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像梁启超那样做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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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情育教人不忧

情商在更大程度上决定着人生的幸福与成败

情感教育是教育的重要方面,通过在教育过程中培养青少年的亲情、爱心、社会性情感,发展他们的自我情感调控能力,促使他们对学习、生活和周围的一切产生积极的情感体验。梁启超对情感教育是非常重视的,他说:

天下最神圣的莫过于情感:用理解来引导人,顶多能叫人知道哪件事应该做,哪件事怎样做法,却是被引导的人到底去做不去做,没有什么关系;有时所知的越发多,所做的倒越发少。用情感来激发人,好像磁力吸铁一般,有多大分量的磁,便引多大分量的铁,丝毫容不得躲闪,所以情感这样东西,可以说是一种催眠术,是人类一切动作的原动力。

情感的性质是本能的,但它的力量,能引人到超本能的境界;情感的性质是现在的,但它的力量,能引人到超现在的境界。我们想入到生命之奥,把我的思想行为和我的生命迸合为一;把我的生命和宇宙和众生迸合为一;除却通过情感这一个关门,别无他路,所以情感是宇宙间一种大秘密。

情感的作用固然是神圣,但他的本质不能说它都是善的,都是美;它也有很恶的方面,它也有很丑的方面。它是盲目的,到处乱碰乱迸,好起来好得可爱,坏起来也坏得可怕。所以古来大宗教家、大教育家都最注意情感的陶养,老实说,是把情感教育放在第一位。情感教育的目的,不外将情感善的美的方面尽量发挥,把那恶的丑的方面渐渐压服淘汰下去。这种功夫做得一分,便是人类一分的进步。

他把“情育”与“智育”、“意育”并列,作为人生教育的三个重要方面。

梁启超认为,人的情感对人生成败,尤其是对从事文学、艺术等方面创作的人能否取得不朽业绩,是至关重要的。他写过《情圣杜甫》《屈原研究》《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等,强调情感是文艺创作的生命。如杜甫的诗歌是其情感体验的表达,是其生命流程的记载,他“最少当得起‘情圣’的徽号,因为他的情感的内容,是极丰富的,极真实的,极深刻的。他表情的方法又极熟练,能鞭辟到最深处,能将他全部完全反映不走样子,能像电气一般,一振一荡的打到别人的心弦上,中国文学界写情圣手,没有人比得上他,所以我叫他做情圣。”

梁启超所说的“情育”,其中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现在所说的“情商”。情商(Emotional Quotient),简称EQ,是指一种发掘情感潜能,运用情感能力影响生活各个层面和人生未来的品质。该概念的提出被称为人类智能的第二次革命。前几年出版的《情商决定成败》(宿春礼、胡宝林著,中国商业出版社2007年)一书中提出,孩子的未来发展,20%取决于孩子的智商,80%取决于他的情商,情商是开启心智的钥匙,是影响个人命运最强大的力量。情商决定成败,情商主宰人生。

情感教育离不开家庭环境,我们每个家长要像重视孩子的智力发育一样,重视孩子的情感教育。在情感教育方面,梁启超很值得我们每一位家长学习。他注意营造和谐温馨的家庭氛围,注意培养孩子热爱和尊敬长辈及其他亲人,注意培养孩子的同情心、感恩心,启发他们由己及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做一个有爱心、有感恩之心的人。

教诲子女事亲以孝

孟子把“仁爱”分为三个境界:“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亲亲”是“仁爱”的第一层次和境界,即要以孝为本,首先做到爱自己的亲人;“仁民”是“仁爱”的第二层次和境界,即要像爱自己的亲人那样去爱所有的人;“爱物”是“仁爱”的第三层次和境界,即像爱人类那样去爱万物。也就是说,爱自己的亲人,尤其是事亲以孝,是培养爱心之始,是仁爱之本。

梁启超在子女教育中很重视陶冶亲情,他在家书中常常提醒儿女要孝敬、尊敬长辈,同时注意在“事亲以孝”上为儿女做出榜样。

梁启超的父亲、孩子们的祖父梁宝瑛生活到民国初年,并已回家乡居住。当时,梁启超已归国并在北洋政府任职,他有意让孩子们的祖父北上迎养尽孝。他在1912年12月给思顺的信中提到:“祖父南归一行,自非得已。然乡居如何可久,且亦令吾常悬悬。望仍以吾前书之意,力请明春北来为要……又小说两部呈祖父消闲。”他还要求“祖父归乡后,汝与思成每十日必须寄一安禀往”。梁宝瑛1916年去世后,6月22日梁启超致书思成、思永,其中提到:“新遭祖父之灾,来禀无哀告语,殊非知礼。汝年幼姑勿责也。”

梁启超的母亲赵夫人家世不详,只知道她的祖父是举人,父亲是秀才,她早于1887年因难产而去世。那时梁启超不过15岁,还未成婚。当时在外求学的梁启超奔丧还乡,却因无船,没能亲手送母亲入棺,引为终身遗憾。其继母只比李惠仙年长两岁,她就是梁启超在给子女的书信中不时提到的“细婆”。在父亲去世后,梁启超劝说继母到天津同住,将他对长辈的孝心,寄托在这个“细婆”身上。他在1926年9月4日给孩子们的信中说到,妹妹过世他悲痛,但更为“细婆”的伤心而难受。“四姑的事,我不但伤悼四姑,因为细婆太难受了,令我伤心。现在祖父祖母都已弃养,我对于先人的一点孝心,只好寄在细婆身上,千辛万苦,请了出来,就令她老人家遇着绝对不能宽解的事(怕的是生病),怎么好呢?”

