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蒙心里空荡荡的,她仿佛觉得。要永远地失去阿眉了。不错,眉已“从良”,而她们在逐渐步入深渊。对于每一个已
“从良”的人,这段历史都是耻辱和必须隐埋的,她们得彻头彻
尾地把它抹清。从今以后,阿眉已成陌路.她不再是她们的保护人和朋友,苏蒙就只有凌波一个朋友了。
苏蒙感觉空虚而悲凉。往事历历上目,带着浓重的悲哀反复上演,她想哭。想叫。想握住某个人的肩膀。问他:“世界怎么是这样啊,为什么?”……
她们把吃剩的菜打包回来.这些东西可以做为她们今天的宵夜。公司的同事们——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已经吃罢晚饭。一起围着l3号。l3号低着头不说话.她已决定辞工,所以她今晚连盒饭也吃不上了。l3号已一天没吃饭。现在又辞了工。叹了口气-她没有推让就接过凌波递过来的盒饭。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l3号,你今天做的客人不是极好吗?"有人问。
“嗯.一l3号回答。
“那你怎么不做下去了?幸许你以后还能碰到好客人哟。”
“嗯。13号还是这样回答。
“唉,该干什么干什么吧。”苏蒙叹了口气。l3号是否算是觉悟得早呢?她跟凌波一直坚持着,如果她们是单独来的,也许早巳告退了,正因为她们一起来的。才要联合起来做那无意义抗争。对吗?不知道,值的吗?不知道,只有抗争与忍耐。生命力总是很强的。有时候,苏蒙真想问问凌波:“我们撤退,好吗?可是话没出口,就被自己挡了回来,坚持,坚持!别忘了!十万元的债欺J别忘了,已经付出了那么多!
刚下钟的22号一面收拾东西一面说:
“我也可能做不久了。”
她比较擅长于表现一下别人都有却没有表现出来的优势.她的话才说完,就有人注意到她嘴上的口红没有了,右颊却有块红迹。
“你同性恋啊你,让女人亲了?”23号睁大眼睛傻里傻气地叫起来。
“是呀,自己搞定自己!”22号翻翻眼睛说。
“傻瓜呢,那男人亲了她,口红到了那男的嘴上,又亲了她的脸,不就是自己搞定自己了!”l9号沙啦啦的嗓音说。
“喂,多少小费?”有人问。
“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那人是我约来的,我喜欢的。我们只能在这里见面。不给他老婆知道他抱着我聊天,后来他要签小费,我不要。
“哇!你现在的男朋友知道他吗?”
“知道一点。他会宽容我,因为他爱我,我也容忍他,因为我爱他。22号像一个哲学家一样回答。
好些女孩又掉到22号故事里面去了,凌波小声发表意见说:“做人就要做22号那样的,别人不敢欺负,她也不欺负别人!”而满腹心事的苏蒙却感觉得到,饱经风霜的22号痴情的简单。她一面嚷着;“没有一个好人”。一面放纵着自己的爱。那种把自己摆在首位的男人有什么可爱,可靠?还要一次次来欺骗女孩子的纯情!那些“螵客”。从不提他们的妻子。早忘了她们好像她们不值一提,那些臭男人们,理所当然地出来寻欢作乐。
8号出来了,依旧笑模笑样,她的运气可以。她天天叫酒肉明友来捧场。天天稳收200元小费。这一班人员中,她算是收入最高的了。这一场面深深刺激了23号。她从第一次好运之后-这三天只收了50元。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在别人都已经忘记了地时,她忽然大睁双眼.大张嘴巴.举起两手大声道:
“我也要学‘特别服务,!
喊出之后遭到了各种目光的蹂躏。首先是22号翻了一下眼睛,
低声道:“扮纯情!一继而分析道。“这种女人肯定好久没接触男人了。憋得慌!
“她说她是处女!”有人说。
“处女也不必老是大声嚷嚷!你瞧她,不是发呆.就是一个人在那里扭来扭去的,还一个劲儿照镜子!”
这边,同23号一起来的67号说:
“学也不要大声嚷,让客人教你呗!”
“哈……!”23号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她笑的时候眼睛一动不动,就盯着眼前那个人。“其实.我第二天就打了飞机了!我想你们都打,我怎么不打!再说是我动他,又不是他动我,只可惜。他才给我签了……象第一天那样的阔佬再也不来了!”
18岁的少女依旧在拿本言情小说看,不参与她们的谈话。
她一直挺安静,好象遇到“麻辣佬”,也不为几百竞小费计较。照大家先前所想。她年龄最小,应该可塑性最强,过不了多久她也许就穿着貂皮大衣章着小狗在街上走呢!至于l9号和22号,虽是老手,运气却不甚好。还曾经被。扫”出房来,67号最先替代那些不愿“特别服务”的小姐们。但最多也只有二百元水费;56号和58号。一直保持昂扬斗志.因此一直笑模笑样;而以苏蒙和凌波为首的这一班曾经拒绝邪恶又被“逼上梁山”的。有幸与一班“土冒儿”为伍.倒也心满意足。
“你真是的.有啥子难,打就是了!”断断续续说话的是56号。她说话。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也不大愿成为焦点。通常一句话只说一半就想隐退。可她一张口.就成为大家开玩笑的对象。
23号睁大两眼,满怀春心。这个56号,什么活都说得出越是知道自己不该说的.越说得出来:
晚班的小姐来了,有个瘦瘦的女孩,嘶哑着嗓子。蓄一头短发。一进门就吃她的盒饭,有同她认识的,就问:
“昨晚开工没有?多少?”
