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遥,够了,不就是找你的妹妹么,我帮你找就是。”拓跋冰儿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在大堂之上毫无顾忌的发怒。
她想想,自己可能是喝了些酒,在言语上也刺激了他,使得他发怒。此刻,满堂的客人皆以奇怪的目光看着这边,为了酒楼的生意能做下去,她得找个台阶下。
她笑了笑,放柔了声音对慕天遥道:“天遥哥哥,你先回去吧,小狸妹妹一有消息,我便第一时间告诉你。”
知道她在化解尴尬的局面,慕天遥也不说破事,只是狠狠瞪她一眼,扛着大刀扬长而去。
“各位慢慢饮,刚才是一场误会。今天让大家受惊了,酒钱就免了吧。”拓跋冰儿朝着大堂内的客人一施礼,表示歉然。
多数是老顾客,也没见酒楼有过什么大的风波,于是大家重新坐下喝酒吃饭。
小狸一手揪着心口,慢慢往自己的厢房走去。虽然叫自己不在意,可在不及防备下突然见到慕天遥,她仍然无法压抑住自己不规则的心跳。
失神地走回厢房,她倚在窗边,心不在焉地低头盯着外面泥土中小花小草,怔怔地吹着一阵阵凉风。
“你伤还没好,为什么不在床上躺着,站在这窗边吹风?”拓跋冰儿进来,见到慕小狸在窗边站着很是讶异。
“我没事······”慕小狸幽幽道。
拓跋冰儿见她身形萧索,怔了怔,竟然无言。
“为什么想放下一个人,会这么难?”慕小狸的声音好似隔着云端传来,显得有些飘渺。
知她是为了慕天遥如此,拓跋冰儿没有回答。
扶着窗的手指动了动,慕小狸道:“他来过了?”
原来她知道慕天遥来刚刚来过乐梅酒楼了,而此刻这样失魂落魄的神情便是为了这事。
“小狸,我以为你真的不想见他,所以我······”
慕小狸说过暂时不想见慕天遥的话,拓跋冰儿当了真。可此时见慕小狸这样的神情,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是,我是暂时不想见到他。”慕小狸即使不看她,似乎也明白了拓跋冰儿此刻在想些什么。
“可是你······”
“我很难过是吗?”慕小狸一笑,透着继续苦涩,低声道:“由我去吧,相信时间能冲淡我对他的感情。”
听慕小狸这样说,拓跋冰儿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说:“你们是兄妹,试着放下吧。”
“我会的。”慕小狸声音淡淡。
“你好好歇着吧。”拓跋冰儿说完,便转身离去。
厢房里一阵沉默,风过花开,香来梦远,倚靠在床榻上,慕小狸无法入睡。
眼前浮现天遥哥哥的身影,那健硕的身姿好似一株挺拔的大树,已经在她的心里生了根。现在若说真的要连根拔去,她又岂会不痛?
“天遥哥哥,你知道我很想你吗?”她喃喃自语,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情感不知为何,又悄悄爬上心间。
“我知道。”慕天遥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窗外,他的声音有些冷。
慕小狸心口一麻,猛然看向窗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来做什么?”
她不期然会此时见到他,更料不到他会去而复返。
“我去而复返,没人知道。”慕天遥的目光,淡淡投在她茫然的眼底。他冷冷地讥刺:“你一言不发地从飞鹰山出走,我还担心你在外会吃苦,可现在看你的样子没想到你过得很好,倒十分的过得自得其乐。”
慕小狸盯住他讥诮的眸子,然后垂下眼、别开睑:“我、我是过得很好,如果你是来寻我回去的,那么我告诉你,我不会回去。”
将心底对他的思念压制下,她说着违心的话。
慕天遥嗤笑一声:“寻你回去?”他阴騺地瞇起眼,冷然道:“你在这过得这么好,我若把你带回去,岂不是对不起你?”
慕小狸抬起眼,眉心轻轻折起:“你、你、你来就是说这些的么?”
原以为他会哄她,可说了这么半天,他却是一副冷面孔,她既失望又惊愕!
慕天遥冷笑:“不错。我两次来这乐梅酒楼找你,你明明就躲在暗处看着我,你却不肯出来见我,不就是怕我带你回去么?”
慕小狸的心口揪紧,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样凉薄的话来。她有些负气地问:“既然知道我不想见你,你现在出现在我的窗口干什么?”
慕天遥冷冷地盯视她泛白的嘴唇,讥刺的神色,并没有因为她眸中一逝而过的脆弱而褪去。
“我出现在这,是想看看你······”他停住了,凝视她,没有说下去。
她定定地凝视他泛白的唇掀动,一字一句地问:“什么?”
