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韩非子全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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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解老(5)

【译文】

大凡有形状的物体就容易裁断,容易分析。凭什么对它下这样的结论呢?有形状,就有长短;有长短,就有大小;有大小,就有方圆;有方圆,就会有坚硬与脆嫩之别;有坚硬与脆嫩之别,就有轻重之分;有轻重之分,就有黑白之异。长短、大小、方圆、坚脆、轻重、黑白就叫作理。理确定之后,事物就容易分析了。所以在朝廷里议事而后发表的主张就能够成立,善于权衡各方面议论的人通晓这个道理。所以想要画成方形和圆形就得按照那圆规和角尺等器具,那么一切事物的功效就都显现出来了。而各种事物都有自己的法则,出谋献策的人,就是考虑如何去遵循事物中所蕴含的这种法则。圣人遵循一切事物的一切法则,所以说:“不敢做天下的先行者。”不敢做天下的先行者,事情就没有做不好的,功业就没有建立不起来的,而他的理论策略必定能压倒当代,圣人想要不处在重要的职位上,这可能吗?处在重要职位上就是说成为办事的首领。因此说:“不敢做天下的先行者,所以能成为办事的首领。”

【原典】

慈于子者不敢绝衣食,慈于身者不敢离法度,慈于方圆者不敢舍规矩。故临兵而慈于士吏则战胜敌,慈于器械则城坚固。故曰:“慈,于战则胜,以守则固。”夫能自全也而尽随于万物之理者,必且有天生。天生也者,生心也,故天下之道尽之生也。若以慈卫之也,事必万全,而举无不当,则谓之宝矣。故曰:“吾有三宝,持而宝之。”

【译文】

疼爱自己孩子的人,不敢断绝孩子的衣服、食物;对身体爱惜的人,不敢背离法度;热衷于画方画圆的人,不敢舍弃圆规和角尺等器具。因此,面临战争而能爱惜士兵和下级军官,就可以打败敌人;能爱护战备设施和兵器,城池就可以坚固。所以说:“慈爱,用于战争就能取胜,用于防御就能固守。”那种能够保全自己而完全遵循自然法则去做事的人,他身上必将有大自然所要生成的东西。这大自然所要生成的东西,也就是遵循自然法则的思想,所以天下之道都要通过这种思想反映出来。如果用慈爱来护卫这种思想,事情必定万无一失,而措施没有不妥当的,那当然可以将它称作是“宝”了。所以说:“我有三件宝,掌握并珍视它。”

【原典】

书之所谓“大道”也者,端道也。所谓貌“施”也者,邪道也。所谓“径”大也者①,佳丽也。佳丽也者,邪道之分也。“朝甚除”也者②,狱讼繁也。狱讼繁则田荒,田荒则府仓虚,府仓虚则国贫,国贫而民俗淫侈,民俗淫侈则衣食之业绝,衣食之业绝则民不得无饰巧诈,饰巧诈则知采文,知采文之谓“服文采”。狱讼繁,仓廪虚,而有以淫侈为俗,则国之伤也若以利剑刺之。故曰:“带利剑。”诸夫饰智故以至于伤国者,其私家必富;私家必富,故曰:“资货有余。”国有若是者,则愚民不得无术而效之;效之则小盗生。由是观之,大奸作则小盗随,大奸唱则小盗和。竽也者收③,五声之长者也,故竽先则钟瑟皆随④,竽唱则诸乐皆和。今大奸作则俗之民唱,俗之民唱则小盗必和。故曰:“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而货资有余者,是之谓盗竽矣。”

