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半身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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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末日沧桑(7)

头目指明方位,垂手等待新的指令。丹尼垫起脚拍它肩膀,赞许道:“很好,你挺机灵。保持警戒继续巡逻,谨防奸细混入军营,去吧!”

高柏和珍妮早看得目瞪口呆,又走了好长段路,才听丹尼悄声说:“黑角魔属于低等魔怪,体力发达,头脑愚钝,历来只配给骨族充当奴仆,糊弄它们易如反掌。最关键的是别慌,遇到突发情况要随机应变,咱们千万不能自乱方寸。”

“你打听****将军的位置,是要避开骨族军营么?”珍妮问道。

丹尼没有回答,健步如飞的朝前赶。每逢怪兽巡逻队盘查纠缠,一句“冰霜剑游荡”迎刃而解。几个人畅行无阻,渐渐步入兽兵密集的开阔地带。此处紧邻锯木场,许多奴隶正忙着抢运木材,捆扎好装上大车。黑角魔监工手持皮鞭,不断吆喝催促。

周围帐篷逐渐增多,篝火腾起黑烟,奇形怪状身影的擦肩而过,两边不时射来凶悍目光。珍妮心头发毛,拉了拉丹尼袖子,小声道:“走错啦,这儿是怪物营房……”

丹尼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没错,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逃亡是权宜之计,若想摆脱危境,深入敌穴才是好办法。”

“我看他是无计可施,想出卖咱们投降怪兽。”高柏冷冷的说。

转眼走过营帐区,前面地势平坦空旷,正是所谓的“军法场”。丹尼熟知军事营垒的布局,只管昂首穿越军法场,直奔对面将军大帐。守门的骨族卫士立即警觉,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伙“近卫队”。这下再没逃脱的机会了,珍妮和高柏万般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上前。

“站住!”骨族卫士挺起长矛,喝问“你们那个军团的?”

“冰霜剑游荡!哈哈!”疯女嘻笑作答。“盘问游戏”看的多了,她也学会了那句口令。

高柏面如土色,珍妮两眼发黑,只觉利刃的寒气已逼近脖颈。那骨族卫士倒很冷静,上下打量珍妮,犹如欣赏猫爪下的老鼠,冷笑道:“近卫队何时招纳的人类士兵?嘿,还是个娘们。”

“呵呵,骨族是比黑角魔机警,果真不好欺骗。”丹尼气定神逸,轻松的说“我们是假扮的士兵,身负特别使命,要见你们****将军。”

骨族卫士打个呼哨,四周“呼啦”围拢十几个兽兵,如同地底冒出来似的。珍妮张开双臂把疯女护在身后,大声呼喊:“丹尼,你……该不是想刺杀它们的将军吧?别逞强了,快想办法逃跑。”

“还指望他?早料他暗藏鬼胎,想拿咱俩当牺牲品!”高柏试图拔刀抵抗,但瞬间便被解除了武装。

“嘘,嘘,你们少安毋躁,见着****将军万事大吉。”丹尼低声叮嘱,又故意提高嗓门“哪有送上门的刺客呢?我们此行是为救治将军。我猜它正在里面忍受病痛,难受得死去活来。我讲得对不对啊?****将军!”

“谁要刺杀我?谁又要救我?”营帐里传出雷鸣般的咆哮“******,外面吵什么?把奸细给我带进来!”

众兽兵齐声嘶吼,推搡丹尼等人进帐。旄帘刚掀开,腥气直冲鼻端。只见四枝牛油火炬分插两旁,遍地散落重剑,标枪,短柄斧等兵器;帷帐边排列着圆盾,链条盾,马拉其尔长盾等防具。寒光耀眼,杀气腾腾,十足的武夫气派。帐中的长条桌上酒肉狼藉,血糊糊的骨头横斜支棱,又使这儿活象是野兽的巢穴。

桌子后,席地坐着个彪形大猪,肩披银色重铠,头戴长翎头盔,粗黑的鬃毛高高翘起。它的腰带松开了,只穿麻布内衫。两名女奴隶手持金属蓖子,摩擦大猪的肋条骨,正竭尽全力给它挠痒。

