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三个火枪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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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波尔朵斯(2)

“上帝啊!我明白了。当他穷困的时候,这种要求是他最不能忍受的,可是我知道他不应该不至于这么穷。”

“先生,我们本来也这样认为!我们店有我们的店规矩,我们每周结一次账,他住了一个星期我们把账单送给他,可是我们好像没有选对时间,因为我刚一开口谈这件事,他就把我们轰了出来。他上一天赌过钱,这倒是一点不假。”

“什么,他昨天赌过钱,跟谁赌的?”达尔大尼央问。“喔,主啊,谁不知道呢?是一位路过的爵爷,他提议和这位爵爷赌一局纸牌。”“啊!他会输得一个子儿不剩的。”“先生,他连他的马也输掉了,因为当那位爵爷离开时,我们发现他的仆人把鞍子装在波尔朵斯的马上。当时我们就向他提出了这件事,可是他回答我们说这匹马已经是他的了。我们马上把这件事通知了波尔朵斯,可是他对我们说,我们都是些无赖,为什么不相信一个贵族说的话,既然那个人说马是他的,那毫无疑问就是他的。”

“我一听就知道是他,”达尔大尼央小声说。“于是,”老板接着说,“我叫人回答他说,既然在付账问题上我们不能达成一致,我希望波尔多斯能通融一下,到金鹰客店的老板那儿去住。但是波尔朵斯先生回答我说,我的客店是最好的,他并不打算搬走。波尔多斯说了这些话,我没办法再坚持要他搬走。于是我请求他搬出他住的那一个房间,住到四楼一个小巧玲珑的房间里去,因为他现在住的是本店最体面的一个房间。可是对这个请求,波尔朵斯回答说,因为他随时都在等候他的情妇光临,她是宫里最显赫的贵妇人之一,我明白他现在住着的那个房间对一个如此身份高贵的夫人来说实在是太寒酸了。”

“当在我了解了他所说的话的真相以后,我坚持让波尔多斯退出那个房间。可是他简直不给我商量的机会,只是拿出一把手枪放在床头柜上,声称搬家是他个人的私事,别人无权干涉,谁要是再对他提起搬家这件事,不论是搬出本店,还是在店内换房间,只要敢开口,他就开枪打碎谁的脑袋。因此,先生,从那时候起,只有他的仆人敢进出他的房间了。”

“也就是说他的仆人穆斯格东也在这儿?”“先生,是的,他离开五天以后又回来了,他的脾气非常暴躁,好像是在旅途中也遇到些什么不顺心的事。不幸的是他比他的主人波尔多斯步履轻健,因此他为了侍候他的主人,把这里搞得人仰马翻。因为他认为我们也许不会答应他的要求,所以他干脆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也不征求我们的意见。”

“没错,”达尔大尼央回答说,“我知道穆斯格东是个忠心不二、聪明绝顶的人。”

“先生,这完全有可能;可是请先生设想一下,我每年只要跟这样的既忠心又聪明的人打上四次交道,我就要破产了。”

“放心吧,波尔朵斯会付账的。”“哼!”客店老板怀疑地应了一声。“有一位贵妇人非常喜欢他,她绝不会让他为了欠您这么一点小钱而陷入困境的。”达尔大尼央说。“关于这件事,如果我敢于说出我的想法……”“您的看法?”“确切地说,我所知道的。”客店老板说。“您所知道的?”

“甚至是我可以肯定的。”“您可以肯定的是什么,嗯?”达尔大尼央问。“我要说我认识那贵妇人。”

“您?”“没错,我。”客店老板说。“您是如何认识她的?”

“啊,先生!如果您能够保守秘密……”“说吧,我会守口如瓶,您信任我,将来是不会感到后悔的。”“先生,好,您可以理解,一个人有了忧虑,会做出很多事情来。”

“您做了什么?”达尔大尼央问。“噢!全是一个债主权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波尔朵斯把一封写给夫人的信交给我们,吩咐我们送到驿站去。他的仆人当时还没有回来。因为他无法离开房间,只好差我们替他跑跑腿。”

“然后呢?”“因为驿站送信经常是并不可靠的,所以我没有把信送往驿站,而是趁我店里一个伙计到巴黎去时,让他交给公爵夫人。这是为了满足波尔朵斯的心愿。因为他为这封信曾对我们千叮万嘱,非常郑重,所以我们这样做了,没错吧?”