【注释】

①径:小路。②除:通“涂”,脏。③竽:古簧管乐器,形似笙而较大,管数亦较多。④钟:古时的打击乐器。瑟:古时的一种弦乐器,似琴。

【译文】

《老子》书中所说的“大道”,即是正道;所说的外形“歪斜”,即是邪道。所谓把“小路”当作大路,即是认为这种小路精美华丽。而美好华丽的小道,便是邪道的一部分。所说的官府里很脏,是指诉讼案件繁多;诉讼案件繁多,就会使农田荒芜;农田一旦荒芜,仓库就会空虚;仓库空虚,国家就会陷入贫困的境地;国家陷入贫困的境地,民俗就淫逸奢侈;民俗淫逸奢侈,衣服和食品的产业就会断绝;衣服和食品的产业断绝,民众就不得不装饰巧诈;装饰巧诈,就会将心思花在漂亮的打扮上;将心思花在漂亮的打扮上,也就是说“穿着华丽”。诉讼案件繁多,仓库空虚,却又将淫逸奢侈作为风俗,那么国家受到的伤害也就像用利剑刺一样。所以说:“佩带锋利的宝剑。”凡是那种用智慧巧诈来装扮自己以至于使国家受到伤害的人,私家必定富有;私家必定富有,所以说:“资金财物有积余。”一个国家存在像这样的人,那么愚昧的百姓就不得不想办法去效仿他们;去效仿他们就会滋生出小盗贼。由此看来,大奸兴起,小盗贼也就跟着出现了;大奸起唱,小盗就跟着附和。竽,是吹奏宫、商、角、徵、羽这五种乐调中最主要的乐器;所以竽领了头,钟、瑟就都随之响起;竽先演奏起来,各种乐器就都来附和。现在大奸兴起了,那么庸俗的人就跟着倡导起来了;庸俗的人倡导起来,小盗就必然起而附和。所以说:“穿着华丽,佩带锋利的宝剑,饮食充足,而财物资金有余,这样的人也就可以称之为强盗头子了。”

【原典】

人无愚智,莫不有趋舍。恬淡平安,莫不知祸福之所由来。得于好恶,怵于淫物,而后变乱。所以然者,引于外物,乱于玩好也。恬淡有趋舍之义,平安知祸福之计。而今也玩好变之,外物引之;引之而往,故曰“拔”。至圣人不然:一建其趋舍,虽见所好之物不能引,不能引之谓“不拔”;一于其情,虽有可欲之类神不为动,神不为动之谓“不脱”。为人子孙者,体此道以守宗庙,宗庙不灭之谓“祭祀不绝”。身以积精为德,家以资财为德,乡国天下皆以民为德。今治身而外物不能乱其精神,故曰:“修之身,其德乃真。”真者,慎之固也。治家,无用之物不能动其计,则资有余,故曰:“修之家,其德有余。”治乡者行此节,则家之有余者益众,故曰:“修之乡,其德乃长。”治邦者行此节,则乡之有德者益众,故曰:“修之邦,其德乃丰。”莅天下者行此节,则民之生莫不受其泽,故曰:“修之天下,其德乃普。”修身者以此别君子小人,治乡治邦莅天下者各以此科适观息耗①,则万不失一。故曰:“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奚以知天下之然也?以此。”

【注释】

①科:条目。适:通“谛”,审察。

【译文】

人们无论是愚昧还是聪明,都会有一定的取舍。人们在清心寡欲和平淡安闲的时候,没有不知道祸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为好恶感情所支配,为奢侈的消费品所引诱以后,然后才引起人们思想的变化并发生混乱。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为外界的事物所引诱、为珍贵的玩物所迷惑了啊。清心寡欲之时就能够设立取舍的准则,平淡安闲之时就可以通晓对祸福的考虑。而现在有珍贵的玩物来迷惑他,有外界的事物来引诱他;一旦受到迷惑或引诱,他就跟着走,因此称之为“拔”。至于圣人,就不是这样。圣人牢固地确立取舍标准,即使看见他所喜爱的东西也不会受到引诱,不会受到引诱,就称之为“不拔”;圣人的情性专一,虽然存在着引起欲望的东西,他的心神也不因此而动摇,心神不因此而动摇,就称之为“不脱”。做子孙的人,体察这一道理来守护宗庙;宗庙不被灭掉,就称之为“祭祀不断”。身体以积累精气为德,家庭以积蓄财产为德,治理乡里、国家、天下都以造福人民为德行。现在勤于自身修养,外界事物不能扰乱他的精神,所以说:“用它来修养身心,他的德行就纯真了。”所谓真,就是守护得很牢固。治理家庭,没有用的东西不能改变他的计划,那么财产就会有积余了,所以说:“贯彻这个原则来修治家庭,他的德行就会有赢余。”治理乡里的人实行了这一条,那家庭有赢余的就会更多,所以说:“贯彻这个原则来修治乡里,他的德行就会有所增长。”治理国家的人实行了这一条,那么乡里有德行的人就会更多,所以说:“贯彻这个原则来修治国家,他的德行就会丰赡。”统治天下的人实行了这一条,那人民的生活无不享受到他的恩泽,所以说:“贯彻这个原则来修治天下,他的德就普及广大。”对于修养身心的人,用这项原则来区别他们是德行高尚的君子呢,还是没有德行的小人,治乡、治国乃至统治天下的人各自用这一项目来对照观察兴衰,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所以说:“用自身来观察自身,用家庭来观察家庭,用乡里来观察乡里,用国家来观察国家,用天下来观察天下。我凭什么来了解天下的情况呢?就用的这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