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吉运离婚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穆丫丫的耳朵里,开始她还有些不信,后来在董事长于冬生那里得到证实,她才相信这是真的,激动得一夜没有睡好觉,心里不住地叨念着:“阿弥陀佛,老天有眼!”她还给郑吉运发了短信:“祝你成为快乐的单身汉!”
穆丫丫早就喜欢郑吉运,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然而,他有老婆,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把爱慕之情深埋在心底。然而,人们给她介绍男朋友时,她总把郑吉运作为标准去衡量,结果没有一个看上眼的,三十岁了也没找到心仪的人。不少朋友见面就劝她:“丫丫,三十而立,该成家了。”对此,她总是坦然地笑笑:“既然晚了,就不着急了。有合适的就嫁,没合适的就这样了。”她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上,以繁忙的工作替代空闲的寂寞和孤独。郑吉运在公司时,有事没事她总要去他的办公室转转,即便看他一眼,聊上几句,心里也舒服。郑吉运调走后,她像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甚至产生过调走的念头。好在董事长重用她,提拔她当了副总。再说,郑吉运也不支持她离开公司,那颗浮躁的心也就渐渐安定下来了。
郑吉运调走后,穆丫丫是那样牵挂他,惦记他,时刻放心不下,时不时就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好在有手机,想了就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聊上几句。有时就约他吃饭,说说各自的工作和生活。然而,时不时地有坏消息传来,不是老婆为打羽毛球跟他闹,就是小字报的风风雨雨,结果把他调到宁县里去了。到宁县后,也不断传来他老婆跟踪监视的事儿,后来听说他老婆竟私闯民宅、打人致伤、砸坏家具的事儿。她为郑吉运提心吊胆,为他捏着一把汗,怕影响他的工作和声誉。
现在郑吉运真的离婚了,摆脱了那个醋坛子的纠缠,成了快乐的单身汉。她突然觉得眼前一亮!莫非这就是机遇?是老天的安排,还是前世的缘分?她要紧紧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明确无误地向他表白自己的爱。过去曾多次向他示爱,他却不予理睬,可能是因为他有老婆。如今这些顾虑都不存在了,她要穷追到底。星期天她就开车去了宁县,她要向心仪多年的白马王子发起进攻。
她先给郑吉运打个电话,说有急事要跟他商量,让他等她。郑吉运问她什么事?她神秘地说:“现在保密,我到了你就知道了。”
郑吉运想,这个老丫头不知又搞什么鬼名堂,只好在机关等她。
穆丫丫去宁县政府办公楼找郑吉运。她知道他在205房间,轻轻敲了两下门,没等里面答应,就推门进去了。她见郑吉运在卫生间洗衣服,就说:“郑总,这哪是男人干的活呢?我来。”说着,进了卫生间。
“谁说男人就不能洗衣服了?”郑吉运不想让她洗。
“郑总,除了光棍和当兵的,我还没见过男人自己洗衣服的呢。”穆丫丫说着,挽起袖子就洗起来。
好在衣服不多,很快就洗完了。两人在办公室面对面地坐下来。郑吉运问:“丫丫,听于董说提你当副总了,祝贺祝贺!”
“我这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水到渠成呗。”
“丫丫,于董确实很欣赏你,在公司好好干吧。”
“现在夹板套在脖子上了,只好拉呗。”
郑吉运问:“丫丫,你说有事跟我商量,什么事呀?”
“终身大事。”
郑吉运说:“终身大事要回家跟父母商量,找我干什么?”
“这事就得找你。”
“我?”郑吉运指着自己问,“你就这么信任我?”
穆丫丫多情地瞅了郑吉运一眼,点点头说:“是的。这事你说成就成,你说不成就没戏!”
“快说说,找了个什么样的?”
“我都三十了,还能找什么童子啊,是个离婚的。”
“离婚的有过家庭破碎的经历,会更珍惜家庭。”郑吉运说,“这人是干什么的?我认识吗?”
“这人是公务员,你跟他很熟,所以我来跟你商量。”
郑吉运高兴地说:“快说说他的情况,我帮你参谋参谋。”
“此人整整四十岁,是个副处,刚刚离婚。”
郑吉运打断她的话说:“跟我的情况差不多。”
“你装什么傻呀,此人就是你!”穆丫丫突然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两眼盯着他笑着说,“我一直爱着你,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郑吉运愣了一下,故意装傻地说:“丫丫,你可别跟我开玩笑。”
“吉运,是真的。”穆丫丫大胆地说,“原来爱你只爱在心里。现在你也是自由身了,我只好把藏在心底多年的话说出来。”
郑吉运开怀大笑起来:“你个疯丫头会爱我?我大你十岁呀!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还是发烧说胡话?”
