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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宗马肉协议的事件始末

不管它对我的影响是多么不值一提吧,但是我仍想尽可能简短地向全国人讲清楚这件事里究竟有我多少责任,因为这件事曾经引起大家的关注,激起很大的反感,至使各大的报纸都用大量篇幅刊载了歪曲事实的报道和偏激夸大的评论。

这里我要说明的是,在以下的简介中,每一件事都可以用中央政府的档案充分地予以证实——这件不幸的事是这样引起的:大约在1960年8月8日,田纳西州牧野县金华区已故马里·卡拉迪和中央政府签订了一份协议,商定以总数为20大桶的马肉供应给沃尔特将军。

这是多么好的一笔买卖。他拉着马肉去找沃尔特,可是,等他赶到洛杉矶,沃尔特已经去芝加哥;于是他又装好了马肉,急忙追到那里,可是到达那里已经晚了;于是他又跟踪沃尔特去费城,尔后又从费城跟到加尔各达,再从加尔各达追到亚特兰大——最后,他始终没能追赶上。他从亚特兰大再一次整装出发,顺着沃尔特的路线直趋海滨。这一次他又晚到了几天;可是,据说沃尔特准备乘贵格城号去圣地旅行,他上了一艘开往埃及的轮船,准备超过前一艘轮船。当他带着马肉到达阿尔及尔时,他得知沃尔特并没乘贵格城号出航,而是到大草原去打印第安人了。他回到美国,向落基山进发。在大草原上艰难跋涉历尽艰辛,走了56天,离沃乐特的大本营只5英里地,却被印第安人用战斧劈死,剥去头皮,马肉也被他们抢走了。他们抢走了几乎所有的马肉,只丢下其中的一桶。沃尔特的军队截下了那一桶马肉;所以,虽然被印地安人打死,但他的部下仍旧履行了他的合同。在一份以日记形式写的遗嘱中,他将那份合同传给了他的儿子麦肯亚·W。麦肯亚开列了以下的账单,随后就死了:

致美利坚合众国政府

尊账应偿付田纳西州已故的马里·卡拉迪以下各项费用:

沃尔特将军定购马肉20大桶

每桶售价110元,共2200元

旅费与运输费10000元

共计12200元

收款人:

他虽然与世长辞,可是死前已把协议留给了吉姆·斯迈利,斯迈利设法收回账款,可是这件事还没办妥,就死了。他把协议留给了乔治·威尔逊,威尔逊也想收回那笔账款。他没能活到把钱弄到手去世了。他又把协议留给了罗兰·拉托,拉托试图收回那笔账款,他不停地申请,快接近第九审计官的办公室,但是这时候对万物一视同仁的死神没经召唤就突然来到,把他也勾去了。他将单据留给了康涅狄格州一个叫贝尔·里卡多的亲戚,里卡多此后只活了4天,但创造了最快的纪录,因为他在此期间已经差点儿接近第12审计官。他在遗嘱中把那份协议赠给了一位名叫亚当斯的舅父。但是,他虽然会寻乐,也经不起操那份心。他临终时说:别再为我哭泣——我可是情愿死的。果然他真的走了,瞧这个可怜劲。此后继承那份协议的还有八个,但是他们同样没活成。所以合同最后落到了我手里。它是由一个印第安纳州名叫贝托(卢西恩·贝托)的亲戚传到我手里的。这人长期以来一直对我怀恨在心,但是,到了快死的时候,他却把我唤了去,宽恕了我过去的一切,眼含着泪把那份合同交给了我。

以上是我继承这笔遗产前的一段真实故事。现在我要将本人与此事有关的情况直接向世人一一交代。我拿了这份马肉协议和旅费运费单去见美国总统。

总统说:怎么,先生,有什么事我可以为您提供帮助的吗?

