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华茶道(第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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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谈古论今茶文化(1)

茶与唐诗宋词

唐诗宋词是中国文学史长河中一座永恒的丰碑,千百年来,唐诗宋词以其独特的文学形式和极为丰富的艺术意蕴,吸引着无数文人穷其一生风华为之吟作。茶有益神思,佐人以宁静,涤烦升清,以及茶饮形式的文雅儒秀,内涵的博大精深,使茶成为唐诗宋词中被文人吟唱不已的主题之一。

诗仙李白《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诗云:

尝闻玉泉山,山河多乳窟。

仙鼠白如鸦,倒悬清溪月。

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

根柯洒芳津,采服润肌骨。

丛老卷绿叶,枝枝相连接。

曝成仙人掌,似拍洪崖肩。

举世未见之,其名定谁传。

宗英乃禅伯,投赠有佳篇。

清镜烛无盐,顾惭西子妍。

朝坐有余兴,长吟播诸天。

此诗是李白众多诗歌中极为出色的咏茶名作,记述公元752年李白游金陵,与族侄中孚禅师不期而遇于栖霞寺,欣喜万分,共叙亲谊。临别之时,禅师赠李白仙人掌茶,并求诗人作诗以答,故而茶史、诗史均添佳篇。诗中“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根柯洒芳津,采服润肌骨”生动地描写了此茶生长的优异环境和极为上乘的茶叶品质,直至“朝坐有余兴,长吟播诸天”,抒发了诗人由衷地赞美茶饮助诗兴的情景,与诗仙“斗酒诗百篇”有异曲同工之妙。

诗人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又名《七碗茶诗》)诗云:

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打门惊周公。

口云诔议送书信,白绢斜封三道印。

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闼月团三百片。

闻到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

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

仁凤暗结珠蓓蕾,先春抽出黄金芽。

摘鲜培芳旋封襄,至精至好且不奢。

至尊之余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

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

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山中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

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颠崖受辛苦!

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舍得苏息否?

这是一首古典茶诗的旷世之作,诗人以其对茶的深刻理解和作诗的神来之笔,为后世叙述茶对人们的重要。诗中告诉我们,诗人紧闭柴门独自煎茶,谢绝俗客打扰,茶汤升腾起氤氲之气似碧云般凝结于茶碗表面,微风吹也吹不散。一碗茶饮后喉舌滋润生津,睡意全消;二碗下肚,胸中的烦浊郁闷之情随之而去;三碗喝罢,神清气爽,文思泉涌,百卷书倾刻而生;四碗饮后,平生不快之事,全由毛孔散之无影无踪;五碗茶饮,通体舒泰,轻松自如;六碗茶喝下去,仿佛进入了仙境一般;第七碗茶那是不能再喝得了,你只感到两腋生出习习清风,羽化而登仙,悠悠然,飘飘忽,直问“蓬莱仙境在何处”,“我欲乘风归去”。

诗人以极其浪漫主义的手法为后人营造出品茶的高雅之境,并巧妙地讽刺帝王专横跋扈、为所欲为的封建权势,“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这种大胆的描写,在茶诗中可谓绝无仅有。

宋代因朝廷提倡饮茶,斗茶、分茶技艺盛行,朝野上下,茶事活动大兴,宋词因而有了许多关于茶的佳作。

大文豪苏东坡《水调歌头》词云:

已过几番雨,前夜一声雷,枪旗争战,建溪春色占先魁。采取枝头雀舌,带露和烟捣碎,结就紫云堆。轻动黄金辗,飞起绿尘埃。老龙团,真风髓,点将来,兔毫盏里,霎时滋味舌头回。唤醒青州从事,战退睡魔百万,梦不到阳台。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