梁启超有五位弟弟,四位姊妹,其中他与大他三岁的大姐最为亲厚,但他的大姐于1904年也因生育而去世。他非常悲痛,写信给朋友:“仆少丧母,与姐相依为命,觐此大故,痛彻心骨,心绪恶劣,不能自胜。”此外,和他一生情笃不渝的是小他四岁的大弟仲策(启勋)。戊戌变法失败后,梁启超流亡日本,梁启勋则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习经济。梁启超结束流亡回国后,梁启勋随行左右,帮助梁启超打理公私事务。梁启超在写给女儿梁思顺的信中曾感叹:“汝二叔现在为我身边刻不可离之人。每日代我会客办事、出纳金钱、管理寓中诸务,亦无一刻暇。”

20世纪20年代,梁启超因病住院,生活上更离不开梁启勋的照顾。梁启超及其夫人李惠仙的墓园工程、思成与徽因二人结婚的文定大礼等大事,都是在梁启勋帮助下操办的。梁启超在书信中多次提及了胞弟,表达了感激之情,也让他的孩子对梁启勋这位二叔表达谢意。他在1925年9月3日的信中提到,“你二叔这个月以来天天在山上监工(因为石工非监不可),独自一人住在香云旅馆,勤劳极了。你们应该上二叔一书致谢。”同月23日的信中又说,孩子母亲李惠仙葬事“本来是成、永们该做的,现在都在远,忠忠又为校课所追,不能效一点劳,倘若没有这位慈爱的叔叔,真不知如何办得下去。我打算到下葬后,叫忠忠们向二叔磕几头叩谢。你们虽在远,也要各各写一封信,恳切陈谢(庄庄也该写),谅来成、永写信给二叔更少。这种子弟之礼,是要常常在意的,才算我们家的乖孩子。”

10月3日李蕙仙葬礼举行后,梁启超当天写信给海外的孩子,再次提到让他们写信感谢二叔,信中说:

你们二叔的勤劳,真是再没有人能学到了。他在山上住了将近两个月,中间仅入城三次,都是或一宿而返,或当日即返,内中还开过六日夜工,他便半夜才回寓……我窥他的意思,不但为妈妈,因为这也是我的千年安宅,他怕你们少不更事,弄得不好,所以趁他精力尚壮,对于他的哥哥尽这一番心。但是你们对于这样的叔叔,不知如何孝敬,才算报答哩。今天葬礼完后,我叫忠忠、达达向二叔深深行一个礼,谢谢二叔替你们姐弟担任这一件大事。你们还要每人各写一封信叩谢才好。

二叔说他这两个月用他的科学智识和工人的经验合并起来,新发明的东西不少,建筑专家或者还有这些地方要请教他哩。思成你写信给二叔,不妨提这些话,令他高兴。二叔当你妈妈病时,对于你很有点怄气,现在不知气消完了没有。你要趁这机会,大大的亲热一下,令他知道你天性未漓,心里也痛快。你无论功课如何忙,总要写封较长而极恳切的信才好。

他常给孩子们寄礼物、压岁钱等,所给礼物丰富多彩,从金镯、银镯、衣料,到毛笔、墨盒、书画、古籍珍本,细水长流,不一而足。对于所给的压岁钱,谆谆叮嘱了分配及用途,既传达了亲情,也不助长纨绔之风。有一次,“今嘱汝叔寄上九百元,内八百充家费,其一百充压岁钱。汝兄弟七人,人十元,廷献及诸外戚,人五元,若有余则归汝,仍由汝请群仲吃一顿,若不足则在汝所得之份垫出,吾将来别以他物酬汝。”