“想看看你死了没有?”慕天遥冷笑。
慕小狸脸上变色,她倏地敛起眼又睁大:“好得很!”她揪住了心口,冰硝般的眸子盯住她,跟着冷冷地往下道:“原来同我青梅竹马的天遥哥哥竟然是这么容不下我,原来平时宠我爱我的天遥哥哥其实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你就别装楚楚可怜了,小狸妹妹······”慕天遥突然咧开嘴笑,笑容里隐隐夹了一丝残忍:“真料不到,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竟然会这样有心机,机关算尽,算计到我的头上了。”
“你,你什么意思?”慕小狸倒抽一口气,眸子仍然定定地盯住了他,同他冰硝一般无情的冷眸对峙。
“别装蒜了,你的那点小把戏我早就识穿了。你故意处处刁难粉扇,惹我发怒,到最后激我动手,你借此而离家出走。你不过就是想我来帝都为拓跋云飞的帝王之路扫开障碍罢了。”慕天遥跃进了窗户,冷冷地于窗边注视她。
慕小狸眼中掠过一抹惊诧,从床上起来,缓步走向他,喃喃问:“原来你都知道?”
“历史改朝换代是无法阻止也无法倒回的,凤国已经灭亡,已经不存在了。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这么鬼迷心窍地还在想着要复国,甚至为了复国可以什么都不顾。你们嘴里口口声声是为了凤国子民,为了天下百姓,可你们总是亲手将这天下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话未说完他跨步上前,突然出手攥紧了慕小狸的双臂。盯着她问:“别人我管不了,可是你,你一个女儿家去趟这浑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是尊师重道的人,是顶天立地守信诺的男子汉,可是今天这样看,我错了!且不说那家国仇恨,单说师父遗命你就抛于脑后,你根本不配做师父的徒弟,你辜负了师父对你的教养之恩。”慕小狸不顾手臂上传来的痛感,犀利的眸子投着鄙夷的意味。
慕天遥不由得愤怒,愤怒的是,这个妹妹原来并不把他放在眼底——“师父遗命只是叫我将那批用于复国的宝藏交给他,没有叫我们为了他的复国大业去冲锋陷阵!”
他力大无比,攥住了她的手腕好似要捏成粉碎。
她倔强的看住了他,看见他眸底的愤怒。她的心一痛,不惜拧痛了自己的腕骨,扭手挣开了他的钳制,然后踉跄地退了几大步,跌坐于地上。
一口鲜血喷出,她竟哼也不哼一声。
“你受伤了?”慕天遥倒抽一口冷气,想起进来时就看见她脸色苍白,原来她受了内伤。
“不关你的事!”慕小狸擦了擦唇边的血,挣扎着起来:“我死不了。”
慕天遥眉头深锁,问:“告诉我,你的内伤是怎么来的?”
“你用不着知道!”她冷冷地拒绝了。
慕天遥眼中掠过一道杀气:“凤仪湖行刺公主和驸马,你也有份吧?”顿了顿,他语气凌冽夹杂着失望:“我真没想到,你会愚蠢地去帮着他们兄妹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愚蠢到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没有谁在乎我,我何必在乎我的命,若是能为复国而献出这条命,也算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我看你是利欲熏心机关算尽还差不多!”
慕小狸蹒跚地又退了两步坐到了床榻上,脸色愈加的苍白:“我不像你这样子贪生怕死,重色忘义。”
慕天遥冷笑:“你!”
之所以反唇相讥,实在是被慕天遥这冷漠的态度刺激得忍无可忍。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着他,为了她,她什么都肯做。心机深重也罢,愚昧至极也罢,她都是为了他,为了他啊!
无情的男人,现在这样质问她,羞辱她,她到底算什么?
“我怎么样都不要你管!”
慕天遥冷笑:“拓跋云飞到底许诺你什么好处?”见她嘴角噙着冷笑,他一语双关,残忍地道:“给你未来皇后的位置,还是给你半壁江山?”
慕小胸口一紧,她压下心头强烈的愤恨,平着声、平静地凝望着他残酷的眼睛,缓缓地道:“你可以这样去想,可是我要告诉你,我之所以会不要命地去帮助他,完全是因为你!自从林粉扇出现了,你就对我冷如冰雪,不管我怎么对你,都捂不热你这颗冰雪般的心。你的心里只有她,根本没有我。所以我就去帮助拓跋云飞,条件是让拓跋云飞从你身边抢走林粉扇,如果你不想拓跋云飞同你抢林粉扇,那么你就得答应帮他完成复国大业。可是我知道你只爱美人不爱其她,你不会答应拓跋云飞,那么······那么你就注定失去林粉扇。”
慕天遥忽然面无表情地盯着慕小狸的脸,过了半晌,他道:“就算我失去了林粉扇,我也不会同你有什么。今生今世,我和你之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永久的兄妹,要么就是······路人!”
“你在让我选择吗?”不顾心口的疼痛,慕小狸冷笑着问。
“你可以这样想。”他语气漠然。
她巧笑嫣然地看着慕天遥道:“那我就选第三种,我们做······仇人!”
慕天遥心头一震,胸口莫名地掠过一道闷痛,他皱起眉头───“你太可怕了!”
慕小狸忽然抬起头,笑容仍然挂在她脸上,在天光的映照下,她无所谓道:“嗯,我是很可怕。”她眼眉都是笑,声音轻之又轻,像是同自己说话:“既然知道我这么可怕,你以后就得担心点,最好别让林粉扇落在了我的手里。”
“看来,我今天是来错了。我见你也见到了,要说的话也说完了,既然你作了选择,你放心,我以后再不会来找你。”转回头,他打开门大步离去。
慕小狸舔了舔唇边血迹,挑起眉,她阴冷的眸轻闪,一抹冷笑又重现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