“吉运,我是认真的。”穆丫丫一本正经地说,“年龄不是问题。八十二岁的老头儿能娶二十八岁的大姑娘,我这三十岁的老姑娘就不能嫁四十岁的男人吗?”
“丫丫,我的婚姻是失败的,你还敢嫁我?”
“你的婚姻失败不怪你,是那个醋坛子把你的家砸碎了!”
郑吉运刚离婚,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这个心情。他想把话题岔开,就问:“丫丫,快到中午了,咱俩出去吃饭吧。”
“饭店你还没有吃腻吗?”穆丫丫反问一句说,“今天就在你这儿吃!”
“我可不会做饭。”
“你不会,我会呀!想吃什么?”
郑吉运说:“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那我就让你品尝一下我的厨艺。”穆丫丫说着,就要动手做饭,一看什么炊具也没有,笑得弯了腰。她说:“你这里既没有炊具,又没有米面,就是再巧的媳妇也做不出无米之炊呀!”
郑吉运也笑了:“你说给我做饭,我就陶醉了,忘记这是办公室了,哪会有做饭的东西!咱俩还是出去吃吧。”
两人兴高采烈地来到附近一家饭店,对面坐下。穆丫丫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小声说:“今天是咱俩订婚的日子,多要几个菜,好好庆祝庆祝!”
这话把郑吉运说得一愣:“谁说跟你订婚了?”
“我一不嫌你离过婚,二不嫌你年龄大,三不嫌你有女儿,硬是叫你捡了个大便宜,你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啊?”
穆丫丫说得理直气壮,郑吉运无所适从。穆丫丫确实是个好女人,漂亮,潇洒,敢说敢干,无可挑剔。他很喜欢穆丫丫,但没有想过娶她。他说:“丫丫,我刚从围城里逃出来,余悸未消,可不敢轻易再结婚了。你就让我平平静静地工作几年吧。”
“吉运,你才四十岁,今后的路还很长,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丫丫,你真的爱我?”
穆丫丫郑重地说:“吉运,我是认真的,心甘情愿地嫁给你。”
郑吉运说:“我真的没有想过这事。”
“吉运,如果原来没想过,现在就认真想想。”
“丫丫,你就饶了我吧。”
穆丫丫说:“我真的爱你。”
“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爱是没有理由的,爱就是爱。”
郑吉运感到穆丫丫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他很感动,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丫丫,你想过没有,跟着我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幸福的。”
穆丫丫不理解这话的意思,眨巴眨巴眼,反问:“为什么?”
“我与叶香柳婚姻的失败,就证明了这一点。”郑吉运说,“我是个事业型的男人,心里只有事业,没有其他。这样的男人女人不喜欢。”
“但是,”穆丫丫用了个转折词,“我偏偏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一个男人,没有事业,没有追求,无所事事,还叫男人吗?我特别讨厌那些围着老婆转的男人!”
郑吉运听了,心里热呼呼的,感动地说:“丫丫,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我让你失望了。”
穆丫丫不明白地问:“你又怎么啦?为什么让我失望?”当她看到郑吉运的眼睛时,心里明白了,忙说:“吉运,我理解你,眼下你没心情不要紧。今天咱就把这事定下来,什么时候想扯那个证儿,无所谓。”
“这……”郑吉运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
“一个大男人,什么这个那个的,还当副县长呢。”穆丫丫说,“吉运,端起酒杯,干杯!”
