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的话感动了,同时,她的话也稳住了我的心,使我的心理上解除了最大的顾虑。但我知道,我绝不能立即喜形于色,如果我立即说:"好,只要你不破坏我的家庭,我就答应你!"那我就真不是人了!我只是淡淡地对她说:"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我们之间,不要说公平不公平,只要你爱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你爱我吗?"
你叫我咋办?我想江河你遇到这种情况,也一定会感激涕零地说:"我爱你!" 我就是这样说的。
我们立即拥抱在一起。
这样,不破坏我的家庭,就成为我们两人之间默认的约定。--说到这里。李新打住了话头,深深地呷了一口茶。
以前听李新讲话,姚江河总觉得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滋味儿,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也说不出来,可今天,他听得特别入迷,李新短暂的停顿,他也等不及了,问道:"谭A弦又怎样违背了你们的约定了呢?"
"不要慌嘛,说起来真是气人呢!"李新又呷了一口茶,接着他的故事往下讲-- 有了那个不成文的约定,我们就更加大胆,更加放肆了。只要不让我的妻子知道,什么事情都像没有发生一样。有一位哲人说过:"任何错误在被人发现之前都不叫错误。"那段时间,我对这句话理解得特别深刻,而且坚信说这话的哲人也与我有同样的经历。
江河,男女之间的事你是知道的,任何一方有了外遇,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只要自己的丈夫或妻子不知道,就万事大吉了。现在这个社会,又不像五六十年代,把男女私情看成仅次于阶级斗争的罪恶。晚上,我开始学会不归家了,总是推说公司有事,尤其是我当了副经理、经理之后,这个理由就更充分。我的妻子是相信我的,每次我电话上告诉她我不能回去,她都要千叮万嘱,叫我注意身体。
如果我说我晚上接待外面的客人,跟他们谈生意,她必定嘱咐我要尽量少喝酒。我的肠胃很不好,酒喝多了要出事的。在我和谭A弦私通之前,若我真的有事不能回去,妻子这样嘱咐我,我心里甜蜜蜜的,恨不得这嘴也能从电话上送过去,狠狠地吻她。可是现在,我嫌她罗嗦了,往往是她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把话机扣上了。
电话一搁,我和在一旁静听的谭A弦都兴奋得无以言表,只差没有大声地欢呼胜利了。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在屋子里疯闹。闹过一阵,华灯上来了,夜市热闹起来了,我们就相拥而出,选那最偏远的角落或者最豪华的酒吧,去吃小吃,麻辣烫,去唱歌跳舞。我们轻松而又自在,觉得这个社会实在是太美好了。
当然,我们也有担心,确切地说,是我一个人担心。我担心被人发现,事实上,我妻子是不出门的,她下班回去,不是读点儿闲书,就是做些织毛衣之类的女工活。她虽从小生活在城市,却对这城市有些隔膜,不喜欢它的喧嚣。我所担心的,是被妻子的朋友发现。别看她不喜欢交往,朋友却不少,因为她对人坦诚,又乐于帮忙。即使我和谭A弦勾肩搭背地走在最阴暗的角落,也觉得背后有熟人盯着我们,时不时地回头张望。这样做的次数多了,谭A弦就有意见了,有一次,走进一个精品店前,我又这样做,因为妻子的那些朋友都是爱美的,有好几个对精品都有特别的嗜好。谭A弦看来早就猜测到我会这样做,我的头刚一转过去她就一把将我推开了,气冲冲地往前走去。 我吃了一惊,因为她的动作来得太突然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忘记将周围看个明白,见确实没有相识的人,才急急忙忙地往前追去。
谭A弦分明是往前走的,可我追了很长一段路,竟然不见她的影子!我着慌了,也不怕人发现,就站在街心四处看,并时不时地喊一声:"A弦!" 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似曾相识的面孔,只是不见谭A弦的行踪。
我傻乎乎地到处找,像个初恋的少年。那情形,任何人看了也不会相信我竟然是通州城最大的百货公司的副经理--那时我还是副经理--结果,谭A弦就跟在我的后面,我往前走多远,她就跟着走多远,但绝不在我眼皮下露相。我找得好苦,腿软了,心灰了,通州城的大街也差不多被我逛完了,她才慢摇细摆地走到我前面来。
你说这可恶不可恶呢?
我顿时来了气:"你藏到哪里去了嘛!"
谁知她的气比我更大,几乎是吼着说:
"我为什么要藏呢?我就那么贱,那么见不得人啦!哪里是我藏,是你的眼睛溜到别人身上去了!"
江河啊,要是我聪明,我那时就该听出危险的信号了。你看,她以前也和我一样,认为这种事情是应该隐蔽些的好,可是现在,她要求公开露面了!天啦,我后来回忆起来,这是多么危险!
但当时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意思呢。我把所有的智慧,都用来阻止她的吼叫了。
"A弦,不要吵,听话,不要吵。"我像安抚孩子似的。
她哪里听从我的劝告呢?不但不听,声音还更大了:"我不配让你这样对我说话!你心里想的我是清楚的,在你心目中,我根本不是人,而是你的床上用品!"
天啦,这不是要拿话来杀我吗?我的骨头都吓软了,因为过往行人都停下脚步,颇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两人。江河,你知道这种事总是逗人看的,那些无聊的市民,不花一分钱就看一场录相,何乐而不为呢?我知道,如果再呆上一分钟,就会吸引成百上千的人,危险抛去不说,把我这副经理的皮都剥光了!我架起她就走。
我把谭A弦弄回了公司的楼上,也就是平时我休息的地方,你那一次是看到的。
"你发了疯是不是?"关上门,我就威风起来了,依我当时的心情,恨不得煽她几个耳光。
我以为谭A弦还要跟我大吵的,结果我错了,她扑进我的怀里,伤伤心心地哭起来。
"你叫我咋办呢?"李新直直地盯着姚江河,好象要姚江河给她指出一个办法似的。
姚江河急于听下面的故事,问道:
"你当时咋办的呢?"
他的声音,好象因为长久的沉默而变得空茫。
"你等一会儿吧,我去方便一下。"李新说。他出门到盥洗室去了。
姚江河完全被李新的诉说营造的气氛笼罩了,有好几次,他都把自己想成了李新,并为此紧张得发抖。
为了摆脱这种情绪。姚江河站起来往杯子里续了茶水。
李新回来了,一坐下来,就把姚江河刚刚续上的茶水喝去大半。
"当时么,真把我难住了?"李新接着说--她这一哭,再一次把我的心哭软了,我的气也消去大半,竟也迷迷登登地把她揽在怀里,可怜巴巴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呢?"
她哭得更凶,断断续续地说:
"我知道我做得过分了......我错了......可是李新,你不觉得我可怜吗?跟自己心爱的人逛逛街,却像小偷似的,我实在感到痛苦......你能理解我吗?"
我能不理解吗?我当即说:"亲爱的,我能理解。"说了这句,我却迷们得不行:理解归理解,以后该怎么办呢?这些明明暗暗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呢?
听了我的话,谭A弦便踮起脚尖,抱住我的头狂吻起来。我也不去想别的了,情绪一上来,什么事都忘记了。那一夜,我们两人都特别风情。第二天一早,还没有尽兴似的。虽然吵了架,可我们都觉得没有发生过。
俗话说:没有千年不漏的茅草屋。我和谭A弦的事,终于被我妻子知道了。 那一天,我故技重演,照例给妻子告了"假",说公司要从成都某厂家进一批货物,货主已到通州,我要和他们在办公室作长时间的谈判,如果时间太晚,我就可能在公司里休息了。
妻子照例温柔地答应了,照例对我干叮万嘱,并说近来风传通州流行"二号脖,在外面吃东西,一定要小心为是。我照例不耐烦,她话音未落,我就把电话搁了。
那一天,我和谭A弦没有出去--要是我们出去就对了--她坐在我的腿上津津有味地对我说:他们那中日合资公司里有一个日本小伙子在追求她!
我做出津津有味地听她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充满了醋意。
我问道:
"那小伙子长得咋样?"
"不错!"谭A弦很干脆地说,"你知道日本人的五官是长得不错的,就是个头儿矮了一些。可那小伙子不矮,至少比你高半个头,而且比你壮实,跟他走在一起,一定有可靠的安全感。"
谭A弦那一副洋洋自得的夸耀实在让我受不了。那一刻,我觉得她的心离我太远了,我只想把她从我腿上推下去。
"既然这么好个男人,你就答应他吧。"我的口气是生硬的。
谁知谭A弦根本就不把我的坏情绪当一回事,咂了咂嘴说:"我正这么想呢-- 不过还没有最终作出决定,我还要考验他一阵子。"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嫁给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到日本去了。"
谭A弦兴奋进来,憧憬地说:"当然!我不羡慕日本别的地方,就想到富士山去看一看。那里的雪景太迷人了。"
我怒不可遏,直杠杠地说:
"就怕还没走到富士山,你的地位就被别的女人取代了!"
谭A弦的表情立即忧伤起来,沉默片刻,怅怅地说:"那也没关系,至少我拥有片刻的主妇的地位。"
我知道我又惹祸了,语气和缓了些:
"亲爱的,你以前不是保证过吗?为什么近来你常常提到这个问题呢?"
谭A弦凄然流下泪来,幽幽地说:
"我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且不是一个坏女人,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消耗我的青春,我要有个家!"
这却不是我能给她解决的了,我只得说:"那你好好去找个男朋友吧......但我不希望你找那个日本人......这么多中国男人,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个日本人呢?...... 请你原谅,我对日本人天生有一种恶感,在街上见到他们都要怒目而视,更不要说自己心爱的人去嫁给他们中的一员了!"