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还能成?这几天我发了好几封e—mail 给她,一点回音都没有。”“你怀疑她在国内有新男朋友?”张也问。“难道还有比这更糟的吗?”胡辽咽了一大口啤酒。“有,”爱玩插话:“她爱上个女人。”三人大笑。胡辽呛了口酒,咳嗽不止。好半天他缓过来,说:“如果我和她真成了,自然是结婚,然后……过日子呗。”“这年月还有人结婚哪?”爱玩说:“我可决不结婚。你没听过那句话吗——结婚是错误,生孩子是失误,离婚是觉悟,再婚是执迷不悟。”“肏,你以为我想啊。我要是说不结婚,丫明天就会离开我。女孩子和我们不一样。她们可不是年年十八岁,总得找个归宿。”“现代社会,绝不能把婚姻看成是恋爱的延续,”张也讲理论的兴致来了:“和恋爱相比,婚姻多了分社会责任。比如说传宗接代,抚养下一代,赡养父母,还有维护社会的道德规范。也就是说,婚姻不象恋爱那样,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了。而且结婚后男女间的纽带也不再仅仅是感情和性需求,还应该包括经济方面,孩子,社会舆论,男女双方的社会地位。现在有些人的悲哀就在于把婚姻当成是维持两个人之间的爱的一种手段,想用法律条文来维持感情,这太可笑了。”
“我发现你越来越‘哲’了。”爱玩睁大眼睛说:“胡辽,听见没,整个一哲学家。”“话是这么说,可我现在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又不想在这里混文凭。”“你以为你女朋友在国内的大学里就不是混了?”爱玩说。“说在这里学习是混文凭,我看还不至于——要是考试不及格,学校能发给你文凭?这得看你是怎么学。至于说你女朋友对你的要求——这么说吧——这恋爱中的人——特别是女人——最大的一个通病就是想用爱情给自己的情人作最后的装修。她们总是想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改变男朋友。套用当今高科技的说法,就是想把自己的男朋友升级——从1。0版升级到2。0版。这往往是两人决裂的开始。”张也呷了口啤酒:“俗话说本性难移。所以别尝试去改变你的爱人,真的,人无完人,你要是能接受她的优点,就得接受她的缺点。”
“在谈恋爱这方面张也深有体会。”爱玩打趣:“经过思考研究,他的理论已经上升到哲学高度了。”
“你别拿我开涮啊。”“我发现你们今天句句是经典。我看你们也不用在这里上学了。回国进电台,办个什么‘知心大哥’,‘性心理夜话’节目,肯定出名。咱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哪,来,再干一杯。”
胡辽第N 次举起酒杯。“对了爱玩,过几天是情人节,你想送点什么给钟婷?”张也问。
“这可是军事机密。”爱玩说:“唉,到时候再说吧。也就是巧克力什么的那些玩艺儿。”“我建议你送花,鲜花。”胡辽说。
“为什么?”“据我研究,从古至今,这送别人的东西里面都隐藏些含义。比如说古代的皇帝赐大臣宝剑,毒酒,白绫,就是要这大臣自杀。现在咱们送女人戒指,项链,那是古代刑具的美化,是要用它们栓住人家。不过爱玩你得送花。花是什么?植物的生殖器呀。这里的含义还不明显吗?—所以男人追求女人时通常都送对方鲜花。”
张也紧接着说:“要是这样,那么麻烦干什么?爱玩,你干脆直接把自己的生殖器切下来送给她不就得了!”说完和胡辽哈哈大笑。
胡辽边笑边说:“你丫真会出妖蛾子。”爱玩开始抻着脖子听,张也说完后他才知道是拿自己打趣,笑着说:“妈的,我明天先把你们俩的切下来送给她。”“不行不行!”胡辽极严肃地说:“那轮到你送的时候她就不是处女了。”说完,又是阵狂笑。
“不过仔细想想,你的话也有道理。”张也对胡辽说:“象征爱情的不就是玫瑰花吗?有些人把漂亮女人比成花,可见这些人心存不良。”
“那咱们以后就直接称玫瑰为‘带刺的生殖器’吧。”爱玩说。“可以呀,”胡辽说:“情人节那天你可以对钟婷说:‘亲爱的,我送你束带刺的生殖器’。”张也说:“你还得说:‘你长得真漂亮,象带刺的生殖器。’”张也话音刚落,胡辽嘴里的酒就喷了出来,指着张也笑得说不出话。爱玩也笑了:“妈的,就知道泡我,你们俩得每人罚一杯酒。”胡辽听了他的话正要倒酒,爱玩一把抢过那瓶二锅头。“你丫不是说罚一杯吗?”胡辽瞪大眼。“我是说罚你们每人少喝一杯!”
