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三个火枪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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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阿拉密斯的论文(2)

“可是请听我说啊,”阿拉密斯有点儿不耐烦了,但是仍然竭力用很礼貌地口吻说,“我没有说我留恋世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耶稣会会士突然朝天举起了双臂,本堂神父也做出了同样怪异的举动。

“不,但是把自己全部厌弃的东西都奉献给天主,那是太不应该了!达尔大尼央,你觉得呢?”阿拉密斯说。

“太他妈对了!”达尔大尼央说。本堂神父和耶稣会会士一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下面是我的一些论法:世俗不缺乏吸引力,因为我离开了世俗,所以我作出了奉献。《圣经》上确实说过:向上帝献出一切。”

“这倒是事实。”两个教士说。“还有,”阿拉密斯捏着耳朵继续说,“还有,我还为此作过一首赞美诗,去年我曾经给诗人瓦蒂尔请教过,这位名人看了后备加赞赏。”

“一首诗!”耶稣会会士不屑地说。“一首诗!”本堂神父只机械地又重复了一遍。“念出来吧,快念出来吧,”达尔大尼央叫了起来,“这会改变一下我们眼下的处境。”“不会的,因为这只是一首宗教小诗,”阿拉密斯说,“是诗体的心脏。”

“可恶!”达尔大尼央说。“现在开始了。”阿拉密斯用谦虚中又带着点虚伪的语气说。

“哭泣的你呀,在哀悼迷人的过去。你在痛苦中苦苦地捱磨着时光,如果你的眼泪全部奉献给上帝,你的所有不幸都将烟消云散,哭泣中的你呀!”

达尔大尼央和本堂神父感觉有点儿高兴了。但是耶稣会会士还是固执的坚持他的看法。

“在神学作品的文章中您千万要防止世俗的趣味。圣奥占斯丁说:‘因为神职人员的说教应该严肃。’”

“不错,说教就应该清楚明白!”本堂神父说。“然而,”耶稣会会士发现本堂神父说错了,连忙打断他的话说,“然而,那些尊贵的夫人们看了您的论文会由衷感到高兴,它一定会像大律师帕特吕的一篇辩护词那样的成功。”

“但愿如此!”阿拉密斯跃跃欲试地说。“您看,”耶稣会会士叫了起来,“世俗还占据在您的心里,您如果跟着世俗走,阿拉密斯,我认为圣宠对您是没有用处了。”

“我尊敬的神父,放心吧,我会为我自己负责。”“你这就是世俗的自负啊!”

“我了解我自己,神父,我心意已决。”阿拉密斯继续说。

“那么您真的坚持要继续写您那篇论文?”“我探讨的一直是这个题目,而不是别的。因此我要继续完成它。我也将根据你们的意见修正这篇论文,我同时希望明天你们会对这些改动感到满意。”阿拉斯密说:

“好好干吧,”本堂神父说,“我们希望您处在最佳的精神状态中。”

“是啊,”耶稣会会士说,“我们希望您处在最佳的精神状态中。”

“但愿瘟疫把你和你的文章一起闷死!”达尔大尼央说,他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了。

“明天见,阿拉密斯,”本堂神父说,“再见。”“明天见,”耶稣会会士说,“您说会成为我们这里的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愿您别让上帝失望!”达尔大尼央一个小时以来郁闷得一直在啃手指甲,现在竟开始啃手指了。本堂神父和耶稣会会士起身,向阿拉密斯和达尔火尼央礼貌的行了个礼,随后便向门口走去。仆人巴赞一直站在门口等候,带着虔诚愉快的心情听完了这场精彩的辩论,这时赶快迎上前去,从本堂神父手里接过日课经,又从耶稣会会士手里接过弥撒经,然后便恭恭敬敬地为他们带路。阿拉密斯一直把他们送到楼下,然后上楼来到达尔大尼央身旁。

现在只剩下阿拉密斯和达尔大尼央他俩了,开始他们彼此都感到有些尴尬,没有说话。然而总得有个人首先打破这种现状,而达尔大尼央已经下决心要他的朋友先开口。

“您看见了吧,”阿拉密斯说,“又回到以前的想法上来了。”

“是的,圣恩感动了您。”“啊,我早就想出家了,您应该听我谈起过,朋友,是不是?”

“当然,不过实话对您说吧,我一直还以为您是在开玩笑呢!”

“这怎么能开玩笑!啊!达尔大尼央!”“是啊!人不是常以死开玩笑吗?”达尔大尼央说。“达尔大尼央,那不一样,因为死是把人引向永罚或者永福的道路上。”“我同意,不过求你,我们别再谈这些了,阿拉密斯。今天您谈神学已经谈得太多了,而且我本来也识不了几个拉丁字,现在更是全都忘了。而且,从今天早晨十点起,我就没有吃过东西,我真要饿死了。”

“达尔大尼央,我们这就吃,不过您要记得今天是星期五,所以今天,我不能看见肉,也不能吃肉。如果您愿意跟我一起吃,我只有番杏和水果。”

“您说的番杏是什么?”达尔大尼央有些担心地问。“是菠菜,”阿拉密斯接着说,“不过,我另外可以给您加几个鸡蛋,你要知道这已经严重违反教规了,因为鸡蛋可以孵小鸡,也是肉。”“这样的筵席没有什么味儿,不过算了!为了跟您待在一起,我也认了。”“我感谢您的付出,”阿拉密斯说,“不过,这会洗涤对您的灵魂对您是有好处的。”“这么说,阿拉密斯,您确实要进教会了。阿多斯和波尔朵斯会怎么说呢?德·特雷维尔又会怎么说呢?我告诉您,他们会把您当成开小差的,您相信吗?”

“我这不是要进入教会,而是要回到教会,从前我是为了世俗而逃跑的,因为您知道我是出于无奈才穿上火枪手的外套的。”

“真的吗?”达尔大尼央说。“您难道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修道院的?”“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现在跟你来说说我的故事,而且《圣经》上也说过:你们必须要相互忏悔。达尔大尼央,那我现在就向您忏悔。”阿拉密斯说。

“那我可以事先就赦免您的罪。”

“达尔大尼央,请别拿这么严肃的事情开玩笑。”“那就请说吧,我洗耳恭听。”“在九岁那年我就进了修道院,再有二天就满二十岁。就可以当神父了,一切都安排的那么妥当了。那天晚上,我跟以往一样到我经常去的一户人家——当时我那么年轻,有什么办法呢,我还很怕事——有一个总是看我不顺眼的军官未经允许突然闯了进来。碰巧那天晚上我正好翻译了一段关于犹滴的小故事,刚刚朗诵给女主人听,她就对我百般赞扬,于是俯在我的肩上和我一起念。我承认我们当时的姿势的确是有点儿暧昧,因此惹怒了那个军官。他当时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当我出门以后,他马上赶上了我。”

“‘教士先生,’他说,‘您是不是想找打吗?’”

“‘先生,您当真吗?’我回答,‘可从来没有人敢打我。’”

“好吧,神父先生,您听着,如果您再去那个人家去,我就要好好教训你。”

“我真的害怕了,脸色也变了,我感到全身无力,我想说点什么,但是不行,当时我只能一声不吭。那个军官看到我不敢说话,他就哈哈大笑,转过身去,走了。我回到了修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