以为夫人所写的祭文教育子女

梁启超的夫人李蕙仙,是思顺、思成、思庄的生母。她出身名门,属大家闺秀,比梁启超大4岁,是顺天府尹李朝仪之女儿、礼部尚书李端棻的堂妹。1889年(光绪十五年)李端棻以内阁大学士衔典试广东,当时年仅17岁的梁启超参试,其文章立意新颖畅达,受到李端棻赏识而中举,李当即看上了这位才貌双全的小伙子,做主把自己的堂妹许配给梁启超为妻。两年后,梁启超与李蕙仙成婚。他们夫妇俩同为报人,梁启超以《时务报》为宣传阵地,李蕙仙是《女学报》的主笔之一。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梁启超流亡日本,李蕙仙带着女儿思顺避难澳门,父亲梁宝瑛也带着其他家属一起避居澳门。9月15日,梁启超致书李蕙仙:“南海师来,得详闻家中近状,并闻卿慷慨从容,辞色不变,绝无怨言,且有壮语。闻之喜慰敬服,斯真不愧为任公闺中良友矣。大人遭此变惊,必增抑郁,惟赖卿善为慰解,代我曲尽子职而已。”梁启超曾写过《壮别》一诗:“丈夫有壮别,不作儿女颜。风尘孤剑在,湖海一身单。天下正多事,年华殊未阑。高楼一挥手,来去我何难。”

1902年,李蕙仙东渡日本与梁团聚。她既贤且能,深明大义,意志坚强,遇事果断,承担了持家的重担,成了梁家的支柱,并获得了“贤妻良母”的美名。梁启超在《悼启》一文中称赞她:“含辛茹苦,操家政,使仰事俯畜无饥寒。自奉极刻苦,而常撙节所余,以待宾客及资助学子之困乏者。十余年间,心力盖瘁焉。夫人厚于同情心而意志坚强,富于常识而遇事果断。训儿女以义方,不为姑息。儿曹七八人,幼而躬自授读,稍长,选择学校,稽督课业,皆夫人任之,启超未尝过问也。”李蕙仙对梁启超的事业也很支持,他说过:结婚以后,常受夫人之策励和帮助。年轻时无钱买书,夫人便将陪嫁时的首饰变卖给了丈夫。中年时,屡遇艰险,夫人以大义鼓励他的勇气。1915年护国战争发生后,梁启超南下参加护国运动,深夜诀别时夫人不仅没有拉自己的后腿,还慷慨鼓励说:“上自高堂,下逮儿女,我一身任之,君但为国死,无反顾也。”

梁启超在平日给孩子们的书信中,屡屡问及或提到母亲的情况。护国运动发生后,他致书思顺,问道:“数日未得书报,而母近状甚念,甚念,比已出院否?体复元否?曾发见他病否?”他在1920年4月20日给思顺的信中说:“吾方与汝母言,已久不得汝书,颇悬悬。汝母谓我归来仅逾月,汝已有一书,不可谓希,语未终而汝第二书至,可喜可知也。”

1924年9月13日,李蕙仙因乳腺癌不治而逝。梁启超悲痛万分,涕泪纵横,他在《苦痛中的小玩意》一文中这样表达自己的心情:“我今年受环境的酷待,情绪十分无力,我的夫人从灯节起卧病半年,到中秋日奄然化去,她的病极人间未有之痛苦,自初发时医生便已宣告不治,半年以来,耳所触的,只有病人的呻吟,目所接的,只有儿女的涕泪。丧事初了,爱子远行,中间还夹着群盗相噬,变乱如麻,风雪蔽天,生人道尽,快然独坐,几不知人间何世。哎,哀乐之感,凡在有情,其谁能免?平日意态兴致淋漓的我,这回也嗒然气尽了。”

在举行李蕙仙葬礼时,梁启超写下了一篇情文并茂的《祭梁夫人文》:“我德有阙,君实匡之;我生多难,君扶将之;我有疑事,君榷君商;我有赏心,君写君藏;我有幽忧,君噢使康;我劳于外,君煦使忘;我唱君和,我揄君扬;今我失君,只影彷徨。”

梁启超希望借这篇饱含深情的祭文对子女进行情感教育,让他们感悟家庭的责任,感悟以孝为本的亲情,感悟学会感恩的必要。他觉得感恩是一种美丽的感情,孩子们要学会感恩需要从懂得孝敬父母开始;他觉得爱情是一种美好的承诺,孩子们要学会珍惜爱情,就需要了解对家庭的责任。他在书信中向孩子们推介了《祭梁夫人文》这一“情育”的佳作。

1925年9月29日,他在给孩子的书信中说:“祭文本来该焚烧的,我想读一遍,你妈妈已听见,不如将稿交你宝存(将来可装成手卷)。你和庄庄读完后,立刻抄一份寄成、永传观,《晨报》已将稿抄去,如已登出,成、永便得见,不必再抄了。过些日子我有空还打算另写一份寄思成。”

10月3日,他在给孩子的书信中又说:“我的深痛极恸,今在祭文上发泄,你们读了便知我这几日间如何情绪。”“我的祭文也算是我一生好文章之一了。情感之文极难工,非到情感剧烈到沸点时,不能表现他(文章)的生命,但到沸点时又往往不能作文。即如去年初遭丧时,我便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这篇祭文,我做了一天,慢慢吟哦改削,又经两天才完成。虽然还有改削的余地,但大体已很好了。其中有几段,音节也极美,你们姊弟和徽音都不妨熟诵,可以增长性情。”