胡辽和张也大笑。张也说:“咱们今天有点过分,要是国内的哪个老教授在这里,又要感慨世风日下了,大学生竟然堕落到这份田地,净说‘荤段子’。”今天这场面让张也想到“世风日下”,不过他没想到其实“世风”一直在“下”,只不过到了他们这一代,比老教授们年轻时还要“下”罢了。
爱玩说:“你不能用老观点看问题。咱们这一代还能有什么别的休闲方式?难道你让我现在唱‘学习雷锋好榜样’?大家在一起喝点酒,说点荤段子,只要高兴就行。那帮老棺材瓤子——算了,大过年的,不说了。”
“英雄所见略同,”胡辽说:“咱们小的时候,那说句脏话了不得,现在算什么。只要不在爹妈面前说就行。其实现在流行说脏话,你看那美国电影里,礸,丫全它妈是脏话,fuck 来fuck 去的,你说这小孩儿看了还能好?这脏话是反叛的象征,是……是另类,一句话,牛屄!”
“你说的对,”爱玩说:“咱们这一拨还算是好孩子了。我小弟——我老姨家孩子,今年才上初二,肏,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整大了,靠,我上初二的时候,那班主任,象防贼似的…。”
“对你是得防着点。”张也打趣。“你是得小心点,别在这里闹出人命。”胡辽对爱玩说:“丫要是整出个‘小爱玩’,或者是‘爱小玩’,更热闹。”“对,把人命闹出来你还得抱着回国。”张也说。“不过我们学校前几天可真有闹出人命的。”胡辽说。
“你是不是说前几天那两个从非洲来的留学生在学校里生孩子的事?”爱玩问。“这事我也听说了。想想那孩子真可怜,生下来就被亲妈扔到学校后山上。幸亏学校警卫巡查的时候发现,不然肯定死那儿。也不知道那当妈的是怎么想的。这大小是条命啊!”张也说。
“我看可能是当时那女的已经吓傻了,才把自己的孩子扔了。”爱玩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件事可上了当地的报纸了,咱学校也算出名了。听说他们国家的大使馆出面了,估计过两天就能放出来。”
“我就奇怪,”胡辽说:“丫虽然是非洲来的,可他们能来到这里留学,层次也不能低呀。怎么就不知道在‘办事’前采取点措施呢?”
“远水不解近渴,”张也说:“可能那天晚上校内小卖店没营业。”“谁说人家没采取措施?只不过‘梅开二度’的时候人家把那套儿翻过来又用了一次。出门在外不容易,能省就省嘛。”爱玩一脸严肃,象他亲眼所见一般。“噗……”胡辽一口酒全喷在爱玩的脸上,笑得喘不过气来。他已经完全被爱玩的幽默折服了。
“小心点,别呛死。妈的,再罚你两杯!”爱玩边用手擦脸边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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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在午夜结束。爱玩心里想着钟婷,又到她的房间里“转了转”,并和她定好明天到吉隆坡逛商场的路线。爱玩是今天最高兴的人,他认为自己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虽然在钟婷的房间里他没能向“下”发展,但赢了贾大化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从钟婷房间里回来,爱玩给父亲和亲戚们打了几个长途拜年电话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翻杂志。渐渐的,书上的文字糊成了一片,他的眼前竟然浮现淑玲的身影——过去女孩子能吸引自己的,无非就是美貌,说白了就是性。但淑玲身上散发着和其他女孩子不同的东西,这种东西他好象在哪里见过,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呢?他正靠在床上出神,张也推门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爱玩问。“你不是也没睡。”“我有特殊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你这得意的样子,是不是占到便宜了?”张也说:“讲来听听?”“不是吧,我的隐私你也要听?”爱玩坐在自己的床上:“其实也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那咱不能——还没到那一步。”爱玩说着,心想钟婷不是个简单的人。“作为朋友我给你个建议——钟婷不是个简单的人,你得小心。”“放心,没事。感情这东西,大家有缘分就在一起呗。”“我是真服你,精力旺盛啊,钟婷不说,还有个淑玲呢,尝尝南洋风味也不错啊。”“她?她算什么啊?”爱玩一撇嘴,表示自己根本不感兴趣。“你别看不起人家。她在她班里还有三四个追求者呢。和咱们一起上课的Johnson,你知道不?就是华文名字叫吴宗盛,爱好摄影,成天拎个傻屄数码相机在湖边乱窜,长着招风耳的那个当地华人,都被撅了七八次了,还劲劲地往上冲。”
“我现在没那个心情。”“上了床就有心情了。”张也一拍爱玩肩膀,“我看淑玲早晚得向你‘进攻’。”“唉,懒得理她,爱谁谁。”第二天是年初一。为了巩固昨天的战果,爱玩一大早就和钟婷出去“散心”。无奈这里年初一各家商场全都不开张。钟婷败兴而回,两人只好约定明天再去。因为自己在大年夜“大获全胜”,爱玩没向大家索要会餐的“成本”。从此后胡辽宋小杰和刘蕾经常在钟婷面前“深入揭批”贾大化的种种“恶行”——当年耶稣在传道时说:“谁认为自己没有罪,谁就可以拿石头砸她。”大家都罢了手。现在是不管自己有没有罪,先“砸”死对方再说,时代真是不同了。
14
又过了几天,钟婷回国探亲。她一走,学院里又没有其他女孩子,爱玩自是百无聊赖。一天爱玩正在房里闲坐,忽听有人敲门。爱玩起身开门,郑淑玲站在门口。她左手拎着个大旅行包,右手提着把断了弦的木吉它。
“恭喜发财!”还没等爱玩开口,淑玲抢着笑眯眯地说,她从爱玩脸上看到明显的惊讶,但这惊讶没过一秒钟就变成了惊喜。“好啊,你自己送上门来了。”爱玩心想。
“进来坐。”爱玩把淑玲让到屋里:“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假期还有好几天。”话一出口,他就感到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水平”。
“我还有很多Assignments 要作,我怕写不完,so 我就回来了。而且,我想和你学打guitar。”淑玲坐在爱玩的椅子上,开门见山。看着眼前的淑玲,爱玩心里一乐。“你真的想学?”