“没错。”达尔一人尼央说。“好吧!先生,您知道这位贵妇人如何?”“不知道,我只是听波尔朵斯谈起过,其他一无所知。”

“您知不知道这位所谓的公爵夫人是怎么样的?”客店老板问。

“再次强调我没见过她。”“她是夏特莱,一位老诉讼代理人的妻子,名字叫科克纳尔夫人,有五十岁了,还偏偏装作是一个醋劲很大的女人。令我不解的是,这样一位贵妇人怎么会住在狗熊街。”

“您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因为她收到这封信时十分恼怒,说波尔朵斯朝三暮四,说他这次挨了一剑又是为了女人。”客店老板说。“这么说他受伤了?”“啊,上帝啊!我说了什么啦?”“您刚才说波尔朵斯挨了一剑。”“是的,可是他曾严厉地禁止我谈这件事!”“为什么?”达尔大尼央问。“哎哟,先生!您那天不是离开了,而他在和一个陌生人吵架吗?波尔朵斯吹嘘说要把那个人一剑刺个对穿,可是事实恰恰相反,他却被那个陌生人打败在地上。但,波尔朵斯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他不愿意向任何人承认他挨了一剑,但是公爵夫人除外,因为他认为她对他这段故事感兴趣。”

“也就是说,是这一剑使他待在床上,无法出门?”达尔大尼央问。

“是的,这一剑可不寻常。您朋友的命一定硬得很,才活了下来。”

“您当时在场吗?”

“在场,先生。因为我很好奇,所以也跟着去了。我看到了这场决斗,不过决斗的人没有注意我。”

“经过情形是怎么样的?”

“啊!持续时间很短,他们都做出了防守的架势,那个陌生人先做了个假动作随后向前冲去,他的动作极快,所以当波尔朵斯想招架时,剑尖已经刺进他的胸脯。他向后倒下去,那个陌生人马上用剑尖顶住他的喉咙。波尔朵斯眼看已失去反抗能力,便向陌生人认输。这时陌生人问他姓名,当他听到他叫波尔朵斯而不是叫达尔大尼央时,便向他伸出胳膊,扶他回客店,随后骑上马走了。”客店老板说。

“那么,陌生人要找的是达尔大尼央?”“听起来像是。”“您知道他去哪了吗?”达尔大尼央问。“不晓得,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那以后他就像消失了一样。”“很好,我已经知道我想要听的了。现在,您说波尔朵斯的房间在二楼一号?”“没错,先生,本店最好的房间。”“好啦!放心吧,”达尔大尼央笑着说,“波尔朵斯会用科克纳尔公爵夫人的钱付清您的账的。”“啊,先生!是诉讼代理人夫人还是公爵夫人,这都无所谓,只要她能替波尔朵斯付清欠我的钱就行了,可是她曾回答过我,她对波尔朵斯的一再要求和不忠实已经感到厌烦,她连一个子儿也不愿再送给他了。”

“您有没有把这个回答转告给波尔朵斯?”“这一点我们是十分谨慎的,不会对他说;不然他会看出我们是用什么办法替他送信的。”客店老板回答说。

“所以他一直在等她寄钱来,是吗?”“啊,上帝啊,的确如此!昨天他还写了信呢,不过这一次是他的仆人把信送到驿站去的。”“您说那位诉讼代理人夫人又老又丑!”达尔大尼央说。

“先生,至少五十岁,美貌和她就不沾边,这是我的伙计帕托说的。”

“如果是这样,您就不必担心吧!她的心会软下来的。再说波尔朵斯也欠不了您多少钱。”

“什么!欠不了多少钱!已经欠了二十来个皮斯托尔了,还不算医生的诊疗费用呢。啊,他什么都不能少!哼,看得出他是蜜罐子里长大的人。”

“好吧,如果他的情妇不给他寄钱,他还有朋友我呢,我可以替他还钱。所以,我亲爱的老板,您大可以不必担心,继续关心他,凡是他需要的东西我都可给他代办。”

“先生已经向我承诺,别向他提到诉讼代理人夫人,也别提他的伤口。”客店老板说。

“这件事已经讲好,相信我的诺言吧。”“啊,否则他会杀了我的!”“别怕!他外表凶狠,其实本质不坏。”

达尔大尼央一边说,一边在登上楼梯。留在楼下的老板对他所注重的金钱和生命这两件事才稍许安心了些。

达尔大尼央走到楼梯上面,看到过道里一扇门上用黑墨水写着一个巨大的“l”字;达尔大尼央敲了一下门,里面的人叫他走开,他却走了进去。

波尔朵斯躺在床上,正在和穆斯格东玩纸牌打发时间,一只串着竹鸡的铁叉在炉火前转动,在大壁炉两边的两个角落里,各有一个上面放着一只锅子的小火盆,锅子里的东西在沸腾,从里面散发出使人垂涎欲滴的白葡萄酒烩兔肉和鱼汤的味道。此外,一张写字台和一只柜子上堆满了喝空了的酒瓶。

波尔朵斯一看见自己的朋友达尔大尼央,就高兴地大叫一声;仆人穆斯格东也礼貌地站了起来,把位子让给达尔大尼央,然后走过去看看那只锅子。

“啊,我的天,是您啊!”波尔朵斯对达尔大尼央说,“欢迎光临,请原谅我不能起来欢迎您。可是,”他不安地看了看达尔大尼央接着说,“您了解我这些日子的遭遇吗?”

“一无所知。”“客店老板没有向您透露点什么吗?”波尔朵斯问。“我打听了下您住在哪个房间就直接上来了。”波尔朵斯仿佛宽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