他还让思忠、思达为母亲扶灵柩赴墓次,让思忠为母亲守灵,还带着幼小的思礼上坟,都是为了培养孩子的亲情与礼数。家里为思成与徽因举行聘礼时,他也想到了孩子的母亲,他在1927年12月18日致思成的信中说:“今天北京家里典礼极庄严热闹,天津也相当的小小点缀,我和弟弟妹妹们极快乐地玩了半天,想起你妈妈不能不待数年,看见今日,不免起些伤感,但她脱离尘恼,在彼岸上一定是含笑的。除在北京由二叔正式告庙外(思永在京跟着二叔招呼一切),今晨已命达达在神位前默祷达此诚意。”

为王桂荃在父亲的墓旁种下“母亲树”梁启超的另一位夫人王桂荃(1886-1968),是思永、思忠、思达、思懿、思宁、思礼的生母。她原是李蕙仙的丫环,原名来喜,四川广元人,从小没了母亲,4岁丧父,从4岁到10岁被转卖了四次做丫环,1894年随李蕙仙来到梁家。她聪明勤快,深得梁启超夫妇喜爱,1903年成为梁启超的侧室。梁启超的子女对她感情都很深,他们叫李蕙仙为“妈”,叫她为“娘”。吴荔明在《梁启超和他的儿女们》一书中提到:“她既是李蕙仙的得力助手,又是她各项意图的忠实执行者,也是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并负责家务方面对外联系。她负担着一大家人的饮食起居,用慈母的心照顾着孩子们,她每天督促孩子们做作业时,坐在一旁听孩子们读书、写字,她也跟着读,就这样她学会读书看报,还会记账,写简单的信。她同样也很理解公公的事业,为了使公公专心工作,她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使得家庭和睦安定。”梁思成后来回忆,他小时候有一次考试成绩不好,李惠仙气急了,用绑了铁丝的鸡毛掸子抽他。王桂荃吓坏了,她一把把梁思成搂到怀里,用身子护着他。当时李惠仙还在火头上,收不住手,鸡毛掸子一下下地抽在了王桂荃的身上。事情过后,王桂荃拉住梁思成,用很温和、很朴素的话教育他,让他好好读书。梁思成回忆说:“事后娘搂着我温和地说:‘成龙上天,成蛇钻草,你看哪样好?不怕笨,就怕懒。人家学一遍,我学十遍。马马虎虎不刻苦读书,将来一事无成。看你爹很有学问,还不停地读书。’她这些朴素的语言我记了一辈子。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马马虎虎了。”当年思成学建筑,思永学考古,思忠学军事。王桂荃曾经风趣又得意地对别人说:“我这几个儿子真有趣,思成盖房子,思忠炸房子,房子垮了埋在地里,思永又去挖房子。”

梁启超在给子女的书信中称王桂荃为“王姑娘”、“王姨”,他和儿女们强调王夫人在梁家有着重要地位,是自己非常依赖的助手和伴侣。1915年12月16日,梁启超由天津乘船潜至上海,筹划和推动反袁斗争。他住下后即写信给思顺:“吾身边事无人料理,深觉不便,可即命来喜前来。”次年1月2日致书思顺提到:“王姨今晨已安抵沪,幸而今晨到,否则今日必至挨饿。”7日的信中也提到“一切饮食起居皆王姨一人料理”。3月,梁启超潜入香港,准备从越南的海防潜入广西,此时王夫人已回天津,18日他再给思顺写信,要求“当即遣王姨来港”,强调“非王姨司我饮食不可”。

1923年11月,梁启超写信给思顺,提到“王姑娘近来体气大坏,因为你那两个殇弟产后缺保养。我很担心,她也是我们家庭极重要的人物。她很能伺候我,分你们许多责任,你不妨常常写信给她,令她欢喜。”

在梁启超离世之后,王桂荃带着九个孩子度过了艰难的岁月。梁启超去世使家里失去了主要的生活来源,葬礼又花了一些钱,家庭经济很快紧张起来,为了运转卖掉了天津的旧楼。抗日战争爆发后,家庭经济更加困难,她又将新楼出租,仅留一间书房保留梁启超的图书,自己住到后面的小楼里,一直到1950年搬到北京。1968年,80多岁的王桂荃在“文革”中与孩子们四散分离,最后在一间阴暗的小屋中与世长辞。

1994年夏,思达、思宁、思礼和梁家后人共27人一起在梁启超夫妇墓室右后侧种下一棵白皮松,被称为“母亲树”,以纪念王桂荃这位伟大的坚强母亲,也表达他们的感恩之心。次年5月在“母亲树”树前立了一花岗岩卧碑,碑文提到:“王夫人豁达开朗,心地善良,聪慧勤奋,品德高尚,在民族忧患和家庭颠沛之际,协助李夫人主持家务,与梁氏共度危难。在家庭中,她毕生不辞辛劳,体恤他人,牺牲自我,默默奉献。挚爱儿女且教之有方,无论梁氏生前身后,均为抚育子女成长付出心血,其贡献于梁氏善教好学之家良多。梁氏子女九人(思顺、思成、思永、思忠、思庄、思达、思懿、思宁、思礼)深受其惠,影响深远及于孙辈,缅怀音容。愿夫人精神风貌常留此园,与树同在,待到枝繁叶茂之日,后人见树,如见其人。”