“Ya。看你弹得那么好,我也想学。而且以后再有party,我就可以上去打guitar 了。”“就是为了这个,没有什么别的目的?”爱玩笑着问,那玩世不恭的目光似乎直射进淑玲的心里。面对精心装扮却又试图不留痕迹的淑玲,他想看看她的窘态。“什么?”淑玲猜想爱玩也许会知道自己对他的意思,但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的问自己,心跳顿时加速,脸上也有些发热。慌忙中只能用装听不懂来抵挡。看着脸红的淑玲,爱玩有一种恶作剧后的开心,又突然在心中升起一种对她的怜爱——觉得这样一个天真的女孩,不应该被伤害。
“让我看看你的吉它好吗?”“当然可以啦。”
爱玩接过琴,在灯光下仔细端详。这是一把细颈的民谣吉它。光亮的透明漆称着木料的天然花纹,使它显的特别耀眼。爱玩掂了掂琴的分量,看看牌子,知道这是把好琴。可惜的是琴的主人好象并不十分爱惜,琴的表面有好几处严重的划痕。琴下端的边缘部分有些地方的漆已经被磕掉了。爱玩拨了拨琴弦,剩下的三根弦发出滑稽的声音。
“这是你的琴?”“这是我哥哥的。”
“你哥哥?你们家有几个孩子?”“三个。”
“这么多。”“你们中国人只能生一个孩子,对吗?”“你怎么知道?”
“听张也说的。怎么样,教我打guitar,行不行?”淑玲怕爱玩把话题拐跑,连忙又提起的教琴的事。
“你这把琴不行,会把你的手磨坏的。”爱玩一只手轻轻抓住淑玲的手,另一只手在上面抚摸着。
淑玲脸一红,抽回右手。“这琴真的不行?那明天你能陪我到吉隆坡去买一个新的吗?”淑玲似乎又不愿后退。
爱玩笑了,笑得那么无奈,连淑玲都看了出来。他不能否认自己想玩弄淑玲的感情,但是他下不了决心。如果面对钟婷那样的女孩,此时此刻的他会毫不犹豫。但是面对淑玲,他真的迟疑了。他自诩为情圣,认为自己对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会在乎,但是淑玲的身上有一种能钩起他埋藏在心底的东西的力量。现在的他是一个能呼风唤雨却不忍心伤害一棵小草的巨人。
“你如果真的想学,用这把琴也行。其实吉它就象是爱情,再老套的方式,只要你是真心的,就体会到它迷人的一面。而且只要你肯为它付出,它也会为你变的越来越美妙。”“你现在有空吗?”淑玲觉得爱玩在向自己暗示什么,便把话题转开。她日夜幻想着自己和爱玩之间的浪漫,可当她真的有机会得到这浪漫时,她忽然又有些害怕。
“现在就开始?等开学以后吧,我也还有几个论文要写。”这种用学习撒谎的谎话一说出口,爱玩自己都觉得恶心。
“那就谢谢你了。”淑玲想既然爱玩答应了自己,她的计划就算基本成功。她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对了,这是给你和张也的糕点,还有钟婷的。”淑玲打开旅行包,拿出三个塑料袋,里面包着花花绿绿的小塑料袋。
“怎么,拜师还要送礼物?”爱玩开玩笑。不知怎的,他现在感到自己和淑玲很“熟”了。“那就先和她慢慢来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