郑吉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酒杯端了起来……
叶香柳离婚的心情是复杂的。如果说在那次性病风波中,她提出离婚是假的,是要挟郑吉运离开那个公司,离开穆丫丫。那么这次离婚却是真的,她是被动无奈的,自己根本就没有离婚的思想准备。她的一切行为都是怕他爱上别的女人,怕他离开她。所以,她处心积虑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抓紧他,跟踪监视,甚至大打出手,闯到水晶美家撒泼。结果,伤了他心,断了夫妻情,砸碎了这个家。郑吉运提出离婚这么毅然决然,到底是为水晶美,还是为徐秋雁?她也不晓得。她活得很累,一天也没松心过。现在离婚了,虽说很不情愿,但也是一种解脱。她对李晓阳说:“如今就是这么个社会。喜新厌旧,丢弃老婆,就像丢弃一件旧衣服那么随便,我也就不在乎了。”李晓阳看她有些心理变态,怕刺激她,就什么也没说。
自从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叶香柳就恨不得马上离开宁县。她回到了市里,想回五中工作,就去找市教育局刘局长。刘局长抱怨说:“我不让你调走,你硬是要走。在宁县待了没三个月,现在又要回来,哪有这么随便的!”她见刘局长挑理了,觉得不会帮她的忙,又去找马副局长。马驰飞说:“上次你调走,为什么不告诉我找过刘局长,让我挨了一顿批。现在想回来,我可不敢再做主了。你去找刘局长吧。”显然这是在推饸饹床。她后悔不该调过去,事到如今后悔也晚了。
还是李晓阳关心她。她觉着离婚后的叶香柳还留在宁县工作是可悲的,想让她调回来。如今叶香柳落到这个地步,也就不怕老师们笑话了。她俩一起去找魏校长和齐大芬。不料魏校长冷着脸说:“你走了,立马调人来补了你那个缺,现在没有编制不缺人。”硬是把她拒之门外。
郑吉运是净身出户。他把市里的大房子留给了叶香柳和女儿。现在成了叶香柳的个人财产,她一个人住在这栋二百四十多平方米的大房子里。没离婚前,特别是郑吉运在市里工作时,她家的客人络绎不绝,成天门庭若市,对此她觉得心烦。如今这个家再也没人来了,门可罗雀,十分冷落。女儿郑雅住校,半月才回家一趟,平时家里就她一个人。清净倒是清净了,却感到是那样的失落和寂寞,她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
原来叶香柳认为,独处是一种美。现在她天天一个人独处,深深体会到“独”即“孤”、“孤”即“寂”。郑吉运调到宁县后,虽然也是她一个人在家住,却没有这种孤独的感觉。她心里总装着他,惦记着他,期盼着他回来的欢乐。如今这个人跟她不是夫妻了,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家了,她渐渐品尝到了孤寂难耐的滋味。这种孤寂使她恐惧,特别在那难以入眠的深夜,这五室两厅的复式楼就住着她一个女人,静得连自己出气的声音都听得见。她总怕有什么坏人突然闯进来,有一点儿动静就吓得出一身冷汗。每遇到这种情况,她就情不自禁地会想到郑吉运。过去郑吉运尽管经常回来很晚,虽然不在她的身边,却在她的心里。郑吉运去宁县后,也一直在心里陪着她,她并不孤独。现在这个人跟她离婚了,她再也没有了等他回家的那种企盼,孤寂的心冷得像块冰。她一天天跟人说不上一句话,简直要憋疯了。她感到恐怖,生怕在某一天,自己在没人知晓的情况下死去!
离婚一个月,她身上的周期变化使她产生了一种渴望,期盼得到男人的爱抚和浇灌。过去郑吉运尽管回家晚,刚去宁县尽管一个月没有回家,那时她身上虽然也有这种干渴难耐的感觉,可他一回来就能给她下一场透雨,浇灌得她浑身舒服。那种久旱逢甘雨的感觉是幸福甜蜜的。现在她身上的渴望像火烧,简直是一种煎熬,那个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本想摆脱这种折磨,这渴望却越烧越旺,竟折磨得她整夜整夜地不能入睡,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像烙饼似的折腾。她知道这是生理周期带来的欲火,她毕竟不到四十岁啊!原来有丈夫,可以招之即来,来则能战,大火立即扑灭,浑身通电般舒泰。现在只能控制着,强忍着。哪知这欲火越压越旺,好像火苗子在全身乱窜,整个身子都在煎熬之中。现在她才体会到,情欲这个怪兽一旦放出囚禁的牢笼,便如脱缰野马疯狂地肆虐横行,任何理智的力量都难以控制。都说女人可悲,可悲就可悲在离不开男人。这个世界是男人的,男人不仅掌管着世界,也掌管着女人!女人离不开男人。没有丈夫的女人好可怜!
星期天女儿郑雅从学校回来了,一进家就问:“我爸呢?”话刚出口,她就想起爸妈离婚了。女儿发疯地抱怨她:“都是你把爸爸逼走了。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说着,就趴在沙发上呜呜哭起来。面对孩子的恸哭,她无话可说,心如刀割。女儿边哭边说:“妈,你知道吗?没爸的孩子在学校可受气了,人们都瞧不起我。”
这是叶香柳万万没有想到的。她的猜疑给女儿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离婚后,她才感到丈夫在家里的地位和作用。这个家没有了丈夫这根顶梁柱,真的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