梁氏后人为王桂荃种植的“母亲树”,寄托了对先人的追思,渗透了梁氏后人的感恩情怀,与梁启超为李夫人所写的祭文一样,是情感教育的佳作。

兄弟姐妹其乐融融

梁启超九个子女在父母的倡导下,形成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姐妹情深的和谐氛围,组成了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父亲对子女之间所展示的友好相亲的天伦之情,总是给予及时的鼓励与肯定。

在梁启超的书信里,我们可以看到他对子女之间的哥哥对弟弟友爱、弟弟对哥哥恭敬、兄弟间互爱互敬、兄弟姐妹一往情深的情景,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并作了这方面的引导。思成、思永先在1924年去美国留学,次年思顺、思庄去了加拿大,梁启超“极盼汝姊妹兄弟团聚的来信”,还等着要看孩子们的合影,“我盼望下次便有你们弟兄姊妹合照的美妙照片”。1927年1月2日“与孩子们书”提到:“我昨天才从城里回来,达达、司马懿、六六三天前已经来了,今天午饭后他们娘娘带他们去逛颐和园,老郭曹五都跟去,现在只剩我和小白鼻看家。写到这里,他们都回来了,满屋子立刻喧闹起来,和一秒钟以前成了两个世界。你们十个人刚刚一半在这边,在那边的一个个都大模大样,在这边的都是‘小不点点’,真是有趣。”这个时候,不久夭折的思同还在,十个子女,思顺、思成、思永、思庄、思忠在海外,这一组年龄大一些,“一个个都大模大样”;思达、思懿、思宁、思礼、思同在国内,这一组年龄小,是“小不点点”,相处得都愉快而有趣。

思顺是梁启超的长女,父亲通过她给弟弟妹妹传达书信,分送礼物,后来又委托她做了海外留学子女的“代理家长”。思顺很好地履行了“大姐姐”的职责。在日本期间,她是“双涛园群童”的“领班”,“当时她才15岁,但是已经开始做梁启超的私人秘书兼日语翻译,每日在公公指点下练习写字,读诗词,并且负起带领弟弟妹妹们的责任,大家都很服她,虽然她自己还是个孩子,但已经显露出她的组织才能和权威了”。

梁启超于1911年9月16日先从日本回国,19日给还在日本的长女思顺发出了保留至今的第一封信,也形成了通过思顺给孩子进行问询、转达与指点的习惯,也通过思顺这一纽带传递慈父之爱。

1923年5月,思成、思永遭遇车祸,梁启超对兄弟俩所表现出的勇敢与相互关爱,颇感欣慰。他致书思顺,告诉了她弟弟之间兄弟情深的情景:“你所最爱的两位弟弟,昨日,从阎王手里把性命争回……两个孩子真勇敢得可爱,思成受如此重伤,忍耐得住,还安慰我们,思永伤亦不轻,还拼命看护他的哥哥,眼睛也几乎定了。思忠看见两个哥哥如此,哇的一声哭起来,几乎晕死。”“出事后约摸二十多分钟,思成渐渐回转过来了,血色也有了,我去拉他的手,他使劲握着我不放,抱着亲我的脸,说道:爹爹啊,你的不孝顺儿子,爹爹妈妈还没有完全把这身体交给我,我便把他毁坏了,你别要想我罢。又说千万不可告诉妈妈。又说姐姐在哪里,我怎样能见他?我那时候心真碎了,只得勉强说,不要紧,不许着急……初时大家忙着招呼思成,不甚留心思永何如。思永自己说没有伤,跟着看护他哥哥。”他在另一封信中又说:“前两天我去看他们,思永嘴不能吃东西,思成便大嚼大啖去气他。思成腿不能动,思永便大跳大舞去气他。真顽皮得岂有此理。这回小小飞灾,很看出他们弟兄两个勇敢和纯挚的性质,我很喜欢。”

7月31日,梁启超、李夫人带着思庄、思达、思懿在马厂一带坐汽车兜圈子,父亲和孩子们开起了玩笑。“我和思庄说,明年姐姐回来,我带着你们姊妹去逛地方,不带男孩子了,庄、懿都拍掌说,哥哥们太便宜了。”可见父亲和孩子之间、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情是多么自然、和谐、温馨。

1924年之后梁家先后有五个孩子在北美。思成、思永去美国留学,思顺随丈夫去加拿大,思庄由姐姐、姐夫带到加拿大读书,“思庄跟着你姊姊,我是十二分放心了”。

思忠是1926年8月去的北美,去得晚也有其好处,国内这边有家人送,国外在美国、加拿大都有亲人接,“思忠真占便宜,这回放洋,在家里欢天喜地的送他,比着两位哥哥,已经天渊之别了;到了那边,又分两回受欢迎,不知多少高兴”。父亲想象着,“正在我想这封信的时候,想来你们姊弟五人正围着高谈阔论,不知多少快活哩”。

有时姊弟之间也会有些恶作剧。如多数情况下,梁启超是把信寄到思顺处,由思顺转给弟弟、妹妹们传看。一次弟弟把父亲的信藏起来,因此,父亲又为思顺出主意:“弟弟把我的信扣留,我替你们出个法子,你只写信给他们,说,若不将信寄回来,以后爹爹有信到,便藏着不给他们看,他们可就拗你不过了。”他在10月22日的信中还“批评”弟弟们欺负了“老姊姊”:“你们那种活泼亲热样子活现在纸上,我好容易细细研究算是把各人的笔迹勉强分别出来了,但是许多名词还不很清楚,只得当做先秦古书读……你们一群小伙子怎么把一位老姊姊当做玩意儿去欺负他呢?做姊姊的也是不济事,为什么不板起面孔来每人给他几个嘴巴呢?你们别要得意,还有报应哩,再过十几年二十年,老白鼻、小白鼻也会照样地收拾你们!但是,到那时候,五十多岁老姊姊只怕更惹不起这群更小的小伙子了。”

梁启超晚年,一组大一些的孩子在北美学习、生活,而思达等“小不点点”则在父亲身边。两岸的孩子也互寄书信、礼物,尤其是思顺做大姐姐的要给思礼等弟弟寄回些礼物、生活用品。他在1927年1月30日的“致思顺书”描写了思礼穿上思顺寄回的衣服的可爱劲儿:“我昨天才给老白鼻买了许多灯来,已经把他跳得个不亦乐乎。今日把你带来的皮包打开,先给他穿上那套白羊毛的连衫带裤带袜子,添上手套,变成一个白狗熊。可惜前几天大雪刚下过了——一连下了四天,现在还未化尽——不然叫他在雪里站着真好玩极了,穿了一会脱下换上那套浅蓝的,再披上昨年寄他的外套,他舍不得脱,现在十点钟了还不肯去睡。可巧前三天刚带他照过一幅相,等过了新年再叫他穿齐照一幅,你们看着才知道他如何可爱呢。”

对思成与徽因的婚姻,在梁家内部曾遇到李蕙仙、思顺的阻力。与思成同在美国留学的思永曾帮着思成做了疏通、劝解工作。梁启超在给思顺的信中提到,“思永有两封信来,一封是因为你不肯饶徽音,求我劝你,说得很恳切”。后来,思顺改变了态度,思成与徽因的婚礼还是由她张罗、操持的。

梁家父母长辈与孩子之间、孩子与孩子之间形成了亲密、温馨的关系,作为长女的思顺起到了比较特殊的作用。梁启超对此心中有数且心存感激,他在1927年12月21日致思顺的信中颇为动情地表示:

你虽是受父母特别的爱(其实也不算特别,我近来爱弟妹们也并不下于爱你),但你的报答也算很够了。妈妈几次的病,都是你一个人服侍,最后半年多衣不解带地送妈妈寿终正寝。对于我呢,你几十年来常常给我精神上无限的安慰喜悦,这几年来把几个弟弟妹妹交给你,省我多少操劳,最近更把家里经济基础由你们夫妇一手确立,这样女孩儿,真是比别人家男孩还得力十倍。你自己所尽的道德责任,也可以令你精神上常常得无限愉快了,所以我劝你不必思家着急,趁这在外的机会,把桂儿、瞻儿(梁思顺的孩子)的学业打个深厚的基础。

现在的孩子多数是独生子女,如何对他们进行亲情教育面临着新的情况、新的挑战。可以这样说,相比于以往,对孩子们进行亲情教育是更为迫切,更为棘手,也更有压力,更有意义。一个家庭一个孩子,父母很难面对教育失败的选择,家长承担着更大的家教责任。亲情教育对子女健康成长至关重要,只有亲情教育到位,才能使独生子做到“独”而不“怪”,成为既有独立人格、既能独立做事,而又懂得亲情、友情与社会责任。因此,梁启超重视亲情教育的思想仍具有启迪意义。

“常要思报社会之恩”梁启超认为一个人只是做到“亲亲”还不够,还要推己及人,还要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还要融入社会、关爱社会。他很重视培养孩子的爱心、同情心,重视启发儿女的悲悯情怀、社会责任感。1919年12月2日,他致书思顺,告诫:“总要在社会上常常尽力,才不愧为我之爱儿。人生在世,常要思报社会之恩,因自己地位做得一分是一分,便人人都有事可做了。”

戊戌维新运动期间,梁启超写过一篇著名的《呵旁观者文》,痛批“济人利物非吾事,自有周公孔圣人”、“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传统思想,呼唤国人关心社会,关注公共事务,大声疾呼国人要有社会责任意识,强调“对于一家而有一家之责任,对于一国而有一国之责任,对于世界而有世界之责任。一家之人各自放弃其责任,则家必落。一国之人各自放弃其责任,则国必亡。全世界人人各自放弃其责任,则世界必毁”。

民国初年,梁启超还发表过一篇《中国道德之大原》,对传统文化的报恩思想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说:“人之生于世也,无论聪明才智如何绝特,终不能无所待于外而以自立,其能生育长成,得饮食衣服居处有智识才艺捍御患安居乐业,无一不受环吾身外者之赐,其直接、间接无量。极古昔之人与并世之人皆恩我者也。国家与社会深恩于无形者也,人若能以受恩必报之信条常印篆于心目中,则一切道德上之义务皆若有以鞭辟乎其后,而行之亦亲切有味。此义在今世欧美之伦理学者未尝不大声疾呼思以励末俗,而为效盖寡,报恩之意未深入人心也。”既然人的一切都是“身外者之赐”,就要常怀报恩之心,既感恩父母、先人、亲人,也感恩国家与社会。

梁启超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孤僻,要合群,要融入社会,要有一片爱心,有一片公益心,有一片公德心。他有些担心思成、思庄的性格。1926年9月29日的信中提到:“我原来有点怕,庄庄性情太孤寂些,因为你妈妈素来管得太严,她又不大不小夹在中间,挨着我的时候不多——不能如老白鼻的两亲家那样——所以觉得欠活泼。”后来梁启超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他们身上有着公共精神的遗传。他告诫子女,人的能力有大有小,但只要尽力去做就会对社会有所贡献。“将来成就如何,现在想它则甚?着急他则甚?一面不可骄盈自慢,一面又不可怯弱自馁,尽自己能力去做,做到哪里是哪里,如此则可以无入而不自得,而于社会亦总有多少贡献。”在梁启超的影响下,梁启超的子女和后人都学会了怀感恩之心做人,以公益之心立世,都成了很有社会责任感的公民。思成与徽因之子梁从诫(1932-2010),于1994年3月创建了中国第一个群众性、会员制的民间环境保护组织——“自然之友”;2009年,思成与徽因之长女梁再冰将一笔4000元善款汇至新会红十字会账户,支持救助家乡的先天性心脏病儿童。“常要思报社会之恩”在梁家三代得到了很好的传承与延续。

我们每位父母都有责任加强对孩子的感恩教育,让他们从感恩父母、感恩亲情开始,由己及人,学会关心身边的人,关心周围的世界,进而关心整个人类;常怀感恩之心,常施报恩之行,“拥抱亲情,感恩父母;认真学习,感恩老师;珍惜友情,感恩同学;帮助他人,感恩社会;敬畏自然,感恩天地”。

艺术是情感教育的最大利器

如何对孩子进行情感教育?如何教会孩子孝亲尊长?如何教会孩子团结、友爱、合作和彼此信任?梁启超尝试着各种办法,如以书信进行平等的交流与沟通,如在家里营造和谐温馨的氛围,如提醒孩子多接触外界、多进行社会交往等,这些都是行之有效的办法。同时,梁启超很重视文学、艺术在情感教育中的作用,注意以美文、音乐、书画等陶冶孩子们的性情。他强调:“情感教育最大的利器,就是艺术:音乐、美术、文学这三件法宝,把‘情感秘密’的钥匙都掌住了。艺术的权威,是把那霎时间便过去的情感,捉住它令它随时可以再现;是把艺术家自己‘个性’的情感,打进别人们的‘情阈’里头,在若干期间内占领了‘它心’的位置。因为它有恁么大的权威,所以艺术家的责任很重,为功为罪,间不容发。艺术家认清楚自己的地位,就该知道:最要紧的功夫,是要修养自己的情感,极力往高洁纯挚的方面,向上提絜,向里体验,自己腔子里那一团优美的情感养足了,再用美妙的技术把它表现出来,这才不辱没了艺术的价值。”

梁启超在书信中提醒孩子们不管自己所学专业是什么,都要学些文学、艺术、人文方面的知识,以此陶冶自己的情操,丰富自己的人生。他让思成“分出点光阴多学些常识,尤其是文学或人文科学中之某部门”,以免人生过于单调;他又建议思庄“选一两样关于自己娱乐的学问,如音乐、文学、美术等”。这都是基于以美育为情育、以人文培养性情的考虑。

