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三个火枪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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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博纳希厄其人(1)

读者能够注意到,在这次事件中,有一个人物尽管处在危难之中,大家却对他不是很关注。这个人物就是博纳希厄,政治阴谋和爱情密谋的受害者。在那个充满了风流韵事的骑士时代里,政治和爱情总是纷乱地纠缠在一起。

幸好我们曾经答应过不把他忘掉。抓捕他的人把博纳希厄直接送到巴士底狱,到了以后,他被押着从一小队正在填装弹药的士兵前面颤抖着经过。

接着他被带进半陷在地下的长走廊里,遭受到了的最粗鲁的谩骂和最野蛮的招待。打手们发现他并不是贵族,便真的把他当成乡下佬对待。

约摸半小时后,来了一名书记官,吩咐将博纳希厄带到审讯室去,虽然暂时结束了折磨,但是没有结束他的担心。审讯犯人基本都是在犯人的牢房里,而对博纳希厄显然不用这么照顾。

两个卫士抓住博纳希厄,抱着他穿过一座院子,进入一条有卫兵守卫的走廊,打开一扇门,把他推进一间低矮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名审判官坐在一把椅子上,正忙着写着什么。

卫士把博纳希厄带到桌子前面。审判官作出了一个手势,他们便退到声音所无法发到的地方。

在这之前,审判官低俯着脑袋,这时抬了起来打量着面前的囚犯。这个审判官相貌不可恭维,尖鼻子,黄颜色的高颧骨,虽然眼睛不大,却锐利有神,他给人的感觉就像狐狸。他的脑袋由不停晃动的长脖子支撑着,从他的松垮的黑长袍里伸出来,有点像乌龟从壳里伸头的动作。

审判官首先就问博纳希厄的姓名、年龄、职业和住址。

博纳希厄答复道他叫雅克一米歇·博纳希厄,现五十一岁,退休的服饰用品商,现居掘墓人街十一号。审判官并没有再次追问什么,而是长篇大论地向他谈到他一个地位微贱的平民私自干涉国家政务会有多么危险。

随后的一段叙述,令他刚才那段开场白变得意味深长。在这段叙述里他讲到了关于红衣主教的权力和他的辉煌事迹:这位权倾朝野的大臣,这位击败了过去的大臣们的优胜者,这位未来的大臣们的模范榜样,没有人能够挑衅他的权力和行为而不受到惩罚。

在审判官的长篇大论完之后,他一边用他那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博纳希厄,一边要博纳希厄仔细斟酌下自己目前的处境。

服饰用品商博纳希厄的早已考虑稳妥:他诅咒德·拉波尔特让他娶他的教女,更加诅咒这个教女居然同意做王后的女侍。

博纳希厄的性格是和吝啬与自私的交相应,另外再加上软弱无能。他年轻的妻子在他心里激起的爱,完全趋于次要的地位,根本无法与他内心最原始的感情相敌。

博纳希厄确实对审判官说的话思考了一遍。“不过,审判官先生,”他冷静地说,“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比任何人都敬重伟大的红衣主教的事迹。在他的统治下我们深感荣幸。”

“真的吗?”审判官用疑惑地问道,“如果真是如此,您为何会被带到巴士底狱里呢?”

“我怎么在这儿,或者换句话说,我为什么在这儿,”博纳希厄回答,“这正是我无法向您解释的,因为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何。但是可以肯定,这并不是我曾冒犯过红衣主教先生。”

“但您肯定犯了罪,因为您被指控的罪名是叛国罪。”“叛国?”博纳希厄惊吓道,“叛国!一个厌恶胡格诺派、痛恨西班牙人的服饰用品商,怎么会犯叛国罪?请您一定要调查清楚,先生,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博纳希厄,”审判官说,与此同时依旧注视着他,就像他那双小眼睛窥视到别人内心深处似的,“博纳希厄,您是否有一个妻子?”

“没错,先生,”博纳希厄浑身颤抖地回答,他感觉到事情将会演变地更加复杂,“我曾经是有位妻子。”

“怎么?您曾经有过?那么您现在没有了,您把她怎么了?”

“她被绑架了,先生。”博纳希厄说。“她被绑架了?”审判官说,“啊!”博纳希厄从这个“啊”里感觉到事态的错综复杂。“她居然会被绑架了!”审判官接着说,“您知道是什么人绑架的吗?”“我相信那个人我是认识地。”“他是谁?”审判官问。

“请您听清,审判官先生,我无法作出肯定回答,我仅仅是怀疑而已。”

“您怀疑的是谁?好,不存在任何犹豫地说出来。”博纳希厄早已茫然失措;他不知自己是否该说出一切?什么都不说,别人会以为他有所隐瞒;什么都说出来,则能够表现出他的诚意。因此他决定讲出一切。

“我怀疑。”他说,“一个高个子,头发棕色的人,那不可一切的态度看上去像个贵族大老爷。我在罗浮宫边门前等候着接我的妻子回家时,我感到多次被跟踪。”

审判官好像感触到什么。

“他叫什么名字?”他问。“啊!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如果我遇见他,可以轻易地认出他,我向您保证,在一千个人中间。我也能将他指认出来。”

审判官的脸色阴郁起来。“您说,您在上千人中也能认出那人,”他问。“我是说,”博纳希厄说,他感觉到说错了话,“我是说……”

“您已经承认您认识他,”审判官说,“很好,今天就到这里。在我们进一步审问之前,先要通知一个人,通知他您认识绑架您妻子的人。”

“可是我并没说我认识他!”博纳希厄绝望地叫了起来,“我对您说的正相反……”

“把犯人关起来,”审判官对两个卫士说。“把他关哪合适?”书记官问。“单人囚室。”审判官说。“那间单人囚室?”

“啊!我的上帝,随便哪一间,只要能关住他就行,”审判官回答,那种冰冷的语气,让博纳希厄感到了不安。

“唉!唉!”博纳希厄对自己说,“灾难降临到我的头上,我的妻子肯定犯了滔天大罪,他们当成了她的同谋,会将我们一起惩办,她会承认她告诉过我一切事情。一个女人哟,是那般地软弱!随便哪一间单人囚室!正是这样!夜晚很快便将度过,明天,上车轮刑,上绞架!啊!我的上帝!可怜下我吧!”

两个卫士对于博纳希厄的哀诉置若罔闻。况且这种哀诉他们早习以为常,他们分别抓住犯人的一条胳膊,押送着离开了。这时候审判官匆忙地写了封信交予判官。

博纳希厄无法合上双眼,并不是因为囚室太不舒服,而是因为重重忧虑。他整夜坐在凳子上,稍有响声就吓得发抖。当黎明的光亮照进他的牢房时,他觉得曙光都因哀悼面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了。

他突然听见有人拉门闩,吓得他顿时一惊。他以为是来送他到断头台上去的。因此当他看见进来的不是子手,而是审判官和书记官时,他甚至想去搂他们的脖子。

“您的案子现在变得非常复杂,博纳希厄,”审判官对他说,“我劝您知言不讳;因为只有您真诚的悔过才有机会平息红衣主教的怒火。”

“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博纳希厄叫了起来,“问吧,我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