苏东坡在词中用写实的手法先叙述建溪名茶在雨后茁壮成长,争相露尖,独领春色,转而笔点茶叶制作的道道工序,“紫云堆、黄金辗、绿尘埃”,形象而生动,再写宋代斗茶用的龙团茶在黑釉兔毫茶盏中的情景。如此品茶,岂只是饮之能战退睡魔?正如卢仝所言:“飘飘然羽化而登仙,蓬莱山在何处。”

大书法家黄庭坚,为苏门四学士之一,于茶心仪处似不让其书矣。他的《品令》读来令人回味无穷。词云:

风舞团团饼,恨分破,教孤零。金渠体净,只轮慢碾,玉尘光莹。汤响松风,早减二分酒病。味浓香永,醉乡路,成佳境。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

与苏词不同,黄庭坚更多着笔墨于饮之茶人的心情,想念起远方的友人,茶使诗人忘记了孤独。黄庭坚的茶词中每每将茶与人联系得丝丝入扣,极为巧妙,用字雅宜韵致,长短句节奏变幻,使茶饮的意蕴平添出几分幽幽的文雅气息。

茶与小说——《红楼梦》

“一部红楼梦,满纸茶叶香。”这部旷世奇书几乎是以茶演绎展述情节内容的。《红楼梦》中的茶与文人雅士、琴棋书画融为一体,极富诗意。作者曹雪芹可称为清代著名的“茶学博士”,他对茶的属性、茶具、茶水、品茗要略等茶艺事项认识得非常透彻,全书共描写茶事活动有260处之多。

第四十一回《贾宝玉品茶栊翠庵》是《红楼梦》一书描述品茗最为精彩的章节:

只见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了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与贾母。贾母道:“我不吃六安茶”,妙玉笑说:“知道,这是老君眉。”贾母接了,又问这是什么水?妙玉笑回“是旧年蠲的雨水”,贾母便吃了半盏。

这栊翠庵的妙玉可谓精于茶事,奉贾母用的是珍贵无比的明代瓷茶碗和老君眉茶。老君眉即君山银针,自清代始贡朝廷。妙玉一则奉上这等无上供品以示尊敬;二则因其名为老君眉,即茶叶条索白如寿星的眉毛,意为饮之长寿,故而有奉承的含义在其中。

更妙的是妙玉亲自向风炉扇滚了一壶在玄墓蟠香寺内梅花瓣上得的一花瓮已埋于地下5年的雪水,拉宝玉、黛玉、宝钗到耳房喝“体己茶”,妙玉给宝玉的是自己常用的那只绿玉斗;给宝钗的是苏东坡曾经把玩过的,即按模子生长成型的葫芦风干后做成的饮具,亦称觚瓟斝,上有东坡题字“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以及“晋王恺珍玩”的一行小楷书;给黛玉用的是似钵而小,用犀牛角做成的茶具,上有三个篆字“点犀乔”,暗合唐代诗人李商隐诗句“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意。虽然给宝玉用的是自己日常所用的绿玉斗,珍贵不及宝钗、黛玉所用,但正说明妙玉与宝玉的关系不同一般。这位缁衣女尼,面对晨钟暮鼓,青灯古佛,似凡心未泯。从水、茶具到品茗,讲究如此,足显妙玉的超凡脱俗。这些阳春白雪式的茶事,是曹雪芹等明清文人雅士书斋式品茗的写照。

茶与对联

茶联是以茶为内容的诗词形式的变体,出于文人雅事的咏茶诗词,多对偶工整、平仄谐调、意蕴隽永,常被文人以书法作品的形式悬于茶馆门庭或文人书斋之内,不仅高雅素洁、古风犹存,而且抒发茶人咏茶爱茶的情感。

兹列前人茶联佳对如下:

诗写梅花月,茶烹谷雨香。

扫来竹叶烹茶叶,劈碎松根煮菜根。

汲来江水烹新茗,买尽青山当画屏。

茗外风清移月影,壶边夜静听松涛。

花间渴想柏如露,竹下闲参陆羽经。

竹雨松风琴韵,茶烟梧月书声。

四大皆空,坐片刻无分你我;两头是道,吃一盏莫问东西。

琴里知闻惟绿水,茶中故旧是蒙山。

幽径树边香茗沸,碧梧荫下澹琴谐。

香分花上露,水汲石中泉。

一杯春露暂留客,两腋清风几欲仙。

客来茶香留舌本,睡余书味在胸中。

几静双钩摹古帖,瓯香细乳试新茶。

焚香读画,煮茗敲诗。

茶帘清与鹤同梦,竹榻静听琴所言。

采向雨前,烹宜竹里;经翻陆羽,歌记卢仝。

阁构三层读书论世,泉飞云壑听瀑煮茗。

风物小桃源,且此徘徊,说道花深堪辟世;水竹旧院落,无人与问,真个壶中别有天。

茶香秋梦后,松韵晓吟时。

墨兰数枚宣德纸,苕茗一杯成化窑。

茶与书法篆刻

茶与书法篆刻的结缘最早可上溯到战国时期,古玺印即有“候茶”、“事茶”之例。至长沙马王堆出土的西汉木简上的“椅”、“笥”二字,以及湖州出土的东汉陶瓮上有隶书“茶”字,汉印中“张茶”、“茶陵”等进一步提供了佐证。唐代陆羽《茶经》问世后,又推动了文人与茶结缘的深化,茶及茶事经常出现在各种艺术作品中。以茶作书不仅为书法家所爱,茶书法更成为茶文化的重要内容,茶与书法相得益彰。尤其是明清时期,随着金石学的兴起,篆刻艺术从沉寂千年中崛起,流派纷呈,名家辈出,竞一时之秀,以茶为主题的篆刻作品纷纷问世,在明清流派印及茶文化史中成为令人注目的亮点。

唐·僧怀素《苦笋帖》

《苦笋帖》为唐代书僧怀素的草书佳作。怀素(725—785),字藏真,本姓钱,湖南长沙人。幼时家贫,以焦叶代纸,废笔成冢,后得颜鲁公指授,从“夏云多奇峰”悟草书笔意,成为唐代与草圣张旭齐名的大家。李白有诗赞曰:“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墨地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苦笋帖》现藏上海博物馆,共计书写14个字,曰:“苦笋及茗异常佳,乃可径来,怀素上。”虽然字幅较小,却是怀素和尚真迹中最为可靠的一件佳作。该书用笔圆润劲健,开头数字,循规蹈矩,笔断意连,往后则渐入佳境,笔随意驰,连绵不绝,一气呵成。结构上,虚实开合,一应自然。怀素草书多为长篇巨制,如《自叙帖》等,然与此帖相比,狂野之气多而无此帖之清新雅逸,《苦笋帖》名重于书林,亦为茶文化史上的无上珍宝。

北宋·苏东坡《天际乌云帖》和《一夜帖》

大文豪苏东坡在书法史上是著名的“宋四家”之一,这源于他深厚的文学底蕴。他的书法作品与其诗、词、文一样尚意抒情,逸气勃发,意态俊朗。他于茶事十分喜爱,据传他为官之余,常游名山大川,汲泉烹茗,邀友品啜。为便于野外茶事活动,他还设计了著名的提梁茶壶,后世称之“东坡提梁壶”。他的传世书法作品有许多与茶相关,有《天际乌云帖》、《新岁展庆帖》、《啜茶帖》和《一夜帖》等。

《天际乌云帖》为东坡44岁成熟时期的书法作品,帖中记述“宋四家”之一的蔡襄(字君谟)在杭州与名妓周韶“斗茶”失败的趣事:“杭州营籍周韶多蓄奇茗,常与君谟斗,胜之。”蔡襄在宋代可谓为茶艺高手,著有《茶录》,史传其爱斗茶,一生仅输于二人,即苏东坡与周韶。此帖历代藏者奉若拱璧,先后有元代虞集、倪云林,明代董其昌及清代翁方纲等题跋,并有东坡小像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