梁启超在书信里,不时地给孩子寄去自己的诗作、词作,抒发自己的儿女之情,也借以催化孩子们的情商、情调、情趣。他给子女们写的诗词,反映出一片蔼然、温馨的父子、父女之情,很有人情味。1925年致书思顺、思成,寄去了给长女写的《虞美人》(自题小影寄思顺)和给长子写的《鹊桥仙》(自题小影寄思成)。《虞美人》一首为:“一年愁里频来去,(上女去年侍母省婿跋涉海上数次)泪共沧波注。悬知一步一回眸,篏着阿爷小影在心头。天涯诸弟相逢道,哭罢还应笑。海云不碍雁传书,可有夜床俊语寄翁无。”《鹊桥仙》一首为:“也还安睡,也还健饭。忙处此心闲暇。朝来点检镜中颜,好像比去年胖些。天涯游子,一年恶梦,多少痛愁惊怕,开缄还汝百温存,‘爹爹里好寻妈妈’(原注,末句用来信原意)。”这是一首“解放”了的白话词,虽然近于“戏作”,却饱含了平易可亲的爱子之情。从这些诗作不难品味梁启超的亲子之情与人文情怀,也不难感悟梁家内部和谐、融洽的家庭关系。

7月10日《给孩子们书》中云:“我像许久没有写信给你们了。但是前几天寄去的相片,每张上都有一首词,也抵得过信了。”这封信的末尾,也附了自己前些日子写的一首词,“前几天填得一首词,词中的寄托,你们看得出来不?”这首词为《浣溪沙》:“乍有官蛙闹曲池,更堪鸣砌露蛩悲!隔林辜负月如眉。坐久漏签催倦夜,归来长簟梦佳期,不因无益废相思(李义山诗:‘直道相思了无益’)。”此前,5月11日,梁启超还为姚胖子即姚华(1876—1930)写了一首寿诗,信中提到“我昨晚又作一首诗给姚胖子五十寿,做得好玩极了,过两天我一齐写好给小宝贝庄庄。我近日精神焕发,什么事都做得有趣。”

梁启超在世时,思礼还很小,父亲也让他诵读诗文以培养情趣。在父亲的笔下,思礼诵读诗文的过程显得十分有趣,“他读了十几首唐诗,天天教他的老郭念,刚才他来告诉我说:老郭真笨,我教他念‘少小离家’,他不会念,念成‘乡音无改把猫摔’。(他一面说一面抱着小描就把那猫摔下地,惹得哄堂大笑)他念:‘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又一杯,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总要我一个人和他对酌,念到第三句便躺下,念到第四句便去抱一部书当琴弹。”

梁启超也寄些书画、摆件等给海外学习的孩子,以增加、培养他们的情趣。1926年6月5日的信中提到:“思庄考得怎样,能进大学固很好,即不能也不必焦急,日子多着了。我写的一幅小楷,装上镜架给他做奖品,美极了,但很难带去,大概只好留着等他回来再拿了。”1927年1月2日的信中提到:“寄上些中国画给思永、忠忠、庄庄三人挂挂书房。思成处来往的人,谅来多是美术家,不好的倒不好挂,只寄些影片,大率皆故宫所藏名迹也。”1927年10月29日的信中提到:“我给你们每人写了一幅字,写的都是近诗,还有余樾园给你们每人写一幅画,都是极得意之作。正裱好付邮,邮局硬要拆开看认为贵重美术品要课重税,只好不寄,替你们留在家中再说罢。别有扇子六把(希哲、思顺、思成、徽音、忠忠、庄庄各一),已经画好,一两天内便写成,即当寄去。”

对留在身边的一组“小不点点”,父亲也有诗画赠予。1927年中秋节前,梁启超翻找出一张“三六”的大幅宣纸,让余绍宋(余樾园)画一幅《双松图》。余绍宋经过精心构图,利用三次来访的机会将两棵巍峨挺拔的巨松绘就。他在构图时留白,待梁启超题咏。梁启超构思后写道:“余不作诗且两年矣,岁怀托兴,忽复成章,用述吾侪所以相爱勉者,不仅记一时乐事云尔。”这首《题越园画双松》诗云:“故人造我庐,遗我双松树。微尚托荣木,贞心写豪素。其下为直干,离立若磐互。其上枝柯交,天半起苍雾。由来大材笃,端在植根固。亦恃骨鲠半,相倚相夹辅。不然匪风会,独立能无惧?秋气日棱棱,群卉迭新故。空山白云多,大壑沧波注。豪籁破真寂,神理忽森著。养此岁寒姿,敢谢匠石顾?”该诗为“丁卯八月初七日稿,初八日经数次改定付梁思达存之。”这一巨幅的“诗配画”成了父亲赠给思达的礼物。在此画创作的过程中,父亲还让思达等孩子在旁边观看作画,还请画家一并讲解绘国画的基本笔法、法则等。《双松图》裱好后,画身有两米多长,房间里挂不开,遂悬于饮冰室书斋大厅楼梯西面墙上。1950年梁家从天津迁居北京时,王桂荃把这幅画带至北京西单手帕胡同新居。有一次,王桂荃担心该画受潮,便将其取出,挂于北屋墙上过风。适逢爱国民主人士陈叔通来访,异常欣赏它,王桂荃将其赠与。现该画已不知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