“两个钟点,六百!”瘦女孩一点都不在乎.大大嗍咧地嚷道。
“哇!又是六百!你都赚了几个六百了!干什么呀你!”
“干啥!做那个呗!瘦女孩干脆地回答。
“你这么瘦,干这行好伤身的!”有人说。
“这么瘦都有人要!”有人想!
乱哄哄的,苍蝇飞来飞去,人一多,更加吵了。钟铃响了,几个红牌小姐又去忙了。苏蒙恕而道:
“今天柳絮没有来。”
话音未落.通道的门开了.进来的是何小姐.后面灰溜溜跟着着的正是柳絮儿。
“喂,柳絮儿,我们认为你真的去挣那一千块了。”凌波打趣道。
苏蒙还为自己的玩笑后悔着,这时拉过柳絮儿的手悄声问:
“怎么样?有没有去别的地方见工?”
“何小姐让我明天领押金。”柳絮儿答。
“你找到合适工作了吗?’’
“年底尽辞人.哪有招人的。”
“倒也是。”
“做了几个客人?”柳絮儿问。
“一个。”闷闷地回答。
“两个钟点?”
“一个钟点!”
“哎呀!”柳絮儿同情的地叹了口气。“不是我谫你呢,苏蒙!干这行得豁得出去!不付出哪能得到!干这行.不特别服务根本赚不到钱拉不到客人,人家来按摩,干嘛不去找盲人按摩?又舒服,又便宜!”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情!”22号烦躁得道:“反正已经脏了手,怕什么?原来两百元的两个钟点正经按摩,现在倒好,又得按摩又得调情,又得特别服务,才两百元!干了,倒好,想挣钱的时候两百元也挣不到了!这些天的客人,一个比一个正经。棍本不要特别服务,一次一个钟点,两天排一个钟点,有啥办法?”
“我也是!”凌波一旁道:“我遇到的客人,不知有多好!你能问他多要小费吗?”
她瘦小.能干,絮叨.婆婆妈妈.要强。象她这样的人应该是个很好的家庭主妇,是她竟然也到了这种地方来。从早班的人开始听她唠叨。
“哎呀,今天情人节。该有人请我吃饭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一讯息。
“哎呀,我们可能去生意最好的那家酒楼。”
这项决定仿佛很隆重。并且已经成为了肯定。看得出来,这餐饭在lO2号的生命中。着实箅得上是一桩大事。可是,到上。大家又一致看到l02号默不作声地在公司里吃了盒饭。
“102号.你没有出去吃饭吗?”有人间。
“爱,没有。一l02号垂头丧气回答:“他没有call我。”
“谁呀?”
“我朋友。——前任。”
“那你不生气?不打电话给他?”
我从来不不找他,他不会复机给我。”102号说说,做出无所谓的样子笑笑,原来所有的决定都是她的憧憬。
有人在唱:
“情人节快乐,快乐情人节!”
俗透了的音调,让人腻烦。
22号也来开工了。她计划来计划去,原是想与情人去澳门玩一圈的,终于又舍弃了计划,来守着这不知有无生意的工作。
“今天过节,大概不会有多少生意的。”有人说。
“都开工了吗?难道没有一个有情人的吗?"有人问.
“往年.阿明总会送我一束玫瑰花。"沉浸在往事里,凌波感到无限温馨。
“你的手怎么了?”看到她红肿的手.苏蒙问。
“冻疮,脚上也有。不管冷不冷.总会有的。”凌波说.猛地叫起来:“我得打个电话给阿明.情人节快乐!”
苏蒙不再理地。
“你呢?”凌波说:“给大山打个电话吧,人家caIl了你许多回呢!”
苏蒙继续不做声。
人家对你那么关心.你却一点不领情!要关心你。不给人家机会!call爆了机.你倒好,把BP机关了!”
“我们早完了!”苏蒙闷声闷气地。
“那可以继续交朋友。像我和阿明……
苏蒙躺在长凳上.翻过身不再理她。
凌波借了旁边小姐的手机,在走廊里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也不管对方是否在听,絮絮道:
“他同他那条女在跳舞。还挺关心我的。他call了我。你关了机收不到。让他认为我怎么呢!
102号正寂寞着,便插进话来,同凌波聊起来。
“我那个男朋友.也有了女朋友。可他也会打电话来,或是禺尔跑来看看我。”
“是的嘛.旧情总是难忘!”凌波慢吞吞的抽着烟。
“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有人在唱。
“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这是另一首流行歌。
“我是二十岁献身给他的。”l02号的故事已经讲过许多遍,爱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传颂过许多遍了。就象祥林嫂开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