我说:阁下,大约在1960年8月8日,田纳西州牧野县金华区已故的马晨·卡拉迪和中央政府签订了一份协议,商定以总数为20大桶马肉供应给沃尔特将军……

他没等我说完,就叫我离开他那儿——态度挺和蔼的,但也是坚定的。第二天,我去拜会国务卿。

工作人员接待了我:请问先生,你有何事?我说:大约在1960年8月8日,田纳西州牧野县金华区已故的马晨·卡拉迪和中央政府签订了一份协议,商定以总数为20大桶马肉供应给沃尔特将军……

好啦,先生——好啦;本部门不管你什么马肉协议。

他把我请了出去。我把这件事前因后果通盘考虑了一下,最后,我去拜访海军部长,他说:有什么话快说,先生;别叫我长时间等着。

我说:殿下,大约在1960年8月8日,田纳西州牧野县金华区已故的马晨·卡拉迪和中央政府签订了一份协议,商定以总数为20大桶马肉供应给沃尔特将军……

可不是,我只来得及说到这儿。他也不管沃尔特将军签订的马肉协议。我开始心里嘀咕:瞧这政府真是古怪呀,莫非是想赖了那笔马肉账哩。紧接着,我又去见内政部长。

我说:殿下,大约在1960年8月8日……没等我说完。

够啦,先生。我以前已经听说过您了。去吧,拿起您这份肮脏的马肉协议赶紧离开这儿吧。内政部根本不管陆军的粮饷。

我悻悻而去。但是这一来我急眼了。我说,叫他们不得安宁,无法安身;我要搅乱这个不讲道理的政府的每一个部门,一直闹到有关协议的事完全解决为止。要不就是我收齐了这笔账款,要不就是我自己倒下,像以前的一些人办交涉的时候倒下了为止。此后我不停地向政府各部门发起挑战:偷袭。他们都不管陆军签订的马肉合同。于是我开始向专利局进军。

我说:尊敬的阁下大人,大约在……该死的!你终于把你那份火烧不光的马肉合同带到这儿来了吗?我们根本不管陆军签订的马肉协议,亲爱的先生。

哦,这完全没关系——可是,政府部门总有偿还那笔马肉账哪。再说,你们现在就得偿还,否则我就要没收了这个老专利局,包括它里面所有的东西。

可是,你不要着急,亲爱的先生……不管怎么说,先生。我认为专利局必须对那批马肉负责;再说,不管你们负不负责,专利局必须付清这笔账。

这里就不必再谈那些细节了,结果是双方动起手来。专利局打了一场胜仗。可是我却发现了一件对我十分有利的事情。他们告诉我,财政部才是我应当去的地方。于是我直奔财政部。我等候了三个小时,后来他们让我进去见第一财政大臣。

我说:最高贵的、庄严的、尊敬的大人,大约在1960年8月8日,马拉·卡拉……

够啦够啦,先生。您的事我都听说过了。您去找财政部第一审计官吧。

我去找第一审计官,他打发我去找第二审计官。第二审计官打发我去找第三审计官,第三审计官打发我去找腌马肉组第一查账员。推来推去到这才开始有点儿像是在认真地办事。他查看了所有的账册和所有未归档的文件,可是没找到马肉协议底本。我去找腌马肉组第二查账员。他查看了他的账册和未归档的文件,但是还是毫无结果。然而我的勇气却越来越高了。在半个月时间里,我甚至一直找到了该组的第六查账员;后半月,我走遍了债权部;第二个月,我开始在错档协议部里从事查询,结束了在那里进行的工作,而且在错账部里获得一点信息。我只花了两天工夫就解开了它。现在只剩下唯一一个地方可以让我去了,就是杂碎司。那就是说,我想法围攻他的办事员——因为他本人不在。有十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在屋子里记账,再有七个年轻帅气的男办事员在指导她们。小娘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大家兴高采烈,似乎听到了结婚的钟声敲响。两三个正在看报的办事员斜了斜眼把我盯了两下,又继续看报,谁也没理我。可喜的是,自从走进腌马肉局的第一个办公室那天起,直到走出错账部的最后一个办公室时止,我已经积累了那么多经验,我已经习惯于四级助理普通办事员的这种敏捷的反应。这一时期我已经练就了一套站立功夫:从走进办公室时候起,直等到一个办事员开始跟我说话时止,我能一直金鸡独立地站着,最多只改换一两次姿势。

于是,我默不作声站在那里,一直站到我改换了四个姿势。然后我对一个正在抽烟的办事员说:

大名鼎鼎的废物,阿尔巴尼亚皇帝在哪儿?您这是什么意思,先生?您说的是谁?如果您指的是局长,那么他出去了。他今儿会去后宫吗?

