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向费亚非磕头哀求道:“亚非少爷,您可千万不能再糊涂了!安小姐!您也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二少爷在这世上只有这一根血脉了……我求求您们,千万不要做傻事!”
“泉叔!……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安静秋又惊又怒。
贺泉磕着头,不肯起来。
他趴在地上,哀哀的说:“我这把老骨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唯一期望的是看到你们活的平安。祖宗们的恩恩怨怨,过去了便过去了,难道你们还要为了他们背负所有的债?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能心安?亚飞少爷,您不知道,二少爷他为了取得您的原谅,从十几年前已经开始寻找这些东西,试图还给宇文家族,了结一百多年来的仇怨……”
费亚非大为震动,他不相信的问:“十几年前?”
安静秋把贺泉扶起来,让他坐在长椅上说话。
“是啊!……二少爷没有出事之前,曾经无意中发现了陈永春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醉后在半月塘前垂泪,自言自语的说,为了宇文世代的家仇血恨,他不得已把你送给了不会生养的费家夫妇。他说他一定会找到藏宝图和遗失的信物,让你长大之后为宇文家光宗耀祖!”
贺泉长叹口气……说:“也就是二少爷出事的时候,您和陈永春见面了吧。他道出了实情,所以你才会有了之后的挣扎和设计……”
费亚非默然点头。
是的。
得知真相的他失魂落魄的回到费家,抱着慈祥温婉的母亲寻求安慰,那一幕幕画面,还残留在他的脑海里。
贺泉黯然的说:“亚飞少爷,我从小看着您和二少爷长大,深知你们的品性和为人,绝不会做出主动伤害对方的事情,当年,您也是决定放弃复仇的,不是吗?”
费亚非默默地转开视线,觉得现在说这一切都太晚了。
“您出国,不仅仅是为了逃避二少爷突然辞世的打击,更是因为不想参与到宇文家和夜家的仇怨中去。可惜的是,躲过了十年的安稳,却没能躲过陈永春临死前的咒怨,我曾经跟着夜老爷见到过宇文家神秘的仪式礼服,和陈永春自尽时穿的白色长褂一模一样……亚飞少爷!您就是那个时候心理起了变化了,是不是?陈永春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如此不堪恐怖的死法,完全是用生命在警告你,让你记着宇文家的仇恨!后来的你也是迫不得已,对吗?”
“泉叔……”费亚非嗓子嘶嘎难听,一双颓唐灰败的眸子,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贺泉挥手落下浑浊伤心的老泪……
“二少爷命苦啊!您已经知道他活不长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只为了这个破羊皮纸?还是离你几辈子远的家仇血恨!它抵得过二少爷对您的这份情吗?亚飞少爷……”
费亚非痛苦的向后退着,他根本无法回答老管家的质问……当他得偿所愿报仇雪恨的时候,双手却染满了以默的鲜血,当他得到了自以为梦寐以求的藏宝图,但是却连看它一眼的***都失去了……
他痛恨它。
憎恶它。
他甚至想毁了它……
若不是它,岂会有一百年前错误的邂逅,又岂会伤害了几代人的性命!如今以默还在生死边缘挣扎,他还有什么资格拥有它呢?
他不配!
不配!
费亚非冲上去,拿起了薄薄的羊皮图案,掏出了打火机想烧掉!
“亚非!不要!”安静秋大喊……趁费亚非分神之际,她把藏宝图夺了过去……
“你别做傻事了!亚非,求求你了……你烧了它,以默就会平安无事吗?你的良心会得到救赎吗?不可能了……亚非……你就算是彻底地毁了它,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到最初了……你莫要再辜负了你父亲,他不惜为之付出宝贵生命换回的家族信物,你拿着它,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从此后,我和以默都将与你无关……”她把羊皮纸折好,拿起母亲曾视若珍宝的黑玉项链,放在他的手上,无声沉默着转过身去……
贺泉老泪纵横,劝说费亚非离开。
“亚飞少爷,您还是走吧……大少爷马上回来了,他还没有痊愈,若是见到你,一定会崩溃的!”
“寒轩大哥?他不是已经……”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少爷得了很重的病,毫无意识的在床上躺了两年。没想到最近竟出现奇迹醒过来了。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到达梧城机场,正往医院赶来。”贺泉也颇多感慨,他已经是第二次被夜家兄弟蒙在鼓里了……
费亚非苦涩的仰天长叹口气,已经无力再去感慨夜家兄弟的传奇命运。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已经被罪恶的复仇全部的毁灭了……
为了不影响夜寒轩的情绪,他决定暂时回避。
临走时,他看着背对着自己那抹孤单瘦削的身影,千言万语只化作了喉间的一丝叹息……
“泉叔,我会一直呆在费家,不会走远。如果……寒轩大哥,决定见我,请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的,亚非少爷。”
费亚非最后看了一眼,静静的站在长椅前的安静秋。
她的侧脸美丽而忧伤,带着一丝绝望的孤独,眼望着隔阻生命的门扉,痛苦的阖上了眼睛……
费亚非黯然离去。
他万万没有想到,此一别竟会是数年的光阴。当他再一次看到光影的碎片里,美丽空灵的女子时,宛如重生后隔世再见,素女似花锦,一别经年,朱颜依旧,心却已沧桑……
医生一脸疲惫从独立的病室走出。他卸下口罩,对安静秋说:“你是病人的家属?”
“是的……”
“她……不是!”
医生和安静秋同时惊愕的望向怒叱之声的来源,面如寒霜的夜寒轩坐在冰冷的轮椅上,由修锦媛推着,走近了他们。
医生疑惑不解的说:“到底谁才是病人的家属?”
安静秋保持沉默,夜寒轩则冷着脸回答:“是我。”
他的病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已然能够用接近正常人的口音和语调同人交流说话。尤其是,刚才的怒吼声更是短促有力,让安静秋以为看到了昔日里敬畏的夜家大哥……
医生揉了揉眉心,说:“你和我来一下吧,我有件事必须要和家属商量。”
修锦媛冲安静秋安慰的眨眨眼,示意她别气馁,慢慢来。
她推着夜寒轩去了隔间的小型会客室。
短暂的时间,安静秋通过相熟的护士拉开了门上窗户的布帘,看到了静静躺卧在病床上的夜以墨……
他完全没有知觉,连她肆意奔流的眼泪都看不到……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用来维持生命的管子,薄薄被单下瘦削的身体,几乎看不到他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