高柏凑近珍妮耳边,说:“那头野猪模样的怪兽,就是****将军。”

“唔,说吧,想怎么死?”****将军抛开肉骨头,呼噜呼噜打响鼻“今天我格外开恩,让你们自己决定死法。”

高柏抢前几步,申辩道:“将军大人,我是鲁尔夫先生的儿子。只因您要求追捕逃跑的种奴,我才……”

“所以你才偷近卫队的军服?啊,少废话,痛快点死。鲁尔夫是你老爹吗?”****将军摇晃獠牙,示意门口卫兵“把鲁尔夫带来,让他和他儿子同进坟墓。哎哟,贱奴,用力挠哟!”

“可是尊敬的大人。我帮您找回逃奴了啊!”

“做的很好,你立功了。”

“我立功了!那我……”

“照样得死,你们全部!活见鬼!”****将军凶相毕露“凭你们圣主的肚皮发誓,再敢罗里罗嗦,把你们全扔进油锅炸透!”

珍妮自幼笃信宗教,耳听怪物侮辱圣主,便要奋不顾身上前驳斥。高柏伸臂拦住她,扭头问道:“将军大人,你允许我挑选死法,是吗?”

“不错。”

“那好,让我代替她死吧。”高柏指了指珍妮,语调出奇的沉稳“用我的命,换她的命。”

珍妮讶然动容,望着高柏坚毅的神情,好象才认识他:“高柏,你……”

“啊,真是个大蠢蛋,我能杀你两次吗?”****将军不耐烦了,巨掌挥动比划“告诉你,营帐里的人类全得死,没有例外。”

恰好这时鲁尔夫先生走进帐篷,猛听此话慌忙朝门口倒退。不料后臀触及卫士的长矛尖,木材商惊惧交集,捂着屁股点头哈腰,连连向将军大人告罪。

丹尼见状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将军一拍桌子,怒道:“你很开心吗?狗胆包天的小修士,待会把你的罩袍连皮肉全剥光,让你高兴个够!哎,该死的,贱奴敢偷懒!快挠,挠狠点!”它激动时讲话断断续续,浑身剧烈抖动,骨骼似也快抖散架了。两名女奴手脚稍慢,被****将军挥掌推开,翻滚着摔出十多尺远。

“将军大人,您的骨头很痒很痒,对么?关节里象藏着无数蚂蚁,不停的爬呀爬呀……”丹尼悠悠的说。

****将军两眼通红,鼻息呼哧,起劲的抓耳挠腮,无暇顾及放肆的小修士。乍听“很痒很痒”那些话,它登觉遍体针扎,似乎连鬃毛也开始发痒了。

“您握拳敲击胸口正中,同时反复按压颅骨凸起部位,可以减轻骚痒的症状。”丹尼轻声说。

犹如溺水者盲目抓捞,碰着任何物体都会攀附。****将军头晕脑胀,忽闻有办法止痒,立即依言而行:右拳猛捶胸膛,左拇指狠掐后脑勺。刹时猪头狂甩,猪嘴里白沫飞溅,发出的嚎叫足以让屠夫晕过去。

“啊,啊!痛死啦!******好痛啊!嗬嗬哈哈,痛得好,痛比痒好啊,再来猛烈点……”

帐中火光摇动,众人惊恐的注视****将军,看它如癫似狂的大肆发泄。忽然“蓬”的巨响,桌子被踢翻了,****将军满地打滚,两手仍不住的捶胸掐脑。骨族卫士暗觉不妙,纷纷抽出钢刀,架到人们的脖子里。气氛陡然紧张,高柏想用身体掩护珍妮。可珍妮却挽住疯女,悄悄靠近丹尼身边。

“喂,你对它干了什么啊?”

“没什么,教它控制气血的技巧而已。”丹尼眨眨眼,贴近珍妮面颊耳语“母猪难产挫了胎气,也常用这种方式刺激,以达到分神镇静的效果。此乃畜牧大师尤加巨着《养殖笔谈》中记载的妙方。”

“啊!你……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珍妮气得牙痒痒,轻轻戳了下他的胳膊“正经点啊,命都快玩掉啦!”