年轻人斜着眼向我瞧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报纸。可是我已了解那些办事员的一贯作法。我知道,只要他能在华盛顿的另一批邮件递到之前看完了报纸,我的事就有戏了。现在他手里只剩下两张报纸了。又过了不大一会儿,他看完了那两张报纸往桌上一扔,接着,打了个哈欠,问我有什么事情。

赫赫有名尊贵的痴子,大约在……您就是那个为马肉协议打官司的人呀,把您的单据给我吧。

他接过了那些单据,好半晌一直翻他那些杂碎儿。最后,他发现了那份已经失落多年的马肉协议记录——我还以为他是发现了新大陆,以为他是发现了那块我们许多祖先还没驶近它跟前就被撞得粉身碎骨的礁石。当时我十分激动。但是我高兴的是——我总算保全了性命。我激动地说:把它给我吧。有了它政府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他挥手叫我后退,说还有一步手续得先给办好。

这个马里·卡拉迪呢?他问。已经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他根本不是自己死的——他被别人杀死的。怎么杀死的?

被战斧砍死的。谁用战斧砍死他的?

唷,是当地印第安人啰。您总不会猜想那是一个税务局长吧?

不会的。是一个印第安人吗?正是。那印第安人叫什么名字?他叫啥?我可不知道他叫啥。

必须告诉我他叫什么。是谁瞧见他用战斧砍的?我不知道。

这么说,当时您不在场?

这您只要瞧瞧我的头发就可以知道了。当时我不在场。

那么您又是怎样知道卡拉迪已经死了?因为他肯定是那时候死了,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打那时候起就不在了。真的,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我们必须要有证据。您找到那个印第安人了吗?当然没找到。您必须找到他,您找到了那把战斧吗?我根本没想过这些事情。您必须找到那把战斧,和那个印第安人。如果卡拉迪的死能由这一切提供证明,那么您就可以到一个特别委任的委员会那儿去对证,让他们审核您的账单和证据以及所要求的赔偿;按照这样的速度处理您的账单,看来您的子孙有可能等到那一天,还可以领到那笔钱去享受一下。但是,那个人的死必须得到证明。好吧,我不妨直说,政府决不会偿还已故卡拉迪的那些运费和旅费。如果您能让国会通过一项救济法案,为此拨出一笔款项,或许政府可能偿还卡拉迪的士兵截下来的那一桶马肉的货款;可是,政府不会赔偿印第安人吃掉的那十九桶马肉。

这样说来,政府只能偿还我110元,甚至连这笔钱也不是一定得到的呀!卡拉迪带着那么多马肉,跑遍了欧洲、亚洲和美洲,他经受了那么多的折磨和苦难,搬运了那么多的地方,有那么多试图收回账款的无辜者先后去逝;最后就是这个结果呀!年轻人,为什么腌马肉组的第一查账员不早告诉我呢?

对您提出的要求是否属实,他一无所知呀?为什么第二查账员不早告诉我?为什么第三查账员不早告诉我?为什么所有各组各部都不早告诉我?他们都不知道详情呀。我们这儿是按规章程续办事。您一步步地履行了那些手续,就会探听到您所要知道的事情。这个步骤最好,也是惟一的办法。这样办事非常正规,虽说效率低,可是不出差错。是呀,是错死无疑,我们家族中那些人还不都是这样。我已经察觉到,主也要召我去了。年轻人,我从你温柔的眼光里可以看出,你爱那个鲜艳的人物,瞧她蓝晶晶的眼睛脉脉含情,耳朵后面插着几枝钢笔;你想要娶她——可是你又缺钱。喏,把手伸出来——接住那份马肉协议;娶了她去快活吧!但愿上天保佑你们俩,我的孩子!

有关大宗马肉协议引起的纠纷社会上纷纷议论,我所知道的全部交代了。我留下合同给他的那个办事员现在也死了。有关协议此后的去向,以及任何与它有关的人和事我都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如果一个人的寿命特别长,那么他不妨到纽约的扯皮办公室里去,在那里花费很大的气力,经过无数的转折和拖延,最后找到他实际上第一天里就可以在那里(如果扯皮办公室也能像一家大的私人商业机构将工作安排得那么灵活的话)找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