女儿”。
他甚至憎恶她的存在。
当时他也曾想过让柳絮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但柳絮赌咒发誓这个孩子是他的。他一时心软才让柳絮生了下来，可到底心里有了结，更可恶的是柳絮依然背着他同另外一个男人幽会，他再也无法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他觉得让这个孩子的存在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阴鹜地扫过粉扇的脸，他冰冷地道：“他做什么都和我无关，我也不需要对她负责任。能够供她吃、供她穿、让她姓我的姓并且以小姐的身份住在这相府，这是对她最大的恩惠了。”
粉扇皱起眉头，有些困惑，他竟然把对养育孩子的责任说成是对孩子恩惠？
他是在施舍女儿？！
“真儿还小，你给她吃给她穿，把她好好养大是你的责任。除了养她，你还必须教育她。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时间教育她，你可以给她请个先生。如果你不肯请先生，那么就请你亲自教她。你若不打算教她，任她这样成为一个没教养、没有好品行的人，像个小恶魔一样，你就不该生她！”粉扇对郑谨态度很不满，不禁为这真儿的将来担忧。
她的话让郑谨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这女人，曾经骂他是恶魔，现在居然说真儿是“小恶魔”，这不是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了吗？
更让人无法漠视的是，她还认为真儿是个“很没教养的孩子”。
真儿可是相府的千金，相府千金没教养，也就是说这相府的主人，郑谨，也没教养！只有没教养的父亲才会教出没教养的女儿。
而郑谨他分明是大庸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丞相，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何况还是一个女人，别的女人见了他，都是使出浑身解数黏上来。只有她，这个女扮男装的女人才会这样将他当恶魔。
“我忽然觉得，要是把你这张嘴给缝起来，你会可爱很多！”郑谨不怒反笑，压低了沙哑的嗓音。
粉扇不自觉地又后退了一大步，盯着郑谨阴鹜的眼，心里一阵激灵。
“我说的这些话虽然不甚好听，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她一边后退、一边找能够让她迅速藏身的物体。
哪怕是一丛灌木也好！
若他怒火攻心，忍不住朝他一脚踢来，她至少还有地方可以躲一下。
“你不要左瞧右瞧了，这里没有可以让你藏身的屏障。”他一语就道破她的心思，阴鹜的眸子掠过老鹰一样的犀利光芒。他冷冷地道：“你若是觉得说错了，可以和我认错，求我饶了你。”
“真儿她还小，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认为只没错，所以不肯向他道歉。
郑谨的眸光一沉，瞬间迸射出一道杀人的冷光：“你以一个下人的身份教训了我这个丞相大半天，你当我是纸糊的老虎是吗？”
“不，我没有无视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如何做一个孩子的父亲。”粉扇分辨。
“你教我如何做父亲？”嘲弄地看着她，他自己就是父亲，需要一个假“男人”来教他如何做父亲吗？
“真儿刁蛮任性，满口脏话不是她天生就会说，是因为你这个父亲没有去管教。而且从你同我说的这些话来分析，你根本就不想管教。这样是不对的，你会害了真儿！”粉扇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
他沉声问：“还有什么说的吗？！”
“真儿顽劣，你若实在坐视不管，我无话可说，因为真儿是你的女儿，不是我的女儿。”粉扇无奈地叹了口气，蹙眉道。
“看来你开始清楚了自己的身分了。”他沉声道，她大胆的态度和挑衅的言词，已经直逼他的耐心底限。
“我不说了了！”她看着他渐渐冷硬的脸庞，知道这男人已经失去耐心了。
“你终于知道该闭嘴了？！”
“我先回火房去了。”
她水润的眸子一碰到他冰刀一样的眸光，一颗心便莫名的揪紧，她知道自己在他发作前得赶紧离开。
不等郑谨开口，她转身飞快地逃离前院，回到她的下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