发觉两人交头接耳,骨族卫士尖声怒喝,扬起刀背要狠狠教训他们,忽见****将军摇手制止。猪形恶魔满身大汗,慢慢的爬回座位。

“呼,舒服多了……好小子,有点意思。”****将军体内痛痒渐消,喘息着问丹尼“你是医生吗?跟谁学的本事?”

“确切的讲,我是本地最好的兽医,自学成才的隐修士。”

“少贫嘴,臭小子,你以为耍耍嘴皮子能活命?”

“****将军,您的病情很严重,病根您自己也心知肚明。我出于宗教的慈悲善念,率领同伴潜入军营,目的正是给您解除痛苦。此事我若没有十成把握,犯不着拿性命当儿戏。”

“那又怎样?还是要杀了你们!”****将军圆睁怪眼,忽而大发脾气“烦透了!再敢多说半个字,马上叫你碎尸万断!”

“瞧瞧吧,怪兽不可理喻,跟它们花言巧语等于找死。”高柏对珍妮悄声道。

丹尼毫无惧色,往前走了两步,左手缓慢拉下面罩,将怪异的右脸正对****将军,喉咙中“咿唔”轻吟,念出一种抑扬顿挫的奇特语调,宛若游方诗人唱起神秘诗歌。****将军愣了愣,倏尔转怒为惊,也“哼哼呼呼”的嘟囔,好象跟丹尼对答似的。

念了好半天,丹尼敛容收声,胸有成竹的退回原位。****将军挠了挠额角,沉吟道:“唔,原来你不是人类,还懂得上层精灵语言。好象真能帮助我……嘿嘿,有意思,我还当乌鸦女王才懂精灵语呢……”

它盘算良久,蓦地抬起小眼睛,扫视帐中众人:“好吧!我宣布****令!隐修士可免死刑,往后作为我的私人医生,至于你们嘛……喏,那个人类小妞是干嘛的?”

“哦,她叫珍妮,是我们鲁尔家的管家,也是最好的厨师。”高柏急忙回答。

“厨师?最近厨子作得菜太难吃了。让她去伙房试试,要是不行再处死。”****将军接连宣判,雷厉风行的下令“种奴押下去严加监管,鲁尔夫领你的傻儿子滚蛋,快滚!我要和隐修士谈话,守好营帐大门,谁敢打扰就砍了他的脑袋。”

骨族卫士轰然应诺,引领众人走出大帐。珍妮神思飘忽,弄不清刚才还是囚犯,怎么转眼变厨师了。直到穿过军法场,巴克船长钻出衣兜,她才明白已摆脱了危险。

“丹尼真勇敢,他捉弄猪将军的把戏精彩绝伦,只是差点把我吓晕。”巴克船长欣然叹息。

“对了,丹尼还没出来。”珍妮驻足翘首,焦急的回望大帐。

高柏安慰道:“放心吧,凭他那鬼头鬼脑的机灵劲,能应付****将军。你别想他了,赶快琢磨怎样烧好饭菜。”

旁边骨族卫士搭腔:“烧不好菜还得死,喂,伙房在那边。”它推了下珍妮,爪子指着左面的大屋。珍妮看兽兵押着疯女走向右边,连忙喊道:“让那女孩跟着我啊,我会照顾好她。”

“嘘,见好就收吧!少管闲事。”鲁尔夫先生低声劝诫“那女的是种奴,受军队严密监控,真不知她那天怎么逃跑的。”

“什么是‘种奴’?高柏?”

高柏摇摇头,转而望向他父亲。鲁尔夫先生苦笑道:“你们年青人哪,胆子大见识少,成天只知瞎胡闹。想弄清‘种奴’是吗?先想想家畜啊。牲畜里有‘种牛’‘种马’‘种羊’,因此奴隶也有‘种奴’,都是用来配种的。”

“配……配种?怎么配?”

“近些年天灾不断,人口锐减,奴隶的货源日渐匮乏。各地领主都在繁育世袭家奴。让健壮的女奴尽量多怀孕,多生产小奴隶,既增加了劳力,还不用花钱。如今暗巢城内男奴隶多,女奴隶少,赫斯特家族的军队出动,当然会抢掳女人当作‘种奴’。嗯,我瞧那女子体质挺弱,最多配五个男人,生七个孩子,大概便会被淘汰,送去苦役场等死。”

“他们需要奴隶,为何又屠杀我们镇子的人?”高柏疑惑道“活捉居民充当奴隶,不是更省事吗?”

“傻孩子,抓来的奴隶,肯定没有世袭奴隶驯服。何况怪物嗜血成性,杀人是它们最热衷的娱乐活动,所经城镇往往尸骨成山……”

珍妮听不见后面的谈话了,她呆呆凝视疯女,只觉周身血液都凉透了。眼看那女孩披头散发,嘻笑吐舌,目光紧盯手腕绳头,仍处于“作游戏”的状态。一名骨族士兵猛扯绳子,女孩摔了个跟头,站起来满嘴是泥。珍妮冰凉的身体忽又热血沸腾,愤然叫喊:“她是个疯子啊!”

“疯子?人家看中她的肚子,哪管她有没有脑子。奴隶命该如此,这就是奴隶制度。”说完,鲁尔夫先生摇头走开。高柏还想劝慰珍妮,被他老爹强拉着走远了。

珍妮目送疯女的背影消失,脑中一片空白,脚底轻飘飘的象踩着云雾。骨族士兵矛杆一推,喝道“跟我来!”她便失魂落魄的朝前踉跄,心里只想“她是疯子,她是奴隶,她是种奴,她是安娜嬷嬷舍身保护的人……”

奴隶制的残酷,珍妮算是首次见识了。生于修道院的少女,从小饱尝生活的艰辛,自以为能直面人世间任何苦难。然而真正投身尘俗,真正接触森冷的社会秩序时,她才感觉自身的渺小。目睹疯女的惨状,她恍若置身于石磨,同情磨底的米粒却束手无策,不知何时自身也将化为齑粉。无形的重压令她窒息,意志力一点点的消退。此刻她才明白,往日的坚强,其实源于安娜嬷嬷的慈爱与呵护。如今疯女孤苦凄零,自己能承接保护人的重担么?即便帮她逃脱苦海,世上那么多不幸者,仍在奴隶制的碾压下哀哀待毙,谁能解救他们?谁又能改变生灵相残的法则,让蜘蛛与虫萤和睦相处呢?

珍妮反复自问,满腹忧闷无法消释。她望着天,唯有长叹。

“唉,这个傻孩子,自身小命难保,又开始悲天悯人了。”巴克船长皱眉摇头。

骨族卫士领珍妮走进伙房,指明那边大锅是给士兵烧饭用的,那边瓦坑是给奴隶作食用的,陶土小灶专为****将军准备。米面酒水存于何处,油盐香料的位置,一一交待停当,骨族卫士喝道:“老实做事少偷懒,将军每天吃六顿饭,稍有差池惟你是问!”

“军官先生,您等等,我想请教一个小问题。”巴克船长壮起胆子,满面堆笑的说“这么大的厨房,才珍妮一人干活啊?”

“以前有很多厨子,作得饭菜不好吃,全给处理掉了。”

“处理?被解雇了?他们在哪儿?”

“在将军的饭碗里,刚才你们应该看见。”骨族卫士冷冷回答,随即走出了屋子。

巴克船长毛骨悚然,想起大帐桌上血肉横陈的情景,登时焦急万分:“珍妮小妹妹,打起精神烧两个好菜,免得让猪将军生吞活剥……”

珍妮两眼无神,倚着柴堆软软瘫倒。太多的波折令她筋疲力尽,此刻只想瞌睡,天塌下来也不管了。珍妮裹紧衣衫,任凭巴克船长大呼小叫,倒头很快沉入梦乡。

转瞬两个小时过去,门外脚步急促,许多奴隶匆匆奔跑,相互招呼